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開始
當他在海邊的一處礁石上聽到腳步聲時，海風正呼呼作響。小源回頭一看，發現是蘭斯·克裏斯丁。
“你怎麽來了？”小源問，“詹姆斯呢？”
“我看到他往公路上跑去了，”蘭斯說著走過來坐到他旁邊，“你還好嗎？”
“如果我說好的話你是不是就能離開？”小源看著蔚藍的海麵問到，然後他又說：“詹姆斯會找到這來的，你得離開這。”
“嗬，那又怎樣？”蘭斯笑了一聲：“他又不會——”
“請你離開！”小源大聲的打斷到，蘭斯愣了一下，然後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離開了。
海上，海風依舊，初冬清晨的太陽在小源身上投下零攝氏度的溫暖，他注視著這片蔚藍的海域，說實話，他以前從未見過大海，而現在他則希望永遠也不要見到大海。是我的錯，他心裏的聲音告訴他。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不！另一個聲音竄了出來：不是我的錯，就算世界上的所有人死了都不是我的錯，他們命中注定要死去，誰也阻止不了。
小源撿起一塊石子用力一扔，那石子掉在了海中，激起幾圈小得可憐的漣漪。
接下來的幾分鍾裏，小源的腦中全被那兩個聲音充斥了，它們不斷的說著，從冷言到嘲諷，再從嘲諷變成對罵。小源用左手敲了敲腦袋，但是沒用，那些聲音反而變得更大聲，也更犀利了。最後，隨著一句“他已經死了！”的聲音響起，小源的視線頓時模糊了，他開始顫抖，周圍的空氣是那麽的冷，連陽光也不能把它驅散。是我穿得太少了，小源在顫抖中告訴自己，一陣腳步聲傳來，他沒聽見。是自己穿得太單薄了，沒錯。小源身上隻穿了一件襯衫和灰色的薄外套，連扣子都沒扣上。
不，他已經死了！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尖刻而淩厲：而你就是造成這一切的結果，如果不是你，他們不會認識，也不會“夠了！——”小源大叫一聲，然後他注意到自己的眼淚掉下來了。他把頭埋到胸前，海風仍舊襲擊著他的身子，讓他顫抖不已。這時，一個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嗨。”
“你要不要進屋？”詹姆斯在他旁邊坐下，呼吸很快。小源埋著頭悶悶的說了一句：“對……對不起。”
“沒關係，”詹姆斯說，“那你要不要進屋？要知道你這樣會感冒的。”
“我會進去的，”小源告訴他，“我會進去的。”但詹姆斯顯然不信，事實上，他有些生氣。“這裏風很大，”他對小源說，“如果是夏天的話，你要呆多久都沒關係，但現在是十二月，你不能穿著這兩件衣服在這呆一個上午。”
小源仍然低著頭：“我會回去的，”他說，“抱歉讓你著急了。”
“我說過沒關係。”詹姆斯說著調整了一下呼吸，事實上他剛才跑得飛快，在他心裏甚至還有種錯覺讓他以為小源不會回來了。“你可以呆在傑伊的房子裏發呆……窗邊怎樣？”他問，“我保證他們不會煩你的，窗邊會安靜的要命。”
“我隻想呆在這裏。”小源說。
“然後跳海嗎？”詹姆斯真的有些生氣，“哦，那太好了。”他說，“如果你從這跳下去，運氣好的話你會直接掉進海裏，而運氣不好的話你腦袋會撞到岩石上，”詹姆斯現在就有這種衝動，“搞不好你還會聽到腦袋撞到岩石上的那一聲‘砰——’的巨響，然後你就死了。”
小源仍然埋著頭，沒有理他。
“好了，我知道你很悲傷。”詹姆斯說，“這樣吧，如果你回去的話，我就把飛鏢還給你，怎樣？”
“真的？”小源抬起頭看著他，詹姆斯笑著摸了下他的腦袋，假的。“當然是真的。”他告訴小源，“隻要你一回去，我就把那東西找出來給你，行嗎？”
“嗯。”小源點頭說到，詹姆斯笑著幫他把眼淚弄幹淨，然後就把他拉起來兩人一塊往回走去。
大廳裏，伯恩正帶著索菲亞坐在沙發上看裏約大冒險，他聽到門開的聲音後就轉過頭看了一眼，詹姆斯讓小源坐到桌子旁邊，伯恩聽到他說：“我這就去把飛鏢找給你，你在這等著啊。”小源點了點頭，詹姆斯就往伯恩旁邊的樓梯走了過去。
“你真打算這樣做？”伯恩站起來說到，詹姆斯停下來回頭看了小源一眼，然後就對他說：“不，我不會給他的。”
“那你還對他說可以？”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我會搞定的。”詹姆斯告訴他，“總之，他是不會生氣的，你別亂說話就行了。現在就陪你的小草莓去看藍鸚鵡吧，我還有其他的事，再見。”說完他就走下樓梯，進入了地下室裏。伯恩搖了搖頭，忽然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很幸運，這個預感成真了。
午間時分，當傑伊的老管家把午餐端上餐桌時，小源開始尋找詹姆斯·洛夫安特。他從椅子上起身就往地下室走去，伯恩見他有些生氣急忙就站了起來。“快開飯了，”他攔住小源，“詹姆斯一會就回來。”
小源忽然有些慌亂的看了他一眼：“哦……哦，知道了……”他又轉身往回走去。伯恩眨了眨眼，一副不怎麽明白的表情看著他的背影。
半小時後，午餐正式開啟了，長長的餐桌上擺了十來道菜。這些菜裏麵有煎了金黃的雞肉丁、魚蛋；用辣醬下鍋的豆腐塊、攪成泥狀的馬鈴薯和綠得滴水的生菜、幾近透明的生魚片等等，其中最耀眼的還是最中間的那盤大海蝦——一桌簡單的中餐和西餐合在一起的午餐。
餐桌上，傑伊坐在正位，詹姆斯坐在左邊第一個位置，小源坐在第二個，冰狼坐在第三個；右邊則是伯恩抱著索菲亞坐在第一個位置，泰勒第二個，她帶來的那個醫療團隊似乎不想參與到這個餐桌上來。第三個位置風狼坐在上麵，然後是土狼和蘭斯。
“可以把飛鏢給我嗎？”當他們開飯了十分鍾後，小源小聲的開口問到。
“吃了飯再給你。”詹姆斯笑著告訴他，伯恩和冰狼聽到後同時皺起眉頭，風狼和蘭斯此時正大聲的聊著天，傑伊、泰勒和土狼有句沒句的插著嘴。
“我現在就想要。”小源放下餐刀對他說到，他認為此時正是拿飛鏢的機會，不然等午餐過後，詹姆斯可能會躲上他一整天。
“等吃了飯吧。”詹姆斯說著往小源的盤子裏舀了一勺土豆泥，“餐桌上拿飛鏢出來不太禮貌，你說是吧？”
小源轉過身看著他：“可你答應過給我的。”
“哦，是的，我答應過。”詹姆斯說，“難道我會不給你嗎？我會給你的，所以——”
“那為何不給他？”冰狼放下手中的叉子擦了擦嘴說到，詹姆斯看了他一眼：“我隻是想等吃了飯再給他。”
“你確定？”冰狼看著他的眼睛，“你在地下室的走廊裏睡了一個早上，目的就是要拖到填飽了肚子再實行承諾，嗯？”
“他說的是真的？你在走廊裏睡了一早上？”小源有些不相信，“你不是對我說你去找飛鏢嗎？”
“啊，這個……”詹姆斯警告性的看了冰狼一眼，但冰狼毫不在意，他隻好收回視線對小源說：“我會給你的，等吃了飯我一定——”
“哦，別相信他，小源。”泰勒喝了口酒插嘴道，詹姆斯剛要說話，蘭斯就抬起頭說了一句：“這姑娘說的沒錯，小源。”小源看了他們一眼，然後就轉過頭看著詹姆斯等他說話，詹姆斯這才知道自己的敵人到底有多少。
“……好吧，我不會給你。”詹姆斯索性承認到，小源聽後愣了一下，然後起身就走，詹姆斯把他拉住了。“我不想讓你殺人，小源。”他告訴他，一邊的泰勒聽後就揮手一笑：“哦，別傻了，詹姆，除非你死了，不然他遲早都會殺的。”
“閉嘴，泰勒。”詹姆斯衝她說到，當他把視線轉回小源身上時，他發現對方的表情已經在礁石上一模一樣了。“我……我隻想拿著它而已，”他聽見小源說，“我不會拿他殺人的。再說，有哪個傻子能被我用飛鏢扔到？”
“嗯，讓我想想……樹林裏的那個？”詹姆斯看著他的眼睛，“哦，聽著，我不是不想……好吧，我就是不想給你，因為我要你活著，懂嗎？”
傑伊放下叉子，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倆。
“這和飛鏢有啥關係？”小源問，“難道我會拿著它往自己的脖子上插嗎？”
“我不準你說這種話！”詹姆斯忽然說得很大聲，小源被他嚇得震了一下，他馬上就發現自己做錯了，但他不想說抱歉，他說：“你得罪了人，就會有人來得罪你，而我年齡比你大了十八歲，我遲早有保護不了你的那天。”
“哦，對，這句話我同意。”泰勒說著俯上身子，然後她用陰陰的聲音道：“而且我敢打賭這一天會來的很快。”
“閉嘴！”伯恩警告她。
此時，餐桌上隻有土狼還埋著頭在吃東西，其他人都在聽著詹姆斯和小源的對話，他們之中有的想插上一嘴，有的隻想圍觀。
“那你為什麽要答應我？”小源問他，詹姆斯對此早有了答案：“我不想讓你在礁石上著涼。”他說，“如果你感冒的話，你就要累了很多人，甚至——”
“不會的，小源。”泰勒插嘴道，“如果你感冒了，我能讓你在一天之內就重新變得活蹦亂跳。”
小源聳了聳肩，他朝詹姆斯伸出手去：“你聽見了？”
“……對，我聽見了。”詹姆斯看了泰勒一眼，然後臉就沉了下去。“但我不會給你的，你明白嗎？！”詹姆斯忽然朝他吼道，“看在上帝的份上，我隻想讓你活下去！我不想見到你的眼淚，那看起來真蠢，你就像和小孩子一樣哭泣，我問你，你三歲嗎，怎麽連話也聽不懂？你隻要聽我的就行了，懂嗎？！”
小源轉身就往樓梯走去。
“站住！”詹姆斯轉身命令道，這下沒人插嘴了。小源愣了一下之後依舊邁步往前走去。
“我叫你給我站住！！”詹姆斯提高音量，“否則你就一個人走出這房子。因為這房子不是你的，世界上的任何一棟房子都不是你的。”
……這話說得有些蠢，泰勒心想，但她沒有說出來。小源在原地停了很久，他似乎邁不動步子。走啊！他告訴自己的雙腿，你給我走啊！為什麽你不肯走了，為什麽你要我停在這裏？
當他的右腳往前邁出時，一聲拍桌的聲音讓他把腳又縮了回來。“夠了！”伯恩放下索菲亞站了起來，“我不想摻合你們的事，詹姆斯，但你們得找一個地方單獨談談。”
小源下定主意，轉過身往門外走去。
“你再走試試！”詹姆斯大聲威脅，小源再次停在了原地。“你想怎樣？”他低聲問著，語氣難得的平靜，“我隻是個多餘的，洛夫安特先生。而且就像你說的那樣，我連話也聽不懂，又怎麽能呆在你朋友的房子裏呢？”
詹姆斯突發的火氣忽然消了，“……哦，嘿，我隻是——”
“我不想殺人，真的！”小源轉過身去，右邊的衣袖空蕩蕩的飄來飄去，“我也想站在你旁邊，但你提醒我那隻能拖累你！我求你給我一支飛鏢，但你又拒絕，所以我想問你，你想我活著，但你如果死了，我要拿什麽活著？”
他接著伸出手去：“我隻想要那飛鏢而已。”
詹姆斯笑了一聲：“人才剛死，你就找我要飛鏢了？”這話聽得冰狼差點想衝上去揍他，但他使勁忍住了。詹姆斯接著說：“誰都知道你在想什麽，小源。但我告訴你，你是找不到鯊魚他們在哪的。”這話說完後整個大廳裏的人，甚至連小源也明白了。
“你說我為了楓才要的飛鏢？”他忽然好想笑，“哦，天啦，這……太滑稽了，冰狼都還在這呢，你卻認為我為了楓才要的飛鏢？”
“這麽說你從未喜歡過他？”詹姆斯問到，小源笑了一聲，然後搖頭就往外走去，蘭斯站起來把他攔住了。“你不能走，”他說，但小源朝他笑了笑：“詹姆斯認為我兩也上過床，我可不能讓他斃了你，不是嗎？”
風狼回過頭去：“詹姆斯？”
“哦，好吧，我把飛鏢給你。”詹姆斯趕緊說，冰狼這時對傑伊說：“你帶小源出去玩玩，行嗎？”傑伊點了點頭，然後就站起來走過去帶著小源一塊出去了，詹姆斯皺眉盯著冰狼，忽然就上前把他拽了起來：“你以為自己在幹什麽，沃德？”
冰狼朝他笑了笑：“小源在你把他扔酒吧後仍然等著你，他甚至都沒有對你發過火。如果他真的還喜歡金楓，那他為什麽要在你被子彈擊穿時幫你阻止血液流出？如果他真和蘭斯上過床，你憑什麽又認為他會心安理得站在你麵前？難道你認為他撒謊的功力比得上你詹姆斯·洛夫安特？”
“把飛鏢給他，詹姆。”伯恩這時開口，“同時你也把沃德放下來，你要發火的話可以自己去撞牆。”
詹姆斯放下冰狼，但他還是狐疑的看了蘭斯一眼：“你和他……”
蘭斯聳聳肩：“嗯哼？”
“哦，天啦……”詹姆斯鼓了下臉，一聲槍響忽然在這時響了起來，眾人一愣，然後他們就聽見了傑伊的呼喊聲。
詹姆斯飛快的跑了出去。
屋外，海風呼嘯，傑伊抱著小源坐到地上，地上有一大堆血灘，泰勒跑出來看了一眼就果斷回去叫自己的醫療團隊了，詹姆斯跑到他們旁邊，“有個人，”傑伊告訴他們，“我們剛走到這小源就被擊中了，肯定有個人埋伏在這，而且……”詹姆斯伸出手去，傑伊趕緊閉上了嘴巴，站起來走到一邊。
小源睜開眼看了他一下，左手下意識的就抓住了他，“對……對不起……”他聽見小源低聲說著，“我……我……不要生氣，可以嗎？”
詹姆斯有些顫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