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詩意
這會兒正是飯點，而如楊學文吐槽的那樣，縣學食堂的膳食真的一言難盡，所以，家底殷實的學子大多都會選擇出來吃，再加上過往人流，這裏人氣頗旺。
??魏渠他們才等了一柱香有餘，魏葵手邊的大麵團就隻剩下巴掌大。
??李絮就熟門熟路出去柔聲解釋並致歉，讓後麵那些人另選其他美食，又表示自家明天還會過來擺攤，順手將提前備下、但壓根沒機會出場的草編小玩意們祭出，送給排了好久隊、卻沒買到鹵餅的顧客。
??昨兒集市上人員混雜李絮都沒遇到苛責，今天麵對的又主要是年紀不大的斯文學子，後者看到小姑娘彬彬有禮、舉止大方，還有免費小禮品拿，不免就有像楊學文那樣心生好感的，自然更不可能鬧事，隻借機跟對方搭了兩句話。
??不過，礙於魏渠二人在旁邊杵著，這些人也聽到魏渠道出擺攤之人身份，倒也不敢太過孟浪，隻偷偷多瞧李絮幾眼就依依不舍走了。
??楊學文撇撇嘴，暗道，這些家夥也真是不怕死，當著人家親娘和大哥的麵這麽覬覦人家，生怕魏兄不找他們麻煩呢。
??魏兄是身嬌體弱不會打架，也不會故意欺負人，可這不妨礙他去找先生們“熱心建議”增加課業負擔啊，畢竟先生們對他這個優秀學生可是十分信任呢。他可忘不了那幾次突如其來的新課業任務，無一不是有人說酸話惹毛了魏兄之後發生的。
??魏葵把最後的麵團扯開，揉成七個劑子，烙好餅，王氏就給其中四個大點的塞肉，剩下三個小的主要填充的是素菜，再加點肉星子，這就是她們娘兒三的午飯了。
??昨天回得早，還能回家吃飯，今天卻遲了許多，回去肯定趕不及，現在都餓得肚子咕咕叫了，隻能“奢侈”一回。
??楊學文不肯吃免費午餐，死活塞了十文錢給李絮，又開始沒話找話地誇王氏：“嬸子可真厲害，食材準備得這麽精準，居然剛好全部用完，一點不剩。”
??王氏笑說：“那倒不是。因為昨天有人單獨買鹵菜，我們今天就多備了幾斤，剛巧那戶人又過來買，也算是緣分。”
??“他家本來還要一下子買十斤呢，說什麽價錢不是問題，關鍵是他家主子愛吃。嗤，也不想想，那麽多全賣給他，剩下這麽多餅我們怎麽賣，敢情這世上隻有他們一家的嘴要吃！”魏葵忍不住插嘴。
??魏渠剛剛就聽她們說了，今天槐市人流量不夠大，帶來近三百份食材隻賣出去一半多點。鹵肉能放隔夜，但發好的麵團就不能久放了，必須當天賣掉，做成餅子放隔夜明天味道也沒那麽好了。虧得家人警醒，沒有因為蠅頭小利忘了這條，否則，單賣這白麵餅，他們家實在沒有任何優勢。
??他不知道的是，正是因為考慮到這個，李絮才會提議來縣學門口擺攤。
??王氏一開始的顧慮確實存在，城裏不讓隨地擺攤，尤其是吃食小攤，主要是怕弄得油汙到處都是，有礙觀瞻。但，這規定也不是限死的了，還是有部分區域被劃出來讓人擺攤，前提是要交十文的攤位費，這就相當於給官府交一筆清潔費，官府也好雇人定時定點清掃這些區域。
??縣學離縣衙不遠，再過去就是正街，商鋪林立。且不提縣衙裏當差的和這些學子，就是附近那些商鋪，平時往來做工的、送貨、管事的人數還不少，這些人又不舍得天天下館子，於是，這些方便快捷、價格低廉的吃食攤子便應運而生，賣的大多都是各種麵食。
??魏渠雖然不怎麽出來吃，但也大致了解這塊區域的生意構成，偶爾也會被楊學文拉著出來改善下夥食。光論味道，他覺得沒有哪一家比得上自家的鹵餅。
??既然口味上有優勢，這邊人氣又充足，即便要付出一點攤位費成本，在縣學這邊擺攤卻是個不錯的長久選擇。
??魏渠借口自己吃不完兩個大餅，推來推去，最後換了一大一小才勉強接受，又提議說：“娘，不如以後就來這邊擺攤，逢休沐日再去槐市賣？”
??王氏各掰了一塊餅皮分給倆丫頭，笑嗬嗬道：“絮丫頭剛才也這麽說呢。她都跟人打聽好了，這攤位費按日結是十文，按月結則是百文，刨去三天休沐，平均每天隻要四文錢不到，這可比日結劃算多了。我們正準備收拾好東西，就去縣衙那邊登記交錢呢。”
??魏渠心裏一梗。
??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糟心表妹好像在他娘心裏漸占上風……
??楊學文心裏卻是一動。
??王氏說話時看向的是左手邊的李絮，顯然，絮丫頭指的就是她，所以，她的閨名就是“魏絮”麽？
??南園滿地堆輕絮，愁聞一霎清明雨……
??真是個頗具詩意的名字啊！
??魏兄才情這麽好，聽說魏伯父也是個秀才，“魏絮妹妹”會不會也是個小才女呢？
??唉，瞧這蒼白嬌弱的小臉，瞧著也不遜大家閨秀，卻要日日和銀錢為伍，真是讓人憐惜啊！
??李絮可不知道自己在楊學文眼裏是這樣需要保護的嬌花形象，她抱著比昨天還要沉的錢袋子，心裏別提多快活了。
??唯一不快活的就是從今天早上開始小腹的隱隱作痛了。
??一開始隻是皮肉痛，後來就變了味，有點像是生理期來之前的那種墜痛。在原主記憶裏翻找了下，結果發現日子還沒到，至少還有七天才是。也不知是心理作用，或是馮嬸那一記肘擊湊巧就讓它提前來了。
??一想到這年頭的簡陋版月事帶，李絮就頭疼。
??沒了姨媽巾、棉條，來月事的女子行動就有些不便，至少跑來縣城一站大半天就有點不合適了。除了給春和堂送藥，她還另有要事，那事宜早不宜遲。所以，她顧不得王氏勸阻，今天必須得來一趟，就怕明後天沒法出門。
??身上不舒坦，還要帶著笑招呼客人，著實累得慌，對上魏渠她就更沒什麽好臉色了，心裏巴不得他趕緊拿著餅帶著人滾蛋。
??魏渠隱約嗅到一絲淡淡的焦躁不耐，有點莫名其妙，眼見天色不早，索性拉著楊學文回了。
??楊學文不疑有他，進了縣學才拋開形象包袱吃餅，邊吃邊問：“那個，魏兄，你家大妹妹應該還沒定親吧？”如果定了親，她應該不會跟著家人一道在外邊奔波賺錢才對。
??魏渠臉色頓時黑了。
??鬼都聽得出來，楊學文問的“大妹妹”絕不是他那才十一歲的正牌妹妹魏葵！
??縣學外。
??李絮將錢袋遞給王氏，背上竹簍：“舅母，您和葵娘去縣衙登記吧，我先去春和堂一趟。回頭咱們在城南大槐樹頭等。”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進城，王氏對她也放心，兩邊便分頭行事。
??縣學離春和堂不太遠，李絮努力無視那股悶痛，很快就走到跟前，順利跟藥鋪夥計完成交易。
??羊大夫已經試驗過枳實的藥效，也跟春和堂的掌櫃說過這事，即日起已經開始收購這種新藥材，價格也很公道，每兩算六文錢。李絮今天帶過來的約有兩斤半，換了一百五十文，也算是一筆不錯的收入。
??因為看出李絮身體不適，羊大夫還幫她診了脈，結果還算好。早上馮嬸那一擊並沒傷及髒腑，除了有點營養不良之外沒啥毛病，敷點外傷藥即可。
??不過，羊大夫也說了，她現在血氣有點紊亂，也不排除經期提前的可能性。
??離開春和堂後，李絮沒直接沿著正街走去城南大槐樹頭找王氏她們，而是在一處巷口拐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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