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年夜

  王氏瞪大眼睛,氣得不顧臉麵,直接掄起拐杖往他腿上敲。


  ??“做你的春秋大夢!你兩個兒子還沒死呢,怎麽就不能傳宗接代了?還想過繼!我千辛萬苦生養的孩子憑什麽白白給你這混賬叔父養老送終?”


  ??圍觀村人也看得瞠目結舌。


  ??這魏老二實在太厚臉皮了些,明明是他自己沒學好帶歪了孩子,現在出了事不僅全部責任推到妻子頭上,居然還要跟大哥家要個孩子過繼,這怕不是得了失心瘋吧?

  ??魏廣德家的鬧劇沒能持續太久,就被王氏的拐杖和慢吞吞趕來的老村長聯手摁死了。


  ??孝道大於天,魏廣德久不歸家,一回來就無理取鬧要休妻,還不去祭祖,這是十分不孝的行為,會人人喊打的。本朝雖然沒了瞪長兄一眼就要被杖責的律例,但若要較真,光是村長、裏正這邊就能讓魏廣德很難過,比如說收回村裏分給他家的地。


  ??至於魏小河兄弟的事,老村長自然知道詳細經過,也如實轉告了魏廣德,本意是讓他不要太埋怨溫氏,這事她有一分責任他就有九分。


  ??魏廣德弄清兒子們各自犯的事,心裏怒火稍減,但他不是個會自我反省的,既然自己不能怪,那隻能怪溫氏了啊。


  ??溫氏年輕時模樣還不錯,嬌嬌柔柔的,脾氣也好,可惜在常年的磋磨中成了不起眼的魚眼珠子,臉上深深的兩道紋路十分顯老,身上皮肉也鬆弛了,對他吸引力約等於零,如今則更添厭惡。


  ??雖然休不了,但他也懶得跟這老女人同住一室了,反正兒子們又都不在。


  ??於是,魏廣德去後山祭拜完祖先,又拎著禮品走了幾家跟他有麵子情的鄰居,直接無視了親大哥一家。天還沒黑,他就坐著馬車跑得無影無蹤。


  ??聽到消息的魏廣仁不免又被氣得臉黑黑,其他人也倍感無語。


  ??魏葵態度最激烈,一邊殺雞拔毛一邊嘟嘟囔囔罵糟心二叔,什麽老東西混賬玩意兒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全罵遍了。


  ??李絮也覺得她二舅挺會做白日夢呢,人家空手套白狼,他這是空手套兒子呢。


  ??不過,萬一魏小河兄弟運氣真的不好,分別死在充軍路上和牢裏,說不定魏廣德真能幹出逼大哥一家過繼個兒子給他的事。


  ??舅父耳根子軟,她就怕魏廣德又搞以死相逼那一套,她可不想讓魏寅還是魏鯉去給那糟心老貨做繼子,憑啥便宜都被他占了,想得美!

  ??剛安慰完溫氏回來的王氏顧不上罵人,轉頭拔腿又往西邊跑,再次鄭重邀請溫氏來吃年夜飯。


  ??溫氏倒也沒推辭,若無其事帶著二百來個餃子和一隻雞,跟著王氏過來,又主動請纓要幫她們打下手準備其他菜色。


  ??期間,她一個字都沒提魏廣德父子。要是不知情的,還當她是王氏的什麽娘家姐妹過來搭夥呢。


  ??李絮魏葵兩個小姑娘哪裏肯讓她動手,忙給王氏使眼色把人拉進堂屋吃茶點酥糖。


  ??為討十全十美的好意頭,李絮做主定下十菜一湯的菜譜,八個人吃剛剛好。煎炸燉炒樣樣俱全,有新平本地特色的紅燒魚、粉蒸臘肉,也有王氏南方老家的特色菜紫蘇燜鴨、三杯雞,有魏家特色鹵味拚盤,還有李絮取眾菜係流派所長挑出的小雞燉蘑菇、鍋包肉、蒜香骨、沙薑豬手等特色菜。


  ??夜幕還未降臨,堂屋裏就擺上了滿滿一大桌的豐富菜色,香飄四溢。


  ??一家人陸續入座,李絮又為眾人倒酒,提議共飲歡度新年。當然,魏葵姐弟兩人沒成年沒資格喝,隻能喝度數極低的甜酒釀。


  ??“好,喝了這杯酒,一整年的晦氣就散了,明年就是新的一年!弟妹,你也喝點,這酒香得很。要不是多虧了它,昨兒這倆孩子還不定能平安回家呢。”王氏笑眯眯舉杯。


  ??昨天來報信的人拿錢消災,是避著人送信過來的,又有王氏幫忙遮掩,那件事現在村裏還沒外人知道,更不曉得昨晚魏渠李絮二人夜不歸宿,溫氏自然也是頭一回聽說。


  ??經過近段時間的共事,王氏、李絮都看得出來,溫氏過去那獨特的懦弱愁苦麵相已經大有改變,行事風格也漸漸朝王氏靠近。唯一沒改變的習慣是話少,習慣傾聽多過傾訴,哪怕今天跟魏廣德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峙爭吵也沒說太多,這樣的克製卻在聽到二人險些出事的消息後變成濃濃的關心。


  ??“怎麽會有這種惡人?難道是因為先前婚事不成,故意報複你們?縣太爺怎麽說?”


  ??得知罪魁禍首墜馬昏迷不醒,卻因缺乏有力證據,暫時還無法將其抓捕歸案,溫氏有些不忿,一口氣把杯裏酒喝掉,臉上很快浮起淡淡的紅暈。


  ??除溫氏之外,其他人本來都對她小心翼翼,怕提到今天魏廣德大鬧那事惹她傷懷,不料溫氏卻壓根沒給他們這個機會,酒意上頭後隻一門心思關心起這樁懸而未決的案子來。


  ??畢竟,要不是因為她肚子裏爬出去的不爭氣小兒子,昨天他們也不必再跑一趟城裏,也就不會遇到這番驚險了。說到底,還是她這個沒用的拖了大伯家後腿。


  ??其他人也樂得針對此事出謀劃策,紛紛猜測縣太爺在元宵前能不能找到證據定罪,又對年後的自家生意表示擔憂。


  ??王氏趁著這個機會就把鋪子的事說了,並向溫氏表示,如果她願意的話,今後還是可以繼續幫忙清洗豬下水拿工錢。


  ??言下之意就是,不論魏廣德是否真會昏了頭要休妻,或是不休但常年不歸家不管不顧,反正她會盡可能幫溫氏自力更生。


  ??溫氏心中感動不已,借著酒意說話也大膽許多,眼裏噙著淚說了好幾遍自己不中用、對不住他們的話。


  ??反應過來後,又輕抽自己一巴掌,笑著自嘲:“怪我,大好的日子說這些晦氣話做什麽?來,大哥大嫂,我敬你們一杯!我沒見識不會說話,隻能祝你們生意越來越興旺,大郎也能早日考上功名,孩子們將來都有個好前程、好歸宿。”


  ??眾人都笑著端起酒杯,各自說了些吉祥話,就開始開開心心吃菜。


  ??溫氏不免又要誇李絮魏葵兩個小姑娘廚藝好,將來定能找個好婆家。李絮笑而不語,魏葵卻撅起嘴說:“二嬸兒,我才不嫁人呢。我都想好了,以後我要開個大大的酒樓,比那什麽白玉樓還要大三倍的,然後訓練出一批響當當的大廚,開遍各州府……”


  ??溫氏一愣,目露欣羨:“也好,葵娘真有誌氣。”


  ??酒過三巡,梅花酒吃完了,又換上早上李絮自掏腰包買的桂花酒,開封後滿室清香,甜絲絲的,聞著就讓人忍不住心醉神迷。


  ??今天菜做了很多,好在有魏寅這個一人頂三的半大小夥,吃完這壇子桂花酒,滿桌菜也吃得七七八八了。收完碗筷,一家人就坐在一起守歲,看小魏鯉纏著兩個哥哥在院子裏放爆竹。


  ??溫氏本來打算回去,卻被王氏死活拉著不肯放,說是讓魏廣仁今晚去跟魏渠湊合一宿,讓溫氏留下陪她睡。她不肯,卻見王氏麵上潮紅,儼然吃多了酒,隻能敷衍著應下,打算等會兒守到子時就悄悄溜回去。


  ??王氏對此感到十分滿意,居然拉她到一旁說悄悄話,還很嫌棄地搬著凳子離發呆的魏廣仁遠了點。


  ??溫氏聽了幾句,都是王氏站在女人角度、而非大嫂角度勸她的話,很隱晦,但意思她聽得懂。無非是讓她對魏廣德多加提防,如到萬不得已的情況,倒也沒必要耗費下半輩子死守。


  ??溫氏苦澀一笑。


  ??她知道王氏是關心自己,生怕哪天魏廣仁真的發瘋,自己會出事,可,她都這麽大年紀了,還生過三個孩子,容貌早就不在,哪裏能跟旁人比呢?

  ??苗氏年輕美貌,她有嫁妝,還有寵愛她的娘家兄嫂,她卻什麽都沒有。哪怕知道夢中事可能會卷土重來,她也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跳出這個怪圈。


  ??孩子們不知道她們在聊這樣沉重的話題,見王氏難得露出這般年輕的小女兒姿態,都偷偷嬉笑。


  ??他們還沒見過王氏喝醉的模樣呢,就連魏廣仁都大感驚奇。


  ??不過也是,過去這麽些年家裏經濟狀況不好,連肉都很少吃,去年年夜飯還隻有八菜一湯,其中四道菜都是素的,哪裏能像今天這樣滿桌子的大魚大肉,更別提喝酒助興了。


  ??李絮驚訝地發現,王氏居然和她有著同樣的“毛病”,就是喝酒後會變得格外活躍,話也會變多一些。不同的是,她過去喝了酒會臉紅,王氏看著卻跟沒事人似的,也隻有那活躍了五六倍的舌頭出賣了她。


  ??不過,許是這裏的酒度數太低,又或是因為原主本身體質天生能喝,她陪著吃了幾杯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暗暗觀察一圈,結果發現,魏寅、魏葵似乎都繼承了王氏的這點基因,放爆竹時嘻嘻哈哈地嘰嘰喳喳;魏渠、魏鯉二人就更像魏廣仁,喝了酒會比平時更加沉默,臉蛋卻紅撲撲的,看著格外可愛。


  ??唔,原書裏好像有一段男主醉酒的劇情,是怎麽寫的來著?


  ??貌似是官配女主做了件不大不小的錯事,被男主斥責,然後吵架,生氣,再通過醉酒和好?


  ??算了算了,這種劇情沒有記得的必要。


  ??李絮默默轉過臉,走到魏葵魏寅麵前,笑眯眯道:“放過癮了麽?咱們來玩三國殺好不好?或是撲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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