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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救場

  京城,丑時剛過。


  一股巨大的妖氣忽然間降臨了京城,卻如同搖曳的燭火般一閃即逝。


  這股妖氣來得蹊蹺,去得也快,睡夢中的人只覺得身上起了冷顫,無意識地裹緊被子后便繼續沉浸於夢鄉。


  這是一天中最適合為了恩怨而拼個你死我活的時辰。


  一個從容的身影,正朝著皇宮大殿邁步而行。剛剛掠過的妖氣,也僅僅令他止步了片刻。他抬起頭,只見月色當空,剛才剎那間傳來的感覺,竟彷彿當年的驚天變。


  「錯覺吧。」那身影笑了笑,繼續邁步。


  在夜色的掩護下,這個身影僅憑著一身黑衣,竟在戒備森嚴的皇宮之內如入無人之境。無數守衛與之擦肩而過,卻無法察覺到近在眼前的這個身影。而且,與一般刺客不同,此人似乎熟知京城布局,七繞八繞,便已經走到了皇上寢宮附近的御花園。


  只要再近半里,得手的幾率直逼十成。


  沒想到的是,一路風平浪靜,卻在最後一個花園口遇到了敵手。


  一個枯黑高大的身影站在花園裡的招福樹旁,看起來就像是一棵槐樹一般筆直。攔路的,正是血菩薩。滿樹的六翅烏鴉紛紛歪著腦袋,盯著面前止住了步子的黑衣人。


  「玖。」雖然對方並未表露身份,但是血菩薩依舊開了口。


  對面黑衣人笑笑,褪去了自己頭上的黑色布帽,月光下,果然是那張英俊過人的臉龐。


  「怎得,在這裡等爺,是想替麥芒伍報仇?」說話間,玖比出了一根手指,橫著指向了血菩薩:「你有幾斤幾兩,自己掂量過么?倒不如現在退下,好好修鍊個幾年再來尋仇,千萬別在這裡枉丟了性命。」


  玖對血菩薩這種愚忠之人雖然素無好感,卻也並不討厭。也正因如此,玖才打算留他一條性命,不打算出殺招。


  畢竟,麥芒伍的狗,比起朝廷的狗,總歸要親切一些。


  「你想多了。」血菩薩聽到玖提及麥芒伍,渾身血脈噴張,卻還是耐住了這股怒氣:「來這裡,是伍大人之前的吩咐。他說過,你若是醒來,必然會因為玉兔一事而行刺皇上。此舉定然會觸怒天威,朝廷一旦追責下來,鎮邪司便逃不開干係。」


  「那麥芒伍生前算得挺准啊。」玖似乎並不意外,只是冷笑,還故意將血菩薩嘴裡面的「之前」替換成了「生前」,同時比出的手指已經暗暗加到了兩根:「不錯,爺還真來了。玉兔這些年受的委屈,爺肯定是要幫著討回來的。但是,即便知道我要來,你又能怎麼樣?」


  這世上,恐怕沒有比身為二十八宿二當家的玖更痛恨「鎮邪司」這三個大字的人了。堂堂叱吒風雲的二十八宿,明明該頂天立地,卻一直心安理得頂著一個朝廷賜下的狗名,這算什麼世道?倘若剛才這血菩薩嘴裡面說出的是二十八宿還好,既然開口閉口又是皆為朝廷,那隻能說明:血菩薩,算不得自己人。


  既然不是自己人的話……


  「神機營就在寢宮蟄伏,大連珠炮也已經部署完畢,就等著你自投羅網。」面對玖周身的陣陣殺意,血菩薩卻只是扭頭,看著燈火明亮的寢宮方向,似是自言自語:「你現在去了,無異於以卵擊石。」


  「笑話。」玖忍不住笑出了聲——即便之前自己在與麥芒伍一戰時略微傷了元氣,但是僅憑神機營那些個用槍用炮的傢伙,就想攔住自己?

  「半年前,京城武舉,捲簾作亂。你卻帶著子囚和太歲故意避而不戰。」血菩薩似是看破了玖的心事,徑自開口。


  「怎得,要翻舊賬?」玖直認不諱,並不打算就這件事啰嗦什麼。


  「最後,是朝廷的兩百門大連珠炮收拾了殘局。」血菩薩一邊說著,一邊終於有了行動;只見他慢慢挽起了袖子,樹上的烏鴉紛紛側目盯緊了自己的主人。


  看來,他總算肯動手了……再等下去,玖都怕自己等得要睡過去。


  但是,一向喜歡先發制人的血菩薩,卻沒有指揮那些六翅烏鴉襲來。他只是將袖口徹底挽起,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位置。


  玖面無表情地盯著,良久,將手指放下。


  只因為,血菩薩的肩頭上,有一處舊傷,周邊的皮膚依舊沒有結疤;雖說舊傷,傷口卻依舊溢放著一股暗紅光芒,似是血液般的色彩,即便在夜色下也是略有閃爍。看那不規則的傷口,不像是平常利器所穿,倒像是什麼東西在裡面崩裂所致。


  雖然並未切實見過,但是玖還是猜測得八九不離十:「彈丸所致?」


  「不錯。神機營已經今非昔比。」血菩薩說著,放下了自己的袖子:「按道理來說,尋常火藥彈丸,只會造成皮肉傷。但這連珠炮忽然有了此等功效,竟然令我這半年小心調養也無法癒合,定是彈丸之中有什麼蹊蹺。但是……」


  但是。


  麥芒伍事後第一時間便將射入血菩薩胳膊里的那枚彈丸取了出來,仔細調查之後,卻未發現任何端倪。看到這般結果,麥芒伍反而鬆了口氣:說不定只是神機營里也偶有奇人,這一槍打在了血菩薩身上而已。只要造成這傷口的彈丸不是量產,便不足以威脅到鎮邪司。


  然而,隨著麥芒伍處理那對戰捲簾后狼藉一片的戰場,他才發覺事情並不簡單。


  捲簾對戰時召喚出來的屍蟲,是挨炮最多的,這些屍蟲身上也留下了和血菩薩胳膊上如出一轍的猩紅傷口——似有被什麼灼燒過的痕迹,而且絕不是一般的人間烈火。


  這就代表著,連那連珠大炮都有了奇怪的能力。這份能力,既然足以擊傷捲簾召喚的魔物,便更別提二十八宿。如此,這神機營便成了朝廷壓制鎮邪司的一柄利劍!思及於此,麥芒伍自然大意不得,即刻小心調查。只是,從那蟲子屍首上取下的彈丸,同樣沒有任何異樣,只是平常鐵屑。


  難不成,問題並不是出在彈丸身上?

  真相還在掩埋之中,麥芒伍這半年裡一直在尋覓著答案。他表面上不慌不亂,心中卻擔心整個鎮邪司的安危:天下群妖作亂,朝廷才不得不倚仗著鎮邪司消除異己。如果神機營已經有了此等能力,那麼單靠神機營的大連珠炮和火銃,毫不誇張的說,朝廷便已有了足以和獅駝國一較高下的能力!


  聽起來,朝廷勢大,麥芒伍這般忠臣應該高興才是。然而……狡兔死,走狗烹。這個最簡單不過的道理,麥芒伍心知肚明。看來武舉一役,只是神機營小試牛刀,卻離理想成果還有段距離。否則,雖然神機營是皇上直屬,這半年裡皇上閉關修仙,那三國師也不是沒機會調動兵馬來剷除鎮邪司。


  這件事,必須查清楚來龍去脈,才能保得二十八宿周全!


  麥芒伍下了決心,半年裡推卻了朝廷事宜,一邊悉心調教歷練吳承恩,一邊暗自調查。查來查去,卻發現神機營似乎與桃花源有所牽連。一旦事情觸及到鬼市,便不大好辦了。這代表著,麥芒伍失去了一個重要耳目。再加上那銅雀向來滴水不漏,麥芒伍想要探究真相,更是萬萬不能打草驚蛇。萬一銅雀警覺有人調查,說不定任何殘留的零星線索,都會被瞬間湮滅。


  調查陷入了僵局,麥芒伍還未有進一步突破,玖卻突然歸來,擾亂了局勢發展。


  但是,「神機營現在不好惹」這個結果,已經是昭然若揭。血菩薩親身吃過大虧,自然是曉得其中厲害。他此刻攔住玖,一方面是因為之前麥芒伍早早的布局有所交代,另一方面……


  如果麥芒伍真的有所不測,那血菩薩更要留住現在傷了元氣的玖。不為別的,奪去麥芒伍性命的仇人,他一定要手刃,絕不可讓其稀里糊塗死在別人手裡。


  玖看著血菩薩快要燒起來的眼神,自然知道血菩薩的「好心」。只是……


  「讓爺知難而退?他們還不配。」玖忍不住搖搖頭,明顯告訴對方這是徒勞:「爺今晚不睡,為的就是要盡興。這就好比喝花酒,既然來都來了,總不能連個姑娘都沒見到,就回去了吧?」


  「就知道你不會善罷甘休。」血菩薩也並不意外,隨即抬起手。樹上的烏鴉們紛紛飛向主人,彷彿還巢,融進了血菩薩枯黑的身體之中。玖略微皺眉,才見到之前一直隱藏在烏鴉氣息下的,還有兩人。


  千里眼和順風耳一併落地,玖隨便瞥了一眼,便看到那瞎子拐杖里藏著的暗刀早已經抽了出來,而那聾子手裡的火銃,也瞄著自己。


  曾經身為七子的千里眼和順風耳二人絕沒有血菩薩那般冷靜,一照面便是殺氣騰騰。從其表情,便能知道子囚殺了騙子一事,已經被二人知曉。


  「怎麼,找了最後兩個幫手?」玖聳聳肩——雖然平日里片刻不離的子囚和太歲不在,但是三打一,對方的勝算也不見得能高多少。


  血菩薩上前一步,阻擋住後面隨時可能出手的千里眼和順風耳。


  「讓他二人來,只是告訴你一個結果。」血菩薩開口,話裡有話:「你也知道,我們唯伍大人之命是從。」


  玖剛要開口,卻一陣沉思,忽而嘆了口氣。


  千里眼和順風耳現在出現在此,那便代表著,他們無需監視皇城安危。是的,七子即便再想尋仇,也不會無視於麥芒伍之前的交代。能將如此重任拋下,這樣的結果只有一個理由:那便是,皇上此刻已經不在京城。


  「三國師已經陪著皇上微服私訪,出宮去了。」血菩薩說道。


  微服私訪?玖皺了皺眉,大致覺得這該是那小心謹慎的麓國師的主意。知道自己歸來,麓國師便避而不戰,帶著皇上借故逃了,留下其他人善後。


  如此,自己還真沒有了辦法。也罷,等一等就等一等,爺不信這皇帝肯就此丟了江山,一輩子也不回來了。


  玖思及於此,重新穿戴好夜行衣,轉身便要離去。


  「伍大人現在在哪裡?」血菩薩見玖收了姿勢,忍不住開口問道。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京城一斗后,世間便沒有人再見過麥芒伍。一個大活人,總不至於真的灰飛煙滅了吧?

  而千里眼和順風耳,更是焦急。之前麥芒伍與玖死斗,千里眼和順風耳正在執行麥芒伍安排的其他任務。二人察覺不妙后,急忙做法監視——只可惜,現場不僅光芒萬丈叫人睜不開眼,破風之音也是震耳欲聾。


  死斗過後,就連此二人,也沒有找到麥芒伍的下落。


  「不說出來,別想走!」千里眼高聲說道:「你不是今夜還未盡興么?來,留下!我兄弟二人同你過癮!別以為剛才你在宮外散的那一下殺氣能嚇到誰!咱可不怕死!」


  唔?剛才在宮外散的殺氣?是說那股子來無影、去無蹤的妖氣么?他們以為那股氣的罪魁禍首是自己啊……


  玖聽到這裡,倒是留了幾分心思:看來,剛才的感覺絕非錯覺。是真的有巨大的妖氣出現過……


  自己剛一襲來,皇上便去微服私訪,時間上難免有些湊巧。難不成,剛才的妖氣,是有人通風報信?玖一邊思忖著,一邊自顧自邁著步子,並不理會身後劍拔弩張的瞎子和聾子。


  千里眼人站在原地,刀光一閃,遠處的玖的夜行衣已經被切開了一個口子。


  「你倆又不是什麼漂亮姑娘……」一聲冷冷的嘲弄,在千里眼耳邊響起;千里眼並沒有回身,卻察覺到血菩薩、順風耳和自己身後,都冒出來了一個玖的分身。


  而玖的真身,已經自顧自,離開了花園。


  那個玖肆無忌憚,繼續在千里眼耳邊附耳說道:「別掃了爺的興。」


  三個玖,各自退後一步,比出了一根手指,齊聲問道:「要動手么?想清楚了。你們三條狗一死,那麥芒伍可就真的後繼無人了。」


  聽得這番話,千里眼已經忍無可忍,拔刀便要殺去;順風耳雖未聽到這般挖苦,卻即刻配合千里眼的行動,將火銃上膛,準備轟掉其中一個分身的腦袋。


  血菩薩一把攔住二人,然後搖了搖頭。此處可是御花園,真要是鬧起來,恐怕脫身不得。而且,只是與玖的分身對峙,即便贏了,也是毫無意義。


  想起自己一度追問麥芒伍的生死,玖卻避而不談,說不定真的有所轉機。思及於此,血菩薩當機立斷:眼下,自然是抓緊尋找麥芒伍的下落才是頭等大事,犯不得節外生枝。


  對於玖來說,情況也是大同小異。自己的頭等大事,是要取下皇帝人頭——既然皇上不在京城,自己倒不如休養生息恢復元氣,不必為了些許小事而出手。


  一身黑衣的玖已經離了皇宮。走在沒有人的街上,他抬頭望向夜空,這般景色仿如前幾日與麥芒伍廝殺的重現。


  倒是,這皇帝,究竟躲去了哪裡遊山玩水呢……


  與此同時,吳承恩被敲門聲驚擾,剛剛在一家客棧的床上醒來。


  門外的店小二按照吩咐敲了敲門叫了聲「天亮了」便離去,留下吳承恩一人一時間有些朦朧——之前遠行,自己同青玄風餐露宿慣了,後來還是自打遇到李棠,才漸漸習慣於住在客棧之中。眼下許久未曾離開京城,猛然又踏上了之前的日子,吳承恩不免有些恍惚。看著在地板上打坐的青玄,吳承恩甚至一度覺得隔壁住的並非玉兔,而是李棠。而剛才叫門吵醒自己的也並非店小二,反是那招人煩的李晉。


  之前吳承恩出發之際,因為突發之事眾多,並未細想。眼下京城危機盡數化解,吳承恩反而忐忑了起來:畢竟半年沒見李棠了,此番前往李家,多少有些說不出的緊張。而那喜歡挖苦自己的李晉,也是令他頭疼。雖然臨別之際,那李春芳已經答應出版自己的遊記,但畢竟是還沒出來。真到了李家,只要書卷沒有到手,少不了要被那李晉狠狠嘲弄。


  思及於此,吳承恩倒是笑了笑,感嘆幸好這半年裡有所歷練——這倒不是說麥芒伍的指點,吳承恩想的是李晉的挖苦嘲弄,倒萬萬比不上那清風的碎嘴,哪怕十分之一。經歷了半年清風和明月的「陪伴」,吳承恩感覺自己已經是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了。而且,清風那罵人不帶髒字的本事,半年裡吳承恩自覺耳聞目染,能與李晉拼個高下也未嘗可知!


  看著床榻上的吳承恩忽然間一個勁兒的傻笑,青玄並未做聲。估算起來,照顧著玉兔的腳程要想走到李家,應該還有半月左右。這一路上是否能夠順風順水,真的未嘗可知。畢竟那可是水陸大會,現在天下群雄都在為之奔走,而為了一張不存在的請帖,吳承恩又稀里糊塗成了百妖目標……


  別說到了李家之後的種種險境;這一路上,指不定還要遇到什麼麻煩。


  看著似乎抱著郊遊態度的吳承恩,青玄真心不大樂觀的起來。要知道,現在那些個招惹不得的傢伙們,目標可都是去李家,難免不會在路上打個照面……


  青玄的這番猜測,多少是對的。


  距離吳承恩、青玄和玉兔落腳的客棧二百七十裡外的一處集鎮。四個穿戴華貴之人,也是借著天色剛亮,打算啟程。只是剛出大路,便遇到了一眾揮舞著兵器的高大半妖,將路團團堵住。


  這些妖物,都是獅駝國旗下勢力。為首的二妖身材高大、手長腳長,一個老態龍鍾,另一個則是生龍活虎。二妖各自使的都是斧頭,刀刃上凝著的血腥味頗重。他們也是得了獅駝國三雄的白象之命,在各個關口布下防線,只為了之後行事方便。


  當然,這群妖物雖然盡忠職守,卻也懷有私心:聽聞有個新任的二十八宿本事不濟,身上卻有請帖……這條路也算是京城到李家的一個必經之處,倒是可以碰碰運氣。如此一來,雖然他們算不上惹是生非,但是只要是從京城路過此地之人,一個都沒有放過。


  眾妖圍住四人,用鼻子嗅了嗅:「沒錯!是京城來的!一股子富貴氣!」


  那老態龍鐘的妖物似乎頗有見識,走到近前推開小妖,定睛細看——唔,並不是傳說中的白衣行者和黑衣書生,看穿戴,只是一般行商之人。眼神掃過四人後,老妖的目光忍不住被其中一人手上戴的墨綠色龍紋扳指所吸引——


  這扳指,好像是……唔,人數呢?一、二、三,四!


  老妖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嘴裡面的「跑」字還未開口,四人中的三人已經紛紛出手,正是三國師身影。老妖半開的嘴巴,已經被麓國師的扳指貫穿,一瞬間便被奪走了性命,嗚呼倒地。那琥國師更是身先士卒,跳入陣中立時做法,周邊的小妖便都渾身起火。烊國師則是抽出了羊腸劍,與另一個領頭妖怪交上了手,單憑一把細若二指的兵器便抵住了對方沉重的斧頭。幾個回合,烊國師已經佔了上風。


  就在此時,那本已經斷了氣的老妖忽然間趁亂爬起,在妖群中匍匐著逃命。奔出了幾丈后,他才順勢摸出了腰間的一根竹管拉下了引線。一時間,一股子無聲無息的妖色濃煙飄然而起,彷彿升龍一般,刺破天際。


  這是救命的烽火信號,白象早已給了每處的領頭妖怪人手一個。只是不到萬不得已,出於面子,妖物們都不想使用這丟臉的東西,省得日後在其他妖怪面前抬不起頭。


  果然,那年輕一些的領頭妖物雖然已經不敵烊國師,見得自己同夥求救,忍不住扭頭怒罵其貪生怕死:「就因為如此,你才一輩子都無法晉陞!有你這樣的爹,我才會被其他妖看不起!」


  老妖面有難色,還未辯解,便見一道金光已經閃爍到了戰場正上方,恍如輝日。


  來者,正是蘇缽剌尼。


  他居高臨下,睡眼惺忪,懶洋洋地看著下面的廝殺。


  「飯都沒吃便召喚我來救場……倒可惜了我二哥親自下廚的手藝。」蘇缽剌尼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似乎不爽。片刻間便能夠在這世上來去自如之人,也只得蘇缽剌尼一個了。


  地上,那年輕些的頭領頓時倒地叩頭,高呼丟了獅駝國的臉,願領死罪。眾妖雖然不知是何變故,便都也跪在地上叩頭,有一學一。


  三國師自然知曉來人身份,紛紛住手,猶豫著該如何收場。


  而除了三國師外,那唯一餘下之人,緩緩抬頭,與那蘇缽剌尼對視一眼。他面上戴著一扇垂絲珠簾,細密的垂簾,擋住了自己面容。


  蘇缽剌尼的哈欠,剎那間收住了。緊接著,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確信沒有看錯后隨即驚喜開口:「連你都去,看來這屆水陸大會,總算是有點意思了。」


  話聲未落,蘇缽剌尼的身影已經不見,只剩下了一道朝著獅駝國方向消散的金光。


  這沒頭沒尾的救場,令地上跪著的群妖面面相覷,不甚理解。那領頭的年輕妖怪剛要站起來,卻被老妖趁勢偷襲,一斧頭砍斷了他的雙腿!年輕妖怪一聲慘叫,重新跌跪后便暈死了過去。老妖開腔,大聲喊道:「不要起身!接著跪!」


  三國師見得此陣勢,便也收了兵器,護著那戴著垂簾之人,信步離開。


  待到人影散去,老妖急忙起身,用盡元氣,老淚縱橫地想要救那被自己砍斷雙腿的妖怪——自己的兒子,脾氣有多倔強,自己身為人父最了解不過。勸,是勸不住他的,唯有出此下策。


  有些時候,一輩子殘了,也總比丟了性命好。


  而此時的蘇缽剌尼,已經飛回了獅駝國。青毛獅子和白象正在用早膳,見得那老三風風火火回來,皆是抬目。


  「今日便啟程,去李家。肯定有樂子。」蘇缽剌尼笑呵呵地坐下,拿起了筷子,夾菜都顯得迫不及待。


  青毛獅子即刻一拍大腿,連說三個「好好好」,然後繼續埋頭吃飯。


  「剛才出門,又有什麼新鮮了?」白象倒是沉穩,想來自從自己擅自替蘇缽剌尼答應了李家的聯姻后,他便一直都不想踏足李家。忽然間老三改了主意,定是有了什麼興趣。


  「我啊,」蘇缽剌尼一邊吃,一邊樂呵呵說道:「剛才,看到天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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