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人情
“啊?”工匠有點蒙。
??曲雁鳴瞪他:“別傻愣著,趁著還沒幹透,趕緊揭下來換個別的顏色。你信我,從前我在這裏站過無數次,這牆上一共是一千零二塊琉璃瓦,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工匠見他衣著不凡,想想就信了他的話,趕緊將琉璃瓦揭了換過。
??眼見著熟悉的琉璃瓦蓋上牆頭,暗處的裴謝堂眼睛微微有些濕潤。
??曲雁鳴說,他在這裏站過無數次,牆上一共一千零二塊琉璃瓦,他都記得。
??他重新走了回來。
??裴謝堂含淚看他:“既然來了,為什麽從不進來?”
??“進去打架嗎?”曲雁鳴聳聳肩,勾起唇角:“泰安郡主跟我不合的,要是讓她看見我在這裏站著數磚瓦,還指不定得怎麽嘲笑我呢。你也別相信我說的話,一兩次是站過,我這種玉樹臨風瀟灑無敵的翩翩佳公子,怎麽可能給人家杵著當守衛?再說,我說一千零二塊瓦片你就信啊,我心口胡謅的,誰真的去數?”
??裴謝堂定定的看著他不答。
??她還是承了這個人的人情。
??“你別這樣看著我。”曲雁鳴給她看得有點不耐煩,“都跟你說了……”
??裴謝堂忽然打斷他:“曲雁鳴,我問你個問題。”
??“什麽?”他愣。
??“泰安郡主死了之後,屍體是你收的,那你是不是還瞞著所有人,替她超度了?”裴謝堂拉住他的衣袖,悶聲問。
??她最想不明白的,就是她都已經死了,怎麽突然就重生了。後來據高行止所說,她死之後,高行止整個人頹廢得很,整天就知道喝酒過日子。朝廷準許淮安王爺將她安葬,但超度亡靈什麽的道場並沒做,她人停在泰安王府,到了看好的日子就入土,連紙錢都沒人給她燒。
??總得有一個契機吧?
??曲雁鳴被她問得渾身都不自在,下意識的就掙脫她:“沒有的事,胡說什麽,真是胡說。”
??“既然是胡說,你心虛什麽?”他越是抵賴推脫,裴謝堂便越覺得有異樣,“你一疊聲的否認了三次,不是心虛是什麽?”
??曲雁鳴惱火:“我心虛什麽?”
??“確實不需要心虛啊。”裴謝堂笑道:“泰安郡主已經揚名天下,大家都說,她是被冤枉的,你那時候不舍不棄的為她做幾場到場,人們又不會說什麽。泰安郡主知道了,說不定心裏還會很感激你的呢。”
??如果是托了他的福,那麽,她很感激,很感激!
??她能重生,能得到她心頭所愛,能擁有所有清白的名聲,都是因為這個人的存在!
??曲雁鳴停止掙紮:“她會感激?”
??“一定會。”重重點頭,毫不遲疑。
??曲雁鳴看了她一眼,忽然憤怒的甩開她的手:“誰稀罕她感激我。我,我想要的……”頓了頓,又很不高興的說:“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無聊得要死。你想聽,我就跟你說,是啊,我是請了高人來做了幾場法事,超度她早登極樂。但那些都是騙人的,她根本就沒到西天極樂之地,她還徘徊在人間鬼魅之中。”
??“我不跟你說了。”曲雁鳴掙脫她,頭也不回頭的走開:“你要是哪天見到了她,幫我問她一句,這卑劣的人間,她還沒待夠嗎?那些醜陋的嘴臉,她還瞧得不夠清楚嗎?她要是回答了,你再來告訴我答案。”
??他走了。
??裴謝堂看著他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語。
??“曲雁鳴,謝謝你。”
??她還欠他一句感謝。
??但曲雁鳴已經聽不見,他大步流星的走開,仿佛身後有一隻手,隨時可以將他拉住,讓他再也脫不開身。
??曲雁鳴走後,修繕的工匠們開始大片大片的貼琉璃瓦,眼見著泰安王府又跟往常一樣,她心中慢慢多了幾分釋懷。
??有人從遠處徒步走來,停在泰安王府跟前,長衣廣袖,踏雪生煙,這樣好看的一個人,即使是站在一片塵土之中,仍然顯得飄逸而出塵,令人不由自主的感到舒暢和敬仰。是朱信之辦完事從宮裏出來,順便到這裏來看看。
??他站了一會兒,指著幾個地方說了幾句話後,工匠們拿了筆墨,他提筆寫了字交給工匠們,不多時就走了。
??朱信之走後,工匠們將他寫的字刻在了大門上,是一副對聯,歌詠的是泰安王府的豐功偉績。
??她微微一笑,認了朱信之這種別樣的道歉。
??該看的看得差不多了,裴謝堂不打算久留,便也跟著轉身離開。剛走沒幾步,便又瞧見泰安王府來了人。
??今兒王府還真是格外熱鬧!
??她停住腳步,隻見來人是一個青年女子,身穿粗布衣裙,挽著幹淨的發髻,來了王府跟前後,便盈盈一拜三叩首,竟是行的一個大禮。裴謝堂躲在暗處看得一清二楚,等她直起腰來時,仔細瞧著,便覺得這人顏麵很是熟悉。等想起來是誰,裴謝堂先倒抽了一口冷氣。
??那女子磕頭之後,旁邊的工匠們自然問起原由,她瑩瑩細語:“王府於奴家有恩,故而特來拜會。”
??旁人再問,她就不說了,起身便走。
??裴謝堂立即跟了上去。
??走過泰安王府,旁邊便是一條北巷,通過這條巷子,直接就能穿過京都,到達另一片巷子。這裏,很多平頭百姓都居住了一輩子,顯得格外冷清和破落。青年女子走到一間院落後,便拿出鑰匙開了門,進了院落,不多時,屋子裏傳來老人咳嗽的聲音,和一陣鍋瓢碗盞碰撞出的響聲,顯然,青年女子開始生活做飯。
??裴謝堂跳了進去,正落在敞開的窗戶外。
??青年女子嚇了一跳,倉促間,手中的鍋砸得乒乓響,她已驚得呆了。
??老人咳嗽著問:“阿喜,外麵怎麽了?”
??“沒事。”青年女子匆匆的說:“娘,是我手滑拿落了鍋,打在案板上了。娘,案板髒了,我拿出去洗一洗,你躺著別起來。”
??“哦。”老人咳嗽了幾聲,似乎又躺了回去。
??青年女子走出屋子,站在裴謝堂跟前,神色很是狐疑的盯著她看了半天後,才小聲問:“小姐,奴家是不是哪裏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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