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事故

  不知道誰這麽說過一句：如果你想得到，你就得先夢到。這句話和那句“發狂的第一個跡象就是自言自語”差不多，但後者出自哈利波特第五部，我不知道羅琳是在哪看到這句話的，但我第一次讀到這句話時，我的手裏正攤著一本《戰爭與和平》——中文版的，作者對英文版裏的某些詞匯總是弄不明白，他也懶得用詞典。


  扯遠了。那句“得到就先夢到”的話並不含多少哲理，相反在作者看來，這句話的每一個字中間，都充滿歪理。


  ……


  那架從淩晨2點30分開出的飛機這時已經飛到了早上8點多，身材高挑的空姐們不時的在機艙兩頭發出銀鈴般的聲響，窗外的白雲如階梯般連成一片，直視上去有點晃眼，詹姆斯把窗戶擋住不讓我看，我有些生氣，但他隨即就把筆記本打開，攝像頭拍著外麵的天空。


  “這不一樣，”我說，“這還不如看電視呢，你把那毛巾拿開好不？我就看一會，瞎不了的……”


  他一笑，“不行。”


  “Why?！”


  “我可不想你在今天剩下的十多個小時裏喊眼睛疼，”他說，“你就乖乖的看筆記本吧，不然就給我趴在桌子上睡覺。”


  冰狼捂著嘴在一邊笑出了聲，詹姆斯瞪了他一眼但沒用，我無聊的看著筆記本畫麵上那有些發暗的白雲，然後抬頭把手伸向擋住窗口的那根毛巾，詹姆斯反應極快的把我的手抓住了。


  “我可是很大膽的。”他看著我的眼睛說到，我和他對視了一會，然後就站了起來：“我去和冰狼坐在一塊。”


  “不行！——哦不，”他急忙改口，“如果你能走動的話，我不介意你過去坐在他那——冰狼，如果他忍著痛走過去的話你會不會內疚一分鍾呢？”


  冰狼拿起一瓶礦泉水喝了一口：“不會——還記得上次你拿著一個籃子來找我，讓我還掉一年前借你的那個三個雞蛋嗎？我敢肯定在那時我內疚了，因為三個雞蛋而讓你開著車飆了六百多公裏，我真的很過意不去——”


  “去你的！”


  詹姆斯隨手抄起那窗口上的毛巾就朝他扔過去，我趁機往前一撲，趴在窗子上不肯動了。


  “你倆合夥了？”詹姆斯這才明白過來，他用力的敲了敲我的腦袋：“好吧——隻能看五分鍾。”


  “你就像我老媽一樣囉嗦。”冰狼說著把水放回原處，詹姆斯明顯頓了一下：“什麽人才會說‘你像我老媽一樣囉嗦’？嗯？”他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而且這用詞準確嗎？你——”


  “你就像我老媽一樣囉嗦。”後座的一位乘客把頭伸過來說到，詹姆斯往後瞪去，那乘客急忙回到了位子上。


  “小源，別看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沒理他。


  飛機輕輕的顫抖了一下，詹姆斯猛地把我抱起來放到座位上，“別動！”他快速的說到，“你要動的話小心我現在就把你按到座位上——我知道你可能在腦袋裏說不信，但我告訴你，你如果那麽做的話，我就會讓周圍的乘客們都相信。”


  冰狼朝我做了個鬼臉，我嘴裏含糊的應了一聲便沒理他，詹姆斯這時站了起來，他朝機艙兩邊看了看：“你上廁所不？”他說，然而沒等我回答冰狼就瞪了他一眼：“詹姆斯？！”


  “好吧，”詹姆斯把兩隻手舉起來，“我一個人去……”


  說完他便離開座位往衛生間走去，我把他放在桌上的筆記本拿過來，然後就點開了極品飛車的圖標開始找車撞，我喜歡看車禍畫麵，而冰狼則在一邊打起了盹，白雲在陽光的照射下越來越晃眼，我站起來想拿起那根毛巾把窗子遮上，一個聲音在這時響了起來。


  “你父親對你很好，”那個聲音說，“這能看得出來。”


  我轉頭一看，隻見一位大約二十五的姑娘正對我笑著，我也對她露出一個笑容，然後把毛巾掛上去。“他不是我父親，”我說，“不過他確實不錯。”


  “好吧——”她笑著道，“我就不打算問你們的關係了，你們去旅遊嗎？”


  “他回家。”我坐下來然後把電腦合上，她點了點頭，“你多大了？”


  “不太大，”我說，“你呢？你去旅遊的還是？”


  “回家。”她說著把身子側過來，“我男朋友在那邊——確切的說是未婚夫，他在今天晚上就要變成已婚了，我也是。”


  “那恭喜了——能問一句有點冒犯的話嗎？為什麽他不和你在一塊呢？畢竟你們就快——”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替人興奮。”她低下頭說到，滿頭的長發飄到腰間。“這是我的事了，我想我有理由不回答。”


  氣氛有點尷尬了，她說著笑了笑，我也跟著笑著，過了一會兒後她輕咳一聲：“你和他是情侶關係，對吧？我看出來了。”


  說著她朝一邊努了努嘴，我剛想回話，卻見到她說的是冰狼。“你倆看上去挺合適，”她說，“你父親也同意？——哦！真替你高興。”


  冰狼睜開眼睛，“我不是他男友，姑娘，”他沒好氣的說到，“剛剛那位帥大叔才是——小心你的言辭，他最近有些暴躁。”


  “啊——抱歉。”她急忙說到，然後又對我壓低了聲音：“——不過他真的不是你男友？要我說，他挺帥的，但你們會很別扭，如果你的頭發短一點可能會好些。”


  “我能聽見呢，姑娘！”冰狼沒好氣的說到，“——不過小源，你的頭發都把你耳朵罩住了，你確實該剪一下了。”


  “好吧，我一下飛機就當個和尚，行不？”我沒好氣的說到，他倆捂著嘴笑了笑，我朝那姑娘伸出了手：“源林。你別問我是哪裏人，也別問我有多大。”


  “勒琳娜·瑟萊爾，”她伸出手很有力的握了一下，“你也別問我是哪裏人，但——好吧，我控製不住，我來自美國，23歲。”


  “加州的？”冰狼也湊過來和她握了一下，“沃德·斯皮登，這兩個都是姓，我知道這有些奇怪。丹麥人，你最好別問我的名是什麽，年紀和你差不多。”


  “哇哦——你看起來比我還靦腆——你怎麽知道我是加州的？”


  冰狼想了一會，“下墜的美女歌手就是加州的，你看上去和史黛西差不多，金發小妞——那是你的唇彩嗎？陽光彩虹？”


  “我確定你也不是直男！”琳娜打趣到，然後她對我解釋說：“直男不會研究一個甜心姑娘的妝容。”


  冰狼聳了聳肩，沒說什麽。琳娜笑了一會後便停了下來，她看了看我：“那麽——你和那位戰前大叔打算？？？”


  “他倆沒什麽打算，”冰狼又插嘴道，“你看這兩人的性格就知道了，要他們打算一下未來的話還不如讓他們從這飛機上跳下去。”


  琳娜大聲的笑了起來，隨後她站起來跺了跺腳，正要坐回去時飛機忽然一個傾斜，她重心不穩的搖晃了一下，雙手緊緊的抓住椅背。


  “哦——常有的事。”她拍了拍胸口說到，“上次我和我未婚夫去見我家長時就遇到一次，飛機顫抖的要命，就像中風了一樣，那機長解釋說遭到了什麽亂流襲擊，好像是什麽流動氣流撞到了上升氣流——哦！什麽亂七八糟的，我——啊！——”


  飛機猛地搖晃了一下，她馬上就摔了下去，我急忙走過去把她扶起來，她說了句謝謝，然而飛機又搖晃了一下，冰狼急忙上前把我拉了回去。


  “坐在這裏別動，係上安全帶！”他快速的說到，然後他看了衛生間一眼，扔下一句：“我去看看詹姆斯。”便走了，我係了半天沒把安全帶係上去，琳娜嘖了一聲，然後搖晃的走過來幫我係上，接著她便坐到了旁邊的位置上。


  “第一次上飛機？”她眼睛看著前麵，飛機不時的搖來搖去。


  “沒事的——”她見我不回話便說到，“這是常有的事，飛機因為亂流而搖晃不定，過幾分鍾就——”


  機上的喇叭——那個是叫喇叭吧？……不管了，一個空姐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語氣很淡定。她說：

  ——各位乘客請注意，各位乘客請注意，現在出了一點小事故，請各位乘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係好安全帶，請各位——


  Pang！——艙頂忽然響起一聲很有彈力的聲響，好像是什麽東西撞在了上麵。播音頓了頓，然後繼續淡定的道：

  ——現在飛機需要進行迫降，各位乘客請不要驚慌，我們將在——


  “不！別播了！”另一個聲音忽然在廣播裏響起，語氣急促，“機長說我們偏離了航線，我們附近沒機場，告訴他們飛機仍會前進。”


  那播音員急忙應了幾聲，然而她隨即就意識到自己沒把麥關上，於是她急忙把麥拿起來，語氣已經不怎麽淡定了。


  ——那是一個我們之間的玩笑，不是實話……機長會仍然進行迫降，請各位把掉在自己前麵的那啥——那——去他媽的氧氣罩，你們愛怎麽叫怎麽叫。把它戴上！我們將在五分鍾之內回到地麵，謝謝合作！

  機艙裏頓時一片嘩然，幾個人站起來大叫著，但飛機猛地晃動了一下之後他們全摔在地上，我麵前在這時垂下了一個氧氣罩般的東西，琳娜把它戴到我的嘴巴上。


  “會沒事的——”她語氣不太肯定的說到。


  周圍的情緒隨著飛機的不停搖晃而變得焦躁不安，小孩的哭聲先響了起來，然後脾氣暴躁的人開始發火，他們在座位上大聲罵著，愛哭的更年期女士則開始抽泣，霎那間我以為到了某個繁華的菜市場。


  咚！——


  又是一個碰撞聲響起，接著傳來了連續不斷的開裂聲，周圍的女人們除了琳娜之外都大叫了起來，我看了看窗外，發現飛機正在快速的下降。


  “你不害怕嗎？”琳娜見我隻是抬頭看著艙頂便問到，我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把嘴上的東西拿開。“艙頂開裂了，”我說，“這飛機完了。”


  冰狼和詹姆斯的聲音響了起來，我聽到他們在叫我的名字於是便解開安全帶靠在艙壁上站著，飛機搖晃的太厲害，琳娜趕緊把我按了下來。


  “你瘋了嗎？”她大聲問到，我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麽，我心跳跳得很快，然而窒息的感覺卻傳了上來，我推開她的手往外走去，她緊緊地拉著我。


  “我不能坐在這！”我大聲說著，“我看不見他！”


  就在這時，頭頂忽然大亮，我下意識的抬頭一看，發現久違的天空就在上方——艙頂終於斷了。


  四周頓時沒了任何聲音，巨大的震動聲從腳下傳來，從兩邊掉下來的行李如凶器一般往周圍的人的頭上砸去。琳娜把我拉了回去，但牆上的窗口全碎了，我瞬間飛了出去，如脫手而出的紙飛機一樣，隻是我無法盤旋一會，我忘了那時的感覺如何，但在我的身體落入水中時，我能聽到的隻有旁邊向上冒出的水泡和幾秒之後巨大的碰撞聲。


  我快速的往下沉著，腦袋如鐵塊一般沉重，從海麵傳來的亮光是那樣的遙遠，我雙手無力的搖動著，而就在這時，我感到身下被什麽東西托住了，我開始不再下沉，而是用比下沉更快的速度往上升去。幾分鍾後我浮上了水麵，這才發現托著我的是一隻鯨魚，我很慶幸它沒吃了我。


  失事的飛機掉在不遠的沙灘上，黑色的煙霧不斷的上升著，鯨魚托著我往那沙灘遊去，然後在離沙灘十多米的地方停住了，我詫異了一會，隨後就反應過來這十多米的距離我必須自己遊過去。


  “好吧，世事無常啊。”我從它背上滑下來莫名奇妙的說到，它蹭了蹭我的身體便轉身遊遠了。我慢慢的朝海灘遊去，但腦袋裏一直嗡嗡響著，而且一直在流鼻血，當我在十多分鍾後遊到海灘上時身體猛地一重，我瞬間就摔了下去，試了很久都沒站起來。


  眼前的景色在一秒後忽然變得模糊起來，就好像整個世界都給罩上了一層透明流動的水幕，所有的樹木、海灘都在我眼裏旋轉著，當我的視線隨著我身體的轉動而移到那天空中時，一股眩暈感猛地衝了上來——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