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套話
有魏渠幫忙收錢，王氏就推魏葵到一旁專注烙餅，自己匆匆洗手擦幹，邊填料邊叮囑魏渠：“素的二文，肉的五文，別算錯了。”將麵前這位一下就點了四個餅的顧客應付過去，喘過氣來才簡單解釋了句：“那丫頭身子不舒服，在家歇幾天。”
??魏渠皺著眉頭算賬收錢，仔細回憶著昨天的一幕幕，心裏有點異樣。
??貌似，昨天她的臉色是有點不好，跟前幾天不大一樣來著……
??楊學文被魏渠瞪過之後，不敢再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些可能不合時宜的話，心裏卻為身子柔弱的“魏家妹妹”擔憂不已。想送點補品吧，又覺得太打眼，他那勤儉持家的娘還可能殺來縣學揍他一頓。
??他這副模樣落入魏渠眼裏，後者就更看不順眼了，慢悠悠將十枚銅板放入錢袋，鳳目微挑：“楊兄，我要幫家人忙，沒法陪你用午膳，你不用等我。”
??“沒關係沒關係，我還不餓，等賣完再一起吃吧！我可以幫忙招攬客——”
??“從今日起，我可能每天中午都要過來幫忙，楊兄能等一日，難道還能日日都等嗎？”
??楊學文結巴了下，想點頭，又點不下去。
??鹵餅是好吃，可就算是龍肝鳳髓，天天吃也會膩的呀，更何況他口口聲聲說要幫忙攬客，可事實上，魏家鹵餅賣得極好，香氣和味道就是最好的宣傳，壓根不需要他幫忙。要是後麵“魏家妹妹”都不來，他杵在這兒算什麽事？
??“好吧，那我去後麵排隊。”
??他蔫巴巴轉身走開，卻被王氏喊住，後者道聲抱歉，又虎著臉教訓起魏渠來。
??“人家一片好心要幫忙，你倒好，直接把人拒之千裏之外。我要不來縣裏還不知道，你平時對著同窗就這狗脾氣！你以為你是什麽豪門貴公子？哪來這麽大臉？喏，還不快去道歉，這兩個餅就當是賠罪禮了！客官對不住啊，您的餅我馬上做。”
??魏渠眼角抽搐，斟酌了下方才王氏的語氣，為免後續再接受親娘的口水教育，果斷拿起那兩個餅，走向呆愣的楊學文。
??“方才是我言語不當，還請楊兄恕罪。”
??這句道歉聲線平平，實在聽不出太多歉意，但楊學文已經聽傻了。萬萬想不到，這輩子還能看到魏渠在他麵前低頭的機會，值了！
??“啊！沒有，沒有的事，我一點都沒放在心上~伯母真是太客氣了，嗚嗚嗚~”
??楊學文抱著餅小跑回去，跟王氏說了兩句好話，很識趣地在魏大佬的死亡凝視下閃人。
??剛好，這會兒等著買餅的剛好是縣學的一個普通學生，相貌成績都平平無奇，時常看著魏渠這樣的天之驕子感到羨慕不已，今天卻被刷新了認知，原來這位高冷才子也有走下神壇變身小綿羊的時候！
??從小綿羊到大惡魔再切換回羔羊，隻需要一瞬間，真是恐怖如斯！
??雖然昨天所有食材全部賣空，但因為今天少了一人幫忙，王氏怕忙不開，便沒帶太多食材過來，甚至還少帶了一點，最後賣完時還算早。
??依舊給自家人預留了點食材，四個餅，其中兩個給魏渠，她和魏葵一人一個。還多留了一包鹵肉，給魏渠帶回去晚上加菜。
??魏渠沒有拒絕家人的好意，默默吃過餅：“我送你們出城。”
??“不用。都這個點了，你快回去準備上課。我們認得路，用得著你送？”
??“還有時間，不急。”
??王氏看一眼天色，也不跟兒子矯情，索性叮囑他們兄妹二人在一旁守攤子：“你既然說不急，就陪你妹妹一會，我去前頭買點東西，很快就回。”說罷匆匆快步走開。
??魏渠沉默了下，若無其事問魏葵：“娘要去買什麽？家裏麵粉不夠用了嗎？”
??“哦，不是。麵粉還有大半袋呢，回頭用完了再去村頭磨一批。娘說了，咱們這餅子不是什麽精細吃食，倒不必用太好的麵，用咱們自家的麥子磨剛好，可比直接買麵粉劃算多了。表姐還說——”
??魏渠再次陷入沉默，有點晃神。
??他和這個妹妹其實感情並不算很好，時常找不到多少共同話題。她好像還有點怕他，每每說話都言簡意賅，可分明跟二弟三弟一起時就能嘰嘰咕咕說個不停。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他麵前這麽滔滔不絕表述自己對某事的看法，眼中閃爍著一種很特別的光。有點熟悉，像是在那丫頭身上看到過。
??魏渠點點頭，趁勢問起：“你表姐昨兒不是好好的麽，怎麽突然就不舒服起來了？”
??魏葵眨巴眨巴眼，目光變得有點疑惑。
??魏渠忙擰起眉頭，做出不滿表情：“她向來愛躲懶，這才消停了幾天就故態複萌，簡直——”
??魏葵小臉一垮：“大哥，表姐是真的不舒服，你別說她壞話。昨晚上她好像都沒怎麽睡著，早上起來看她一身冷汗，挺嚇人的。哦對了，娘說要請大夫，表姐不肯找老黃頭，怕被坑，娘罵了表姐，表姐才鬆口，說讓娘去春和堂找羊大夫買點藥……”
??魏渠肅容承認錯誤，然後靜悄悄豎起耳朵。
??果然，小丫頭毫無防備，話匣子打開後忽然覺得，平時冷若冰霜的大哥好像也沒那麽可怕，便悄聲跟自家大哥說了昨天早上的那件事，著重點出李絮是為了護住鹵菜桶才被撞傷，最後憤憤不平道：“老虔婆仗著是村長的妹子，兒子又在縣衙當差，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還想偷咱們家的秘方自己賺錢，哼，想得美！大哥，你，你能不能——”
??“能不能什麽？”
??小丫頭變得有些靦腆，垂頭對手指：“咳，我就是隨便說說，那個，大哥要是能早點考中舉人，就算不當官，馮嬸肯定就不敢這麽欺負咱們家了。”
??魏渠心頭沉甸甸的，仿佛過了許久，又像是一個眨眼，他就答應下來。
??“放心，大哥不會讓你失望。不管有沒有考中，大哥都不會讓你們受人欺負。”
??是夜，李絮喝著王氏抓回來的藥湯時，魏渠很難得地沒在縣學裏挑燈夜讀儒家經典，而是神使鬼差翻開一本醫書。
??看了一會，卻又刷地合上，塞到書堆最底下。匆忙換了另一本書，看了一柱香，眼睛卻忍不住往書堆底下瞟。
??哼，就當是還麥麩枳實米湯的那份人情！
??魏渠磨了磨牙，發狠似的抽出那本書，將兩個外傷用的方子抄下，等墨跡幹了，就做賊似的快速疊起，塞進袖袋。
??翌日中午，他還在琢磨著怎麽自然得體地將這方子給王氏，結果，還未走出縣學，見到那道娉婷倩影，他就聽到極熟悉的婉轉女聲。
??“今天備了至少四百個餅子的量，還剩下大半呐，肯定都買得到~大家夥別著急，別擠到人了，帶小朋友的更要多加注意~”
??魏渠沒想到她今天會過來，忍不住還懷疑了一瞬間，莫非昨天小妹說的並不全真，那丫頭小病裝大病？
??但走近幾步，見著李絮白得接近透明的臉色時，所有疑慮如煙消雲散，化作一股莫名的慍怒。
??楊學文眼前一亮：“啊，大妹妹來了！”
??魏渠心情更煩躁了。
??哪個是他的大妹妹？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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