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再入江宅
錢老闆見狀正欲上前再呼他一巴掌,意料之外的事情卻發生了……只見盧志勤突然像是被什麼人猛推了一下,直直地沖向錢老闆……待盧志勤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經沾滿了鮮血,再看錢老闆,眼珠子爆凸,心口插著那把屠刀,不可思議地看著盧志勤,伸手指向他欲說些什麼,卻一口鮮血噴出倒在地上沒了氣。盧志勤嚇得兩腿發軟,一屁股坐在地上,驚恐地看著錢老闆的屍體,然而不到喘口氣的功夫,盧志勤遭雷擊一般突然挺直了身子,臉上五官痛苦地揪成一團,一頭栽倒在地,瞬間丟掉了性命……
幻象頃刻間隨之消失……
「大人,要為小人平反冤情哪……」那陰測測的語調將秦思俏喚回到現實中來。
秦思俏和楊續對視一眼,開口問道:「案發時除了你和錢老闆,還有何人在場?」
「小人不知……錢老闆不是小人殺的,小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說完嗚咽了起來,血紅的眼珠似是要從眼眶裡迸裂而出。
秦思俏怕他又要激動起來,慌忙出言撫慰道:「你放心,既然鳴冤鼓不擊自鳴,定是有冤情的,待我查個水落石出,一定還你個明白!」
「小人不想下地獄……大人救我,救我!」盧志勤說著痛苦地仰面朝天,四人這才發現他被頭髮遮住的半邊臉已所剩無幾。
宋子昭和秦思俏倒吸一口涼氣,楊續很適時地收起陣法,盧志勤終於隨著藍光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四人沉默地平靜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秦思俏,看來明日要去麗城衙門走一趟了」楊續開口道。
「嗯!分明是有人在身後推了他,這人會是誰呢……」秦思俏沉思道。
「那夜還會有什麼人在山林中……又想置他二人於死地……」楊續接著道。
「你們…可否…明日再商量,我…我…嘔……」宋子昭臉色難看,手捂著嘴眼看著要吐出來。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了,但宋子昭總覺得屋裡瀰漫著一股令人作惡的腥臭腐朽之氣。
「別吐啊!忍一忍!」秦思俏打開房門把宋子昭往外推,要是讓他吐在這裡,她同蘇兔就慘了。
送走了宋子昭,秦思俏回到屋子裡準備和楊續、蘇兔分析案情,卻見楊續臉上露出吃力的表情,緊張地看向他的膝蓋,「是不是傷口又裂開了?」
楊續笑著搖了搖頭,「沒想到盧志勤會是如此慘狀。」不著痕迹地岔開了話題。
「是啊,他死得不明不白,怪不得怨氣那麼重。」秦思俏心有餘悸地深吸了一口氣。
「我看今天還是到此為止吧,你和蘇兔早點休息,明日一大早我們就去衙門。」楊續說著坐回木輪椅上。
秦思俏上前道:「我推你過去吧,你的腿真的沒事嗎?」
楊續眸光柔和了幾分,「不用了,我好得很。」
……
秦思俏小心翼翼地將鳴冤鼓放回枕邊,吹了燈躺在床上,耳邊只有蘇兔的呼吸聲,幻象中的場景在秦思俏眼前不斷閃現,盧志勤血淋淋的軀體總漂浮在天花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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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雞打第一遍鳴時,秦思俏就翻身起床,難得的,蘇兔沒有比她起得早,也剛巧睜開眼睛。
四人乘著馬車來到衙門前時,大門還緊閉著。等了好一會兒才有個官差模樣的人打著呵欠開門出來。秦思俏對於麗城衙門這種懶散的狀態十分不滿,要知道在清水縣,這個時辰她已經帶著手下的捕快操練起來了。
「敢問這位官爺,芸海閣的雨棠姑娘可在衙門內?」秦思俏開門見山地問道。
那官差只當她是個普通老百姓,不耐煩地回道:「你們什麼人?打聽這些做什麼!快走!快走!」
秦思俏騰地就來了氣,「你這衙役怎麼說話呢!」
那人更加沒好氣地說:「你當衙門是包打聽吶!」說著朝秦思俏白了一眼。
「你!」秦思俏本就焦躁不安,這衙役惡語相向,鬧得她直想擼袖子。
「秦思俏!」楊續從車內探出頭來叫住正要跳腳的秦思俏,「稍安勿躁。」轉而對那位衙役和顏悅色地開口道:「我等與雨棠姑娘相識,聽聞她受了黥面之刑,勞煩這位官爺通融通融,讓我等探視一番。」
衙役見楊續氣度不凡,有官家人的氣勢,臉色稍稍好看了些,「那你們可找錯地方了!花雨棠如今雖落魄了,但好歹也曾是江南第一名妓,怎能沒幾個人罩著呢!」
「官爺這話的意思是……花雨棠已被人接走了?」楊續問道。
「那我可就不能多說了!」那衙役擺擺手,趾高氣昂地往衙門裡去了。
「哼!狗眼看人低!」秦思俏氣道。
宋子昭也是窩火:「一個小小的衙役竟這般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是為了隱藏行蹤,定要辦了他!」
楊續開口道:「你兩個若是咽不下這口氣,衝進去揍人我也不攔著,不過我現在可是要上江宅去了。」
「去江宅?」宋子昭問,「花雨棠是被江飛燕帶走的?」
秦思俏跟在宋子昭後面上了馬車,開口道:「還用問嗎,除了江飛燕還會有誰!」
「那江女俠可夠仗義的!這可是要照顧花雨棠的後半輩子了。不過江威不是不喜她與妓子來往么……也不知江門能否容得下她。」宋子昭說。
「以江飛燕在江門的地位和魄力,也不是什麼難事……咳咳……」楊續輕咳了兩聲繼續說道:「江湖人士沒那麼多繁文縟節,一個受了黥刑的妓子在普通人家肯定會遭人白眼,為人所不齒,但江門不同,對於花雨棠來說,不失為一個好歸宿。」
「可花雨棠本來可以像普通女子那樣,去過平凡幸福的生活,如今卻只能終生枯坐於深宅大院,怎能算得上是好歸宿呢!」秦思俏想到私奔那夜花雨棠對自由生活的憧憬之情,就替她難受。
楊續看向秦思俏,「你以為花雨棠跟著盧志勤就真的能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秦思俏疑惑不解,「你這話的意思是……」
「陸志勤於花雨棠而言並非良人。」楊續斷言道。
「嗯?」秦思俏不知楊續為何如此篤定,在她看來兩人真心相愛,是一對令人羨慕的愛侶,「可是因為在幻象中盧志勤道出了花雨棠的藏身之處?那也許是他胡亂說的呢。」
「不,他待花雨棠並非全心全意,至少不像花雨棠待他那般赤誠。」
「你怎麼知道的?」
楊續表情依舊從容不迫,卻用開玩笑的口吻說:「愛說甜言蜜語的,十有八九是個負心漢。」
宋子昭聽到次處忍不住笑出了聲,「哈,所以……秦思俏啊,像楊續這樣嘴硬心軟的才是可以託付終身的良人啊!哈哈哈!」楊續聽了宋子昭的話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輕搖摺扇。
秦思俏看看神態自若的楊續,又看看莫名興奮異常的宋子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正在宋子昭兀自笑得前仰後合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宋子昭一個沒坐穩朝前一撲,「咚」的一聲。旁邊的秦思俏也沒好多少,一頭撞進對面楊續的懷裡,慌亂中觸到了楊續的雙手。
「蘇兔!」宋子昭撫著額頭拉開門帘,朝駕車的蘇兔吼道:「你怎麼駕車的?」
「到了。」蘇兔頭也不回地下了馬。
楊續笑道:「秦捕頭深藏不漏啊!」
「啊?你說什麼?」秦思俏抬起頭錯愕道。
「你這是練過鐵頭功吧!」楊續嘴角含笑,說完就掀開門帘從容地下了車,哪裡看得出腿上有傷。秦思俏聽出了楊續的揶揄,摸摸腦袋卻一點也不生氣,心裡還在疑惑,已是人間芳菲四月天,楊續的手怎麼是冰涼冰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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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飛燕聽聞四人前來,親自相迎,看起來心情不錯。
宋子昭率先開口道:「我等此次不請自來,還望江女俠見諒。」
「哪裡,莫要和飛燕見外,只當自己家便是,諸位是來探望雨棠的吧。」
「雨棠姑娘果真在此處,看來我們猜得不錯。」秦思俏欣喜地說。
「怎麼不見江大俠?」宋子昭問道。
江飛燕開口道:「哥哥他出遠門去了。」
「原來如此……聽聞雨棠姑娘受了黥刑,不知現在如何?」
「諸位有心了……自盧志勤死後,雨棠她一直鬱鬱寡歡,精神恍惚,倒是受刑過後心裡反而好受了些,眼見著有些好轉,方能同我說上幾句話來。」
「我等此番前來也是想著能和雨棠姑娘說上幾句話,讓她心裡好過些。」秦思俏開口道。
「我方才還在與她談天,說到楊公子受傷住在醫館,雨棠她還贊楊公子胸中有丘壑,見了你們,定能叫她展顏。」
四人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隨江飛燕來到花雨棠的廂房外。
「雨棠,楊公子他們來看你了。」江飛燕敲了敲門輕聲道。
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動靜,眾人都以為她定是睡下了,裡邊卻傳來花雨棠虛弱的聲音,「請……」
江飛燕推開房門,四人放輕了腳步進了屋子,只見這屋子裡窗明几淨,一點兒不像武學世家,反倒像是哪位千金小姐的閨房,看來是專為花雨棠準備的。牆上掛著幾幅字畫,屋裡香氣繚繞,到處擺放著盆栽,種了好些鮮艷明媚的花草。繞過「梅蘭竹菊四君子」鏤雕屏風,只見一張古琴置於案前,旁邊一尊錯金獅耳香爐正散發出淡淡的紫煙來,聞來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