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弔唁
四人回到善因寺已經到了申時,宋子昭站在菩提樹下摸著空空如也的肚皮鬱悶地叫道:「餓死小爺我了!子桑師傅上哪兒去了!」
「我找了一圈,一個僧人也沒看見,或許寺里有法會。」秦思俏說。
「哎!不管了,我可不想再出去找吃的,本公子今日受了驚嚇,要先回房休息了,有吃的叫我啊!」宋子昭說著就懶洋洋地進了禪房。
三人正商量著上哪兒填飽肚子,宋子昭突然從屋子裡又沖了出來,神色頗為不安。
「怎麼了?」秦思俏問。
「我屋子有人動過!」宋子昭警惕地看向四周,壓低了聲音說。
秦思俏笑道,「定是哪位師傅來打掃整理了。」
「不對!善因寺的僧人不會動我的包袱。」
蘇兔二話不說走進自己的禪房,沒一會兒手裡提著包袱走出來對三人道:「我的行李也被動過了,這個結不是我打的!」
秦思俏看了看包袱,想了想道:「我可記不清我打了個什麼結……還是去屋裡看看吧!」
「別去了!」楊續拉住秦思俏,「一定被人動過了。」
「錢財一分沒少,肯定是沖著鳴冤鼓和黃泉劍來的。」宋子昭面色凝重地看向楊續,「應該是楊相的人乾的。」
楊續點點頭,「那人沒有得手,一定會猜到在我們身上,還會找來的,我們先假裝不察,引他出來。」
「拿下之後呢!」蘇兔問,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楊續目光幽寒,「找個合適的地方,送他歸西。」上回那一箭之仇他是一定要報的,威脅到秦思俏的人不能留。
宋子昭沉吟道:「可這樣一來,你同楊相之間恐怕再無迴旋的餘地了。」
楊續扯動嘴角,冷笑道:「他從未給我留過任何餘地,所以……我們不必手軟!」
「明白!」蘇兔頷首道。
正在此時,子桑遠遠地過來了,四人暫且放下此事。
「子桑師傅你可來了!」宋子昭埋怨道,「吃慣了齋飯,一頓沒有想得慌啊!」
「阿彌陀佛,王爺突然造訪,貧僧被方丈叫去幫忙了。」子桑喘著氣兒道。
「王爺還在善因寺里呢!」秦思俏眼睛一亮。
子桑慌忙捂住嘴巴,「貧僧……貧僧失言了。」方丈千叮嚀萬囑咐不能讓人知道王爺在善因寺,結果還是讓他給抖了出去。
「子桑師傅不用擔心,我們今日陪同郡主出遊,已知曉王爺在善因寺。」
子桑聽了楊續的話小聲道:「此事萬萬不可聲張,王爺是微服到訪,一個護衛也沒帶著。」
「噗……」秦思俏忍俊不禁,這個子桑,嘴上沒個把門的,也難為他能藏住澄觀的事。
「施主……」子桑低著頭想了想說,「貧僧想,王爺應該同澄觀師傅的事情無關。」
「為何這麼說?」楊續問。
「王爺來善因寺是為了弔唁澄觀師傅,我見他傷心的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子桑說。
「哦?」楊續黑寶石般的眼珠子轉了轉,「王爺為何要避人耳目,獨自前來呢?」
子桑愣了愣,支支吾吾地說,「興許……興許不想別人看見他落淚吧。」
「落淚?」秦思俏不解道,「王爺與澄觀交情那麼深?他們可不是一輩人啊!」
子桑點點頭,紅著臉說:「貧僧上回聽郡主說懷疑王爺,所以……偷……偷看了王爺,王爺他一人在佛塔前哭得可傷心了。」
「有這等事……」楊續陷入沉思中。
「沒錯,千真萬確,王爺對方丈說要單獨和澄觀師傅待一會兒,方丈便和師兄弟們迴避了,貧僧覺得奇怪,就躲在大樹後邊聽了一會兒,王爺一直掩面哭泣。」
「子桑師傅可真是機靈啊!」宋子昭贊道。
「罪過罪過!貧僧破了戒,實在愧對方丈、愧對佛祖!」子桑惶恐不已。
宋子昭笑道:「佛祖明白你所做一切皆是為了澄觀師傅,會諒解你的!」
「澄觀師傅的舍利塔在何處?」楊續問。
「佛塔皆在大悲樓後邊,只是……」
「只是什麼?」
「澄觀師傅的遺蛻火化后並未出現舍利,那舍利塔其實是空的。」
「那澄觀師傅究竟葬在何處了?」
「澄觀師傅生前最愛毗盧殿後邊的一小塊高地,常於松柏下參禪打坐。方丈和眾位師兄商量后將骨灰安葬在松樹下了。」
楊續沉默著點了點頭。
「對了!貧僧差點兒忘了!」子桑突然拍了拍腦袋,「上回施主交代的事情有好消息!」
「哦?可是找到澄觀師傅生前的衣裳鞋襪了?」
子桑搖搖頭,「那倒沒有,不過澄觀師傅生前的不少畫作還在一些師兄弟手上。」
「畫作?」
「是啊,澄觀師傅的丹青可不比畫師差,寺里愛畫的師兄弟曾討要過,因此留下了。」子桑見楊續似乎不太感興趣,問道:「施主,這些畫是不是沒用啊?」
「有用!當然有用!子桑師傅你快快取來!」宋子昭忙不迭地說。澄觀的畫作水平很高,如今他又圓寂了,僅存的畫作很值得收藏。
「是!是!貧僧這就去!」子桑雙手合十鞠了個躬。
……
「你要畫做什麼?」楊續問。
宋子昭笑道:「不能放過一絲一毫的線索嘛!」
「看完了記得送回去!」楊續一語點破。
「別啊!放在我這兒一定能保存得更好!」
「想都別想!你在這兒等著子桑,我們去一趟毗盧殿。」楊續交代說。
秦思俏有些驚訝,「不是去佛塔嗎?」
「去了也無用,反而可能給方丈添麻煩,子桑師傅說得已經夠多了。」
「我覺得南康王爺很奇怪,就算再看中澄觀,也不至於一個人對著佛塔哭泣吧……」秦思俏說出心中疑慮。
楊續點點頭,「的確非同一般,以王爺的身份對一個出家人這樣上心,令人想不通啊!」
「你們別想王爺了,還是想想晚上怎麼對付楊相的人吧!」宋子昭打斷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楊續說著往毗盧殿去。
……
三人走到毗盧殿,大殿後方的確有一座小山丘,上面有一棵高大的松樹,極為醒目,楊續、秦思俏和蘇兔走上這片高地,在松樹下拜過後站在那裡眺望四周的景物。別說,澄觀還真會挑地方,站在此處不僅能看到整個善因寺的全貌,遠處綠油油的稻田、車水馬龍的街市、炊煙裊裊的人家都盡收眼底,卻又鬧中取靜,仿若另一番天地。
「那是什麼地方?」秦思俏指著較遠處一座恢弘氣派的府邸問道。
蘇兔回應道:「是王府。」她跟蹤孟乾時去過那附近。
「這裡居然還能看到王府……」秦思俏隨口說道,卻見楊續臉色變得沉重起來,「怎麼了?」
「不會吧……」楊續自言自語道。
「你在說什麼呢!」秦思俏挨近了問道。
楊續心煩意亂地搖了搖頭,「改日應該讓郡主來這兒。」
「嗯……」秦思俏連連點頭。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楊續十分嚴肅地看著秦思俏和蘇兔。
「何事?」蘇兔問,秦思俏心裡一跳。
「忘記問子桑師傅要齋飯了!」
……
楊續他們飢腸轆轆地回到禪院時,齋飯已經備好了放在楊續的禪房裡,就等著他們來享用了。
「你們再不回來我可要不客氣了。」宋子昭已經吃完了他那一份,正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三的。
「畫作拿到了?」楊續坐下,手執筷箸問道。
「哎!」宋子昭嘆了口氣,「拿到是拿到了,不過叫我大失所望啊!」
「怎麼?畫得不好?不應該啊!」秦思俏伸手去拿案上堆放的十幾副畫卷,有些裱了起來,但大多是一張薄薄的宣紙,有的泛著黃,有的缺了角,還有的沾了臟污,破損嚴重。
「可惜了,沒有好好保管。」秦思俏站起身隨手展開一幅細細看來。
「破了髒了都是小事!能補得好,可這裡面居然沒有一副佛像畫!更沒有落款!」宋子昭極為不滿地跺了跺腳。
「那又何妨,我瞧著都挺好看的!」秦思俏又拿起另幾副畫卷……「咦?原來澄觀師傅善畫花鳥啊!」
楊續停下筷子,看著秦思俏,「讓我瞧瞧。」
秦思俏將手中畫卷一一展開,「這一副是杜鵑花吧……這畫得可是山茶花?」
楊續站起身展開其餘的畫卷,「全是花草……」
「怪不得沒有落款,出家人畫這些……過分艷麗了。」秦思俏愛不釋手地看了又看,「畫得是真美,雖濃墨重彩卻一點兒也不俗氣,千姿百態、惟妙惟肖……」說著還湊上去聞了聞。
「的確出自澄觀手筆……」楊續放下畫卷坐會案前,卻一點兒食慾也無,「這些畫中包含了四季之花,看來澄觀師傅是文夕渚的常客!」
秦思俏恍然大悟,「原來是照著文夕渚的花田畫的呀!怪不得這樣生動!」
「我敢斷言,是澄觀自己取了文夕渚的夾竹桃!」楊續看向三人。
「那……那也是澄觀自己拔了夾竹桃?」秦思俏問。
楊續微微一嘆,「他是不想那毒物禍害他人……其心寬厚仁愛可見一斑。」死前還在為他人著想,實在是可敬可嘆。
「如今我全部想通了!」楊續撫額道,卻不見半點兒茅塞頓開的喜悅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