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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離心(2)

  血流如注,但是大器依舊沒有倒下。相反,他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這個簡單的動作,顯然讓一旁的太歲吃了一驚。明明剛才這廝被二當家封住了穴道,他到底是如何掙脫開的?


  「讓開。」大器目露凶光,換了口氣,「你還年輕,我不找你。我只找你們家的玖靈元聖。」


  「死到臨頭的東西,也配直呼我主子姓名!」太歲罵了一句,張開嘴巴便要撕開大器的喉嚨;誰知這大器輕輕一甩肩膀,不僅掙斷了身上的鐵索,連同身上的太歲也一併甩飛,撞在了李晉懷裡。李晉吃不住這力氣,連著太歲一併摔入了錦衣衛的人群之中。


  玖看著大器的行動,知道剛才落下的骰子乃是故意為之;這股力道,讓封鎖的穴道連同表面黑紫的皮肉一起裂開,算是硬生生解了穴。不過,玖知道佔上風的依舊是自己:畢竟,大器身上還有兩處穴位未解。經脈充其量只是通了三分之一,不足為懼。只是,要是任由著大器繼續瘋下去,便真的不好收拾了——


  想到這裡,大器面前的玖拿定了主意;同時,另外一個玖從街對面的陰影里走了出來。然後,這四個玖步調一致,再一次同時對著大器比出了手指。眼下,這大器便被前後左右四個玖圍了個密不透風,只剩困獸之鬥。


  數道銀光,猛然從錦衣衛的人群中飛射而出——只見滾進人群的李晉已經趁機奪了身邊一名錦衣衛的弓,即刻將手中的箭矢悉數放出。霎時間一道耀眼的光束劃破天際,彷彿一枚照亮了京城的煙花。繼而光束天女散花般分散成了幾股細流飛向地面。每個玖的面前,都有兩支光亮箭矢呼嘯而至,硬生生要將他們逼退。而另外兩支箭矢,皆是奔著李晉身邊的太歲而去。


  幾個玖分別側身一躲,輕易便避過了迎面的箭矢。只是這箭矢卻即刻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圈后,再一次糾纏不休地朝著眾人襲去。


  此等雕蟲小技,玖自然是沒有放在眼裡。除了太歲被兩支箭矢纏住了之外,四個玖突然只剩下了一個;那剩餘的八支箭矢忽然失去了目標,便一股腦朝著最後一個玖殺去。玖不發一言,飛身離去。後面的箭矢,便盡數追趕不放。


  待到那幾道沒頭沒腦的光亮不見了蹤影,三個玖這才各自從陰影中現了身,都是毫髮無傷——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一陣讓人不安的陰冷寒風吹過,讓在場每一個圍困著大器的人都產生了一股濃烈的幻覺,彷彿自己的雙腿陷入了冰凍三尺之深的泥潭之中。


  只見又是一道筆直極光,幾乎刺破了天空——緊接著,那枚極光又陡然墜落,正正落在了大器的手心裡。大器閉著眼,用另一隻手蓋住自己的手掌,喘息一口,這才低頭,睜眼:「與君一搏,願賭服輸。」


  騰開手后,大器露出了一個久違的驚喜笑容——落入手中的那枚骰子,展現的是一個方正花色。大器揚了嗓子,高唱一聲:「莊家,四點!」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忽然間所有人的手心都是一沉——就連三個玖和李晉也並不例外。眾人攤開手,發現手心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六面骰子。表面看這骰子似是平常,但是一點、二點、三點的花色面上,都散發著叫人恐懼的不祥。


  還在與太歲糾纏的李晉看見自己手心裡的骰子后,立時忍不住朝著大器的背影破口大罵,罵的那叫一個難聽。


  「諸位,請吧!」大器不管不顧,用自己那隻缺了兩根指頭的手,做了一個微微上抬的姿勢。眾人手中的骰子即刻脫手而出,紛紛浮於一人高的位置滴溜溜打轉,然後便如同一陣冰雹一般落在地上——


  雖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是眾人的臉上都是嚇得鐵青。


  大器點點頭,隨即朝著旁邊的玖大喊一聲:「竟然叫人來!?掃興!」


  地上的骰子們,並沒有像之前那般隨意旋轉躍動,反倒是直直地定在了地面上——如果俯身細看的話,便能看到每一顆骰子下面,都被準確地插進去了一根銀針。正是這一根根不到寸長的鋒利銀針,才阻止了骰子落地。


  一陣輕響,十來個身手不凡的身影穿過濃厚夜色,接踵而至,圍著大器與李晉落成了一圈。而簇擁之中落在大器面前的,正是鎮邪司管事——麥芒伍。


  地上的骰子抖了抖,接連化成了粉末。


  剛才見其中一個玖轉身離去,大器只當是他要甩掉李晉的招數,並未多想。未曾想到,這才過了半炷香的時間,麥芒伍就率著大批人馬圍殺而來——要不是那逃走的玖通風報信,總不能說這是巧合吧?這二十八宿的二當家竟然行此恥策,真辜負了自己剛剛還全力迎戰。


  倒是這麥芒伍……有日子沒見了,他腦袋上的白頭髮似乎多了不少。


  「來這麼多人,我大器真有面子。」那大器見得周圍落著的人都是二十八宿,咧嘴笑了。既然有人不要臉,恐怕今天對方是打定了主意要借著人多,殺人滅口:「諸位朝廷的大人,你們是來幹什麼的?」


  落在大器身後的血菩薩一臉惡氣,正要搭話,卻被麥芒伍打斷。


  「京城之中,宵禁之後,聚眾賭博,按律當捕。」麥芒伍開口說道。雙方的一番死斗,反而被他說得在情在理。


  「只是賭了點陽壽,又沒賭銀子……」一聽對方是來抓賭的,大器本能地泄了氣,匆忙把手中的骰子藏了起來——他這輩子不怕打架,就怕抓賭。


  「大器,咱們恩怨獨算。」麥芒伍依舊先禮後兵,「只是……我鎮邪司衙門可不光只有二十八宿,也有端茶倒水的下人,看門護院的親兵。禍不及他人,你便將虎符交出來,咱們——」


  話沒說完,低著頭的李晉一直朝著麥芒伍使著眼色。麥芒伍皺眉,並不曉得他的意思。


  倒是那大器算是徹底沒了脾氣,忍不住朝著地上啐了口吐沫:「我就說這東西晦氣!帶著不僅贏不到銀子,現在倒好,招惹得連賭局都破了!」


  「特意來京城偷東西,你們執金吾也算是夠要臉了。」血菩薩在背後一陣冷笑,肩頭的六翅烏鴉早就抖著羽毛,只等自己的主人一聲令下。


  「胡說八道!我來京城,是為了送水陸大會的請……」大器聽得此般羞辱,當即暴跳如雷。倒是旁邊的李晉剛聽到前面半句話,便上前一把捂住了大器的嘴巴,生生將那後面的一個「帖」字按了下去。


  此言一出,不僅周圍的二十八宿面面相覷,就連錦衣衛之中也是有人咋舌。


  麥芒伍不禁皺眉——看來自己推斷的沒錯,執金吾突然現身京城,並非為了虎符一事,而是專職遞送請帖。那虎符,牽連著鎮邪司上上下下百十來口的腦袋。而真要與李家水陸大會的請帖比起來的話……


  孰輕孰重,麥芒伍心中自有考量。


  「虎符在哪裡。」麥芒伍思來想去,終是決定先假裝沒聽到請帖一事,先解燃眉之急。


  「別裝傻!東西已經被你們那邊的吳承恩拿回去了!」李晉捂著大器的嘴巴,大聲喊道。此言一出,二十八宿四下嘩然:什麼玩意?那不堪大用的吳承恩,竟然從這個執金吾手中,領先眾人一步,隻身奪回了虎符?

  玖聽到這句話后,臉上文身停止了閃爍,微微露出笑容后使個眼色。太歲和子囚便隨著玖一起轉身離去,不辭而別。


  麥芒伍看到這一幕後,朝著血菩薩點頭;血菩薩雖不樂意,肩頭上的烏鴉卻即刻展翅,朝著衙門的方向飛去。


  「既然如此,留著你們兩人便沒用了。」麥芒伍對著李晉開口,緩緩抬起了自己的手——旁邊殺氣騰騰的二十八宿似乎就是在等這麼一句話,眾人皆是做好了將身穿執金吾制服的大器與李晉二人撕成碎片的準備。


  「請吧。」麥芒伍的手,並未落下,反而是順勢做了一個送客的姿勢,示意圍困著大器他們的人,讓開一條通往京城大門的路。眾人皆是一驚,卻也不得不服從了命令。


  伍大人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就這麼放這二人離去嗎?


  那大器只是墊著腳,似乎想要尋找二當家的身影;未果之後,他便悻悻然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同那李晉互相罵罵咧咧地離去了。


  目送二人離開,人群中不乏充滿怨氣的竊竊私語。只有血菩薩一人走到了麥芒伍身旁,點了點頭:「我懂。」


  麥芒伍嘆了口氣……是的,那爛賭的大器是該死,但是萬萬不能讓他死在京城內。與一對一落敗不同,一旦他被諸人聯手殘殺暴斃於此,那些個枕戈待丹的執金吾們受了此番羞辱,便會不管不顧地集體殺奔此地。大戰之下,必定殃及池魚,甚至血洗京城——要知道,這京城裡不僅僅有朝廷的文武百官,更有著成千上萬手無寸鐵的黎民百姓啊。自己既然是鎮邪司管事,便斷不能因為與執金吾的私人恩怨,而導致這場生靈塗炭的災難。


  另外……最讓麥芒伍動惻隱之心的,卻是一個與現在不大沾邊的細節。


  前幾日,在鎮九州的墓前,有一個不知道被誰放在那裡的酒壺。除了酒壺裡面裝著一壺絕世好酒外,壺的外面那個燙金的「李」字格外扎眼。


  惺惺相惜之情,只在於這一壺濁酒而已。


  只是,除了血菩薩之外,其餘人看著麥芒伍的眼神,已經有了些許並不明顯的變化。


  很快,夜色中,那隻六翅烏鴉飛了回來,落在血菩薩肩頭后對著自己的主人耳語了一番。血菩薩對麥芒伍點了點頭,表示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諸位,吳承恩確實已經取回宮裡失竊的虎符。」麥芒伍清了清嗓子,淡淡說道,「與執金吾的這一役,咱們贏了……」


  啪,啪啪。


  這清脆的響聲,卻並非歡呼雀躍的掌聲。二十八宿中的三四人,接連摔掉了手中的兵器,轉身朝著鎮邪司走去。


  漫天的夜色,不見一絲星圖,就彷彿再也見不到曾經給大地帶來黎明的那枚星宿——昴日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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