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報複

  暈過去之前,因為背光的緣故,李絮沒能看清打暈自己那道黑影的正臉,隻看到前麵幫忙趕車的魏寅已經消失不見,車上沒有血和明顯的外傷,本該在馬車外的兩個鏢師卻不知所蹤,也不知是他們被人悄無聲息幹掉了,或是發生了什麽事。


  來不及擔憂魏寅等人安危,更顧不上起身觀察四周情況,她就被馬車裏突然冒出來的一張陰沉沉仿佛能擰出水的臉嚇了一跳。


  原來,車裏並非隻有她一人,隻是她身上沒有力氣,連脖子都不方便轉動,剛好那人坐在她的視野死角。


  看清對方後,李絮眼睛瞪得渾圓:“你,怎麽是你?你想做什麽?指使你的人是誰?”


  她完全想不到方姝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臉上又為何會多了一道淺淺的疤。


  此刻的方姝做的男子打扮,膚色暗沉,眉眼沉肅,若不是一早認得她,又聽說過她女扮男裝混入宿州城的事,李絮也未必會將兩個人想到一塊去。


  但對方一開口,她就百分百確認其身份。


  “是不是很驚訝?覺得我不該在這裏,該在陰暗的大牢裏自生自滅?”方姝絕口不提幕後主使,隻冷冷說著沒意義的話。眼神像淬毒利劍,仿佛下一秒就要出鞘見血。


  李絮腦子有點亂。


  早在天火那晚前,方舉人就到了宿州,大抵奔走了一兩日,最後無法,方太太隻能哭哭啼啼卷包袱跟著丈夫先去鬆山縣,退掉客棧房間時她還剛好看到了。當時,方家人言語間透出他們去探望過方姝的意思。也就是說,當時方姝應該還好端端在牢裏。


  “你是趁天火那晚跑的?原來那晚上逃走的有你一個,怪不得衙門沒堅持要抓人……”


  她很快想明白,一邊吃力撐起身子,一邊蹙眉表示不解:“所以,你到底為什麽要綁架我?我們之間並無深仇大恨,是不是杭家或什麽人指使的你?你就算逃出去,在這裏也是人生地不熟,沒有幫手,你一個人不可能撇開其他人把我劫走!”


  李絮是真的想不通,自己又沒跟方姝搶男主,她到底為什麽這麽厭惡自己。難道就因為她的表妹身份,方姝就覺得她能近水樓台先得月,把她看做第一眼中釘?

  之前為了拔掉眼中釘,暗中買通宇陽要給她搞一門坑爹婚事,莫非現在又要故技重施,把她打包得漂漂亮亮送給傻子林敏?


  不然,這一身新衣服真的很難解釋。


  方姝居高臨下地冷笑:“還裝,我那副畫像不是你畫的麽?要不是因為你,我至於落到那種地步?你一定是故意的,對不對?你記恨之前白家的事,想要報複我,想害我萬劫不複……”說到最後,情緒愈發激動,聲音也變得尖利。


  李絮試圖辯解:“我沒有——”


  “閉嘴!我不想聽到你的聲音!”


  因為太過激動,方姝麵容扭曲,那道疤痕也跟著顫動,顯得有些猙獰。


  她惡狠狠踹了李絮兩腳,好巧不巧地,正中後者前些日子被馬踢傷、即將康複的前臂,疼痛登時蔓延開來。


  李絮倒抽一口冷氣,剛剛好像聽到很輕微的一聲響,她強烈懷疑被這瘋婆子踢骨折了!


  她咬住下唇,沒有痛呼出聲,心裏卻在暗暗思忖。


  方姝對幕後主使避而不談,卻也沒有否認,這倒有些古怪。如果是想把她跟傻子林敏送作堆,這會兒方姝該得意洋洋先說出來,刺激她一番才對。


  這麽看來,要麽方姝勾結的不是杭家,要麽這次綁架跟林敏幹係不大。


  隻是,不為了折辱她,費盡力氣大老遠把她綁出來是要幹嘛?

  雖然看不到外麵是什麽地方,但從這起伏不定的奔騰馬車、糅雜了濕潤泥土氣息的空氣大抵能猜出,這是在城外,官道可能性較小,更可能是野地上的小路,因為路麵明顯不平坦。


  她靜靜看向透過晃動的車簾落進來的光線,有些暗淡,但天穹上的圓形光斑高高懸掛,這會兒像是中午,隻是因為不辨方位,不好確定究竟是午前還是午後。


  杭家祖宅離宿州城不過幾十裏地,如果昨天下午就出了城,照這個速度早該到了;如果是今天一早才出的城,估計也快到了,或許這就是藥效持續到剛才的原因……


  方姝似乎聽到了她心中疑問,竟配合地掀開簾子問:“還有多久到?”


  有個粗嘎的聲音回答:“快了,最多一柱香。”


  方姝露出個滿意表情,扭頭看過來,發現李絮神色警惕地透過掀起簾子觀察外界。


  “怎麽,還想跑?”說著,伸手過來摸索李絮胳膊,找到明顯能讓其變色的痛點,微笑著大力按下去,欣賞了一會她忍痛的模樣,才輕飄飄退開,撫平衣袖上的褶皺,又從腰間摸出一顆小小的紅色藥丸。


  李絮心中警鈴大作,緊閉雙唇,用盡全身力氣掙紮。


  “唔唔唔——”


  然而,她手腳癱軟,完全抵擋不住有備而來的方姝,後者湊上來一把將她按下,硬生生掰開她的嘴往裏塞,不一會她就被強迫著咽下藥丸。


  等方姝鬆手,她立馬伸手指進去摳喉,想把那效用不明的藥丸摳出來,卻是無果,隻弄得自己生理性淚水瘋狂分泌。


  “你這個瘋子!你給我吃了什麽?毒藥?你能不能講點道理……”說著說著覺得不對,聲音變得嘶啞,越來越輕,喉嚨熱熱的,似乎有點紅腫發癢的趨勢。


  方姝笑得更肆意了,輕拍著她的臉頰:“放心吧,我怎麽會給你吃毒藥?我又不是那等黑心肝的殺人凶手,這隻是讓你變啞巴的藥。你要是死了,一會兒我還怎麽看好戲?”


  李絮張了張嘴,想問什麽好戲,卻驚懼發現,她徹底失聲了!


  難道方姝喪心病狂到給她喂了傳說中的啞藥?專門用來處置聽了不該聽秘密的仆從的那種藥物?

  李絮眼前一黑,簡直要崩潰了。


  方姝這是什麽神經病,分明是她自己先勾結盜匪害人,她不過是大義滅親、義見勇為給官府提供有用線索,怎麽就扯到從前那事上了,還她故意打擊報複?


  若要論及從前,那也是方姝對不住她啊,還想坑她給個病癆鬼衝喜,她都顧不上跟她計較呢,她反過來覺得自己成了受害者,這是哪門子的理?

  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攢下一筆小金庫,到頭來卻要變啞巴?

  李絮想罵人!

  她更想打人,可惜此時的她既沒法發聲,打也打不過對方。


  分明方姝力氣也不大,對付起中了藥的她來說卻是輕而易舉。即便如此,方姝還是用繩子捆住了她的手腳,這下徹底動彈不得。


  她唯一能做的隻有恨恨瞪對方幾眼,不過,這一招毫無威脅可言,還可能招致情緒不穩的方姝暴力對待,李絮沒有浪費時間精力在這上麵,很快沉默下來。


  她能察覺到藥效在緩慢消退,力氣在以更緩慢的速度恢複,但她沒有表現出來,隻偶爾小幅度動動手腳,露出一副失望懊惱的樣子,同時卻在暗暗積蓄力量。


  這副柔弱無力的樣子果然迷惑了方姝,但也讓其很不順眼。


  要不是計劃不容有失,她還真想先不管不顧抽李絮幾巴掌,以泄她心頭之憤!

  不多時,馬車速度漸漸放慢,破舊馬車發出的吱呀吱呀噪音終於減弱,也讓李絮得以聽清外頭傳來的嘩嘩聲,像是湍急的水流聲。


  她還聞到了一股特殊的泥腥味,跟被雨水打濕的泥濘野地上的氣味截然不同。


  車簾再度被掀開,李絮終於看清,那是一條大河,渾濁的波浪在河道間翻騰跳躍,擊打在沿岸突出的黃色岩石上,氣勢逼人。


  河岸邊有個一人高的土台,十分樸素,邊緣並不平整,像是臨時壘砌的一樣。


  台下空無一人,台上卻擺放著一張像是香案的桌子,桌案上似乎還有香燭、黃符等物。


  李絮的心重重一沉,瞪大眼睛看向方姝。


  對方在她耳邊輕笑,言語間滿是森森寒意:“猜出來了是麽?看來你還真不笨。怪不得他會為了你……不過沒關係,今日過後,這世上就沒有你這個人了。就算我得不到,你也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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