第345章 祭河
天山真人雖然早有準備，弄了把鋒利程度不比尋常的桃木劍，但受材料所限，這把劍畢竟不能跟鐵劍相比。想捅穿一個大活人，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除非持劍的是個孔武有力的壯漢，而對象是個手無縛雞之力、還全無防備的弱雞。
以李絮現在的體能，最多紮進去二三指寬的程度，更別提這會兒她下手的“屍體”還在活蹦亂跳中，也就隻能給對方製造些許皮肉之痛。
但天山真人等人沒給她留太多時間，見狀不好立時就撲上來。
跟在後頭的人們看到，真人先朝“女妖”扔了張黃符，又潑了半葫蘆黑狗血，恰好潑了“女妖”一臉！
“女妖”似乎被這連環術法鎮住了，動作變得遲緩！
這時，跟在他身後的幾個忠實信眾衝過去包圍“女妖”，趁其桃木劍揮灑不開，一把奪走，又將其反手按在地上，徹底製服！
整個過程十分流暢，捉妖的幾人個個都麵無懼色，英勇無畏！
青年心裏有些奇怪。
這幾人不是說隻是宿州城跟過來的信眾麽，又不是那勞什子真人的徒弟，怎的居然能徒手捉妖？恰恰相反，本該具備降妖除魔大法力的天山真人手裏拿著桃木劍都還能被妖怪反手搶走？
“可惡，殺了人還要把屍體變妖怪！這位道長，求你救救我大哥吧！他也不想做妖怪的，我還要帶他的屍體回鄉安葬呢。您有沒有什麽辦法，把他身上的妖氣拔除掉？”
見李絮被製服，方姝終於鬆了口氣，一邊暗罵同夥不靠譜，一邊慶幸對方好歹沒蠢到開口說話，於是裝出一副憂心忡忡又懼怕的表情描補。
露餡的“屍體”正頭疼怎麽圓過去，一聽這詐屍說辭，心中竊喜，果斷開始演戲，先裝作一副僵硬無意識的樣子嗷嗷大叫，又撲向離他最近的另一個同夥，假裝要咬人。
天山真人很配合地拿出一張黃符，往他後心拍去，“屍體”乖乖定住。再往前額拍一張，“屍體”果斷閉眼躺下。
托們紛紛開始吹捧天山真人法力高強，又提醒道：“真人，事不宜遲，午時快過了，快把這吃人妖怪解決掉吧！”
沒什麽主見的村民也跟著附和，畢竟這妖出沒的地方離他們村太近了，不盡快除掉對他們很不利。
李絮雖然惱怒這些人雲亦雲的村民，卻顧不上怨恨對方，隻冷冰冰看向方姝這夥人，視線在他們麵龐上非常緩慢地移動著。
就算她今天真的逃不出去，她也要記住這些人，誰知道這世上有沒有鬼呢？她都能穿書了，再變鬼似乎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大漢們被她森寒的眼神看得一驚，竟隱約猜出她心中盤算。
其中一人膽子稍小，比大部分人更信神神鬼鬼那一套，這次的捉妖劇本設計中就他和方姝兩人貢獻最大。如今看著李絮的狠厲眼神，再配上對方的恐怖妝容，不禁有些後怕，萬一這女子真的死在自己手上化成妖鬼來找自己複仇咋辦？
這麽想著，按著李絮胳膊的手不由得就鬆了鬆。
李絮敏銳察覺到這點，趁其他人沒反應過來，悄悄動了動手指，試圖在地麵上寫字傳遞信息，並指望麵前這幫被忽悠的人裏能有一兩個識字且眼睛雪亮的。
“我是……”
不料，最關鍵的人字還沒寫到就被天山真人發現。
後者若無其事快步走過來，腳步一邁，便不著痕跡將模糊的字跡和手指一並踩住，並一本正經對眾人說：“此妖法力強大，連桃木劍都不怕，用尋常法子難以徹底殺死她，唯有將她封在做過法的桃樹枝編的籠子裏，鎮入河底，才能借河神之力讓其魂飛魄散……”
總之就是，要把她浸豬籠。
李絮又痛又氣，臉色扭曲不已。
去他奶奶的河神之力！
這幫人編故事的能力還挺強，有這本事幹嘛不去寫話本，非得要坑蒙拐騙？要殺就殺，幹嘛非要給她編個妖怪身份，這群人就不怕自己演著演著笑場嗎？
仔細一聽，哦，原來這作法過程還挺講究，桃木籠子上不僅要貼一堆亂七八糟的符紙，淋上據說很厲害的聖水，還需要九個命格硬或陽氣重的大漢一起出手，扛起籠子往河裏扔，才算是完成了鎮妖儀式。
怪不得臭道士忽悠了這麽多人過來，敢情是打著法不責眾的主意！
這裏離宿州城肯定有段距離，馬車拉這麽多人過來不方便，所以，這些人應該是住在這附近的村民或鎮民。
有人住的地方就可能有過路人，但問題是，剛剛來時她就觀察過附近地形，沒有官道通往這裏，而絕大多數人出行隻會走官道。也就是說，她想拖延時間等人求援成功的幾率極為渺茫。
萬萬沒想到，她剛動了念頭，耳邊竟有若隱若現的得得馬蹄聲傳來，還有丁零當啷的馬車零部件發出碰撞的熟悉聲響。
李絮眼睛一亮，立刻扭頭循聲望去。
這是有救了？
然而，還沒等她看清遠方來客，天山真人就說：“午時三刻快到了，得速戰速決！這是妖物一天之中最虛弱的時候，不能再耽擱了！”
托們兵分兩路，一半合力將李絮用染紅的繩索捆住手腳，抬向不遠處的土黃色祭台，另一半則虎視眈眈迎向馬車來處。
天山真人先行一步，已經提前登上此處，將一切法事用品準備妥當，其中最引人注目是香案底下那個細長的籠子，隻在頂上留了個一人出入的口子。
有助手幫忙往籠子裏塞人，天山真人就專心致誌作法。本來還要給眾人裝神弄鬼一番，如今時間不夠，隻能隨便糊弄一下了。
遠處來的馬車晃晃悠悠停到了人群外。
與馬車同行的一個漢子也勒馬駐足，問圍觀的人：“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祭天求雨嗎？還是求停雨？我看今天天氣還不錯啊。”氣質溫潤的青年掀開車簾，好奇探頭出來看。
因隔著人群，祭台又僅半人多高，被迫躺在台上的李絮看不清來人麵容，隻能隱約聽到對方的聲音。
第二道聲音似乎有點耳熟，像是在哪聽過，但不是特別熟的那種。
李絮開始掙紮，用盡全身力氣嘶吼，但最多隻能發出沙啞的啊啊聲，這還是將聲帶扯得生疼的結果。
沒辦法，這可能是她最後的逃生機會了。
籠子被她蹬得左右翻滾，卻很快被人按住。
最靠近祭台的村民嚇了一跳：“啊呀，妖怪發狂了！”於是紛紛後退兩步，讓出個圈來。
被問到的村民嘖嘖兩聲，暗道自己機智，沒敢湊到最近處看熱鬧，便有閑心向新來的過路人解釋：“上麵那位是赫赫有名的天山真人，他在幫我們捉妖呢！嗨呀，聽說是從宿州城跑過來的一個妖怪，專門偷雞摸狗殺了喝血，方才還殺了個過路人，慘的唷，你看到那邊那個亂石堆沒，屍體就是在那兒發現的……”
馬車內兩個書生臉色微變。
“宿州？我們才離開宿州幾天，怎麽那裏就出了妖怪？這事是真的嗎？”
“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世上哪有什麽妖，最多也就是死去的人變鬼罷了。那些山野精怪都是話本裏編出來嚇人的，不然，怎麽故事裏的書生總會遇到狐妖，咱們苦讀多年卻連根狐狸毛都見不到？”
“哈，也不知這什麽真人碰上咱們玄先生，哦不對是玄天師，誰更厲害一些？”
兩人都不是膽小之輩，聽了這番說辭倒也不慌不忙，還有心情說笑。
寧子成自十四歲起就幫著族裏跑腿，走南闖北，雖然書讀得不多，閱曆可比這兩個書生多得多，更不信這些神鬼妖怪傳說。尤其是經過上回的劫鏢事件，他警覺性比過去強上些許，下意識覺得這事不對勁。
祭台上那個女妖被關在籠子裏，祭台剛好又設置在河邊，顯然這個道士作完法就會連籠子帶人（或妖）一塊扔進旁邊的河裏。
如果不是妖，而是人，這就是妥妥的謀殺！
就像先前的劫鏢是賊喊捉賊一樣，天底下類似的齷齪事數不勝數，誰知道這幫人是不是在假借捉妖之名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