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綁架
梅思芙從官衙走出，神色有些凝重。
她的遊說行動還算順利，無須太費口舌就得到對方承諾，絕不會與那妖言惑眾的天山真人便利，方才後者過來請命也被他忽悠走了，並沒答應他在城內開壇作法。但不知怎的，心頭並無輕鬆之意，隱隱覺得這事沒那麽簡單。
“公子放心，這位州守不笨。那些天火、妖孽之類的傳言如果被人坐實，攪得滿城風雨，對他而言，絕對是有百弊而無一利。維持現狀是最理想的，他不會想不開跟自己的烏紗帽作對。”同樣女扮男裝的貼身侍衛低聲勸。
雖然大家早已習慣逢年過節祭祖拜神，但這世上又有幾個人真見過鬼神，久而久之，人們心中的敬畏之心也就慢慢變淡。
尤其是掌握了比廣大群眾更多知識的世家貴族，權勢、人脈和書籍讓他們的視野更開闊，知道很多神鬼傳說純屬子虛烏有。
說句大逆不道的，皇族又哪是什麽所謂的上天之子呢，純粹隻是在上個皇朝末期群雄逐鹿時運氣比其他人更好些罷了。要真是天命不可違，哪還有那麽多的謀朝篡位，也沒見天上來道天雷把篡位的新君劈死在龍椅上呀。
梅思芙心裏依舊不踏實：“理是這個理，就怕那道士暗中弄鬼。”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州守雖然手中有權，也能調動一定兵士，但人數上到底比不過百姓。萬一那天山真人糊弄住大部分人，裹挾民意要做什麽，隻怕州守也未必能堅定地站在民意對麵。
古往今來，混亂時期被憤怒百姓衝入官衙殺掉的地方官可不少，州守那人有點小聰明，卻絕非大公無私之人，就怕他為了明哲保身而屈服。
回到陳家，想找李絮商量一二，卻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
本以為是被四方樓的事絆住腳，不料，天色將黑之際，才有人跌跌撞撞捂著頭上傷口回來，抱著一絲僥幸問起李絮下落。
眾人這才知道，李絮早在一個時辰前就離開四方樓，卻在回陳家的路上遭遇襲擊！
與此同時，還在四方樓忙碌的小梁掌櫃也收到了消息。
正六神無主要去找人，白日裏撒出去的人手回來匯報，道是今天簇擁著天山真人那幫人中有幾個明顯是故意煽動其他人情緒的，人群領完符水各回各家後，他們先是各自散開，不多時卻都悄悄聚集到同一個地方。
巧的是，他們碰頭的那處小宅子跟天山真人落腳處看起來隔著一條街，但實際上隻有一牆之隔，偏偏這兩處宅子的戶主都姓杭。不是同一個人，卻都是杭家的子弟。
大抵是這宅子稍顯破舊，戶主並未入住，平時隻是用來放租，天山真人就是以租賃為名住進去的。
“好哇，果然是杭家那幫不要臉的搞事情！看來，小東家多半也是落他們手裏了！呸，你先去衙門報案，你們幾個隨我過去要人，其他人出去找，從出事的地點散開去一家一戶地問，肯定能找到線索！我還就不信了，他們還敢在宿州城裏殺人放火！”
等小梁掌櫃帶人殺過去，宅子裏卻隻有神色恬淡、鎮定自若的天山真人一人，除此之外並無他人。
他還以為是對方把人藏起來了，可不光他找不出，連慢了半拍過來的衙門差役將此地和後頭宅子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能找出半個人影，隻得悻悻離去。
“不可能，這事一定跟杭家有關！說不定，他們把人藏到杭家去了！”
如果放在之前，差役們還會為難一二，沒有確鑿證據可不好隨隨便便上門攪擾。不過，前幾日州守剛把三個大戶狠狠收拾一通，杭家勾結義平倉底下看倉庫的小吏偷賣官糧，罪證確鑿，雖然交了贖金，把柄卻是結結實實捏在衙門手裏，這個節骨眼上要搜查倒不難。
再加上，因為前些日子的賜福行動，四方樓在賑災工作上幫了官府不大不小一個忙，連州守大人都對四方樓的美食讚不絕口，底下人自然要給這邊一個麵子。
一行人氣勢洶洶來到空蕩蕩的杭家，杭老爺等人不在，留守杭家的管家仆人十分配合，然而，搜查結果並不盡如人意。
李絮也不在這裏。
小梁掌櫃臉色一變，暗道糟了。
對方早有準備，天山真人和那幾個托兒隻是放在表麵混淆視聽的，故意把他們視線都引到這上麵來，恐怕也有拖延時間的意思。這會兒，小東家怕不是已經被他們弄出城了？
主動報上線索，差役們順著去查，果然發現，他們盯了小半日的幾個托兒竟都趁剛才混亂、小梁掌櫃把人手調去尋找李絮下落時跑了，這會兒已是不知所蹤。
*
李絮感覺睡了很漫長的一覺，迷迷糊糊地陷在那種意識介於昏沉和清醒之間的狀態，很難受，想醒過來卻怎麽都睜不開眼睛。
有時還能聽到有人在說話，卻聽不清具體說的什麽。
心頭似乎有個念想在無聲催促著她，卻偏偏不知道要去做什麽，隻莫名的慌張不安。
她像是在一艘船上，搖搖晃晃著前進，起起伏伏，但越到後麵，意識愈發清醒，她才聽清楚馬車輪子壓過路麵獨有的轔轔聲。
原來她還在馬車上。
這個認知促使眼皮上的最後一層桎梏掙脫，李絮猛地記起入睡前發生的事。
馬車被不知什麽人劫住，她被人一棍子打暈扛走！
伴隨著回憶襲來的還有額前一抽一抽的疼痛，她抬手摸了摸，毫不意外地摸到一個硬硬的腫包，不是很大，摸上去卻跟針紮似的痛。
同時，她察覺自己手軟腳軟，力氣像是被什麽東西抽幹，抬手的動作遲鈍得堪比僵屍，寬大衣袖落在臉上好一會才成功挪開，甚至連普通的睜眼閉眼的動作也像是開了0.5倍速。
李絮心頭一跳，情況不大對勁！
這不是她昨天穿的青色布袍，衣袖上不該有這樣精致的繁花刺繡，也不該是這樣柔軟的白色布料！
聯想到先前那漫長一覺，李絮有九成把握，自己是被人下了迷藥之類的東西，藥效顯然還沒全過，再加上太長時間沒吃東西，導致她這會兒渾身虛軟。
看著馬車外晃眼的天光，她心知肚明，此時距離她被劫至少已經過了一夜。
是誰要綁架她？
給她換了女裝，還給她用了藥，這兩件事放在一起很難讓人不想歪。
腦海裏立馬跳出杭家、林敏這兩個關鍵字，李絮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馬甲掉了，被對方發現並懷恨在心，故而要綁走她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可問題是，杭家不是回鄉下了麽？就算他們還有人手在宿州城暗中潛伏，可林敏不是傻了麽，杭老爺要為親親外甥出氣也不必用這種法子吧？
她也沒聽說林敏傻了之後對自己念念不忘啊，倒是聽說他天天嚷嚷著說見鬼好怕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