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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盧志勤

  四人在醫館百無聊賴地又過了一天,第二日傍晚,從醫館的郎中口中探聽到了關於花雨棠的消息。這案子比預想中結得快,最後的結果和江飛燕所說相差無幾,只是還多了兩條人命。當晚同錢老闆一起出城的,還有兩個家丁,錢家來報少了兩個人,最後官兵在後山找到了兩人的屍骨。芸海閣被封,鴇母因為此事受到牽連被打入大牢,而花雨棠因私奔被判黥刑……


  「黥刑……真是可惜了一代佳人。」宋子昭靠在躺椅上萬分惋惜地說。四人聚在醫館的後院里,楊續嫌屋裡悶,便坐著木輪椅出來透氣,見後院里的紫藤蘿長得惹人喜愛,便同宋子昭在花架下擺上了一盤棋。


  「被黥了面,花雨棠以後可怎麼活啊?」秦思俏麗蹲在小花圃前,看著土地里鑽出的「小菜葉」,眼神憂鬱地說。


  「塞翁失馬,沒有了花容月貌興許是件好事。」楊續手執黑棋,盯著棋盤,淡淡地開口道。


  秦思俏看向楊續,「怎麼能是件好事,對於女子來說,容貌和性命是同等重要的,何況她那麼美,心裡該多難受啊!」


  「她的琴藝更甚於容貌,沒有了那張喧兵奪主的臉,卻能讓人更專註於她的琴聲。」


  秦思俏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伸手去摸花圃里的小草,思考著楊續話中的道理,想一想還是替花雨棠不值,畢竟臉上刺紋可是一輩子的恥辱,也不知道她能否渡過心裡的坎,「我們臨行前去探望花雨棠吧。」秦思俏提議道。


  「我看行,畢竟相識一場,若是能在她受刑前見上一面就好了,我可不忍心見到美人毀容。」宋子昭走了一步白棋說道。


  「你輸了。」楊續歪著身子依靠在椅背上,指了指棋盤道。


  宋子昭盯著棋盤仔細一看,猛地拍了下大腿,懊惱地說:「都怪你!秦思俏,害得我分神!」


  「是你自己學藝不精吧……」秦思俏頭也不抬地說。


  楊續看了看秦思俏說:「你在做什麼呢?」


  「我在除草啊,這花圃多漂亮啊,就是周圍長了太多的雜草。」秦思俏繼續「摧殘」那些雜草。


  「快住手。」


  「為什麼啊?」


  「那不是雜草,是白朮。」


  「啊?是藥草啊……」


  宋子昭恨鐵不成鋼地嘆道:「楊續,你的傷可要快點好,再多待幾日,我可賠不起。」


  正打著趣兒,一個小葯童往院子里來,秦思俏趕緊把連根拔起的白朮往泥土裡藏。


  「楊公子,師父說您該換藥了。」


  「知道了,我這就去。」


  秦思俏攔住正要離開的小葯童問:「今日外邊可有什麼新鮮事吶?」


  那小葯童搖了搖頭,想了想又點點頭說:「如今鬧得滿城風雨的就是芸海閣那位花魁了,但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不過聽說她的賣身契不翼而飛了,江飛燕江女俠交給官府一筆銀子,花魁從今往後要從良了。」


  秦思俏瞭然地點點頭,「那……花雨棠還要受那黥面之刑嗎?」


  「怎麼不受。」那小葯童十分肯定地說:「聽說已經用刑了!」


  小葯童此話一出,院子里的四人一齊望向他,包括一直靠在紫藤蘿架旁閉目養神的蘇兔。


  「真的……」那小葯童看著他們小聲道,「花雨棠的相好死了,一直尋死覓活的。」


  「這麼快……」秦思俏撫著額頭,很是傷心。


  「我也只知道這麼多……師父讓我配藥去,晚了該挨罵了。」


  「你去吧!」楊續開口道。


  小葯童應了一聲便跑出了後院。


  四人沉默良久,宋子昭首先開腔道:「楊續,我推你去前廳上藥。」


  「好。」


  ……


  秦思俏渾獨自一人渾噩噩地在後院里站了良久,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往前廳跑去,前廳里郎中剛為楊續重新上藥包紮好,還未放下手裡的活,就見秦思俏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大夫,有沒有能夠止血祛疤的葯?」


  「有啊,給楊公子用的就是。」


  「我是說能用在臉上的。」


  「可以用在臉上,誰受傷啦?」


  「您再幫我配個幾幅吧。」


  郎中也沒再多問,「行,不過我這兒藥材不夠了,明日採買來再給您配。」


  「一言為定,您可千萬別忘了啊!」


  「放心,放心……」


  ————


  夜深人靜,秦思俏躺在床上,決定明天一早等郎中配好葯就去找花雨棠,雖然微不足道,但好歹也要為她做些什麼……正要閉眼睡覺,卻聽到床頭「咚咚咚咚……」這熟悉而陌生的聲音激得秦思俏從床上彈了起來。蘇兔已經起身點燃了桌上的一盞油燈。


  昏暗中蘇兔的臉龐忽明忽暗,「秦思俏,快拿被子捂上。」語氣有幾分焦灼。


  「扣扣扣!」門外響起敲門聲。


  「是我們。」是宋子昭的聲音。隔壁的兩人也第一時間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


  蘇兔打開門,宋子昭推著楊續走了進來,迅速關上房門,兩人只穿著一身褻衣,外頭胡亂披了件衣裳。秦思俏趴在床上用被子捂著鳴冤鼓,試圖讓它的聲音小點兒。


  「秦思俏,醫館人多,不能讓它再響了,你快過來。」楊續說著抽出手中的黃泉劍,勉力起身,作勢要召喚冤魂。秦思俏趕緊讓到一邊,心裡跳突突的,既擔心被醫館里的人發現,又擔心楊續膝上的傷勢加重。


  牆上刺目的藍光閃耀著,六芒星不停旋轉,很快一團黑煙從中心鑽了出來,秦思俏知道是冤魂要露面了,恐怖的氛圍瞬間籠罩住小小的屋子,彌散的黑煙幾乎要將他們包裹住。秦思俏突然覺得一陣心悸,刀割般的疼痛向她襲來,猝不及防,胸口一陣氣血上涌,好在一旁的蘇兔及時伸手貼住秦思俏後背,將自己的內力傳給秦思俏,抵擋住這暴風雨一般來勢洶洶的陰惡之氣。


  秦思俏好不容易穩定心神,待看清黑霧后那鬼魂面目時,驚得叫出了聲,「盧……」蘇兔眼疾手快地捂住了秦思俏的嘴,她這一嗓子喊出去,醫館所有人都要驚醒了。


  眼前那飄浮著的鬼魂正是死於非命的盧志勤,不久前還是斯斯文文的一個玉面書生,如今卻散亂著頭髮遮住了半張毫無生氣、沾滿血跡的臉,黑乎乎的眼珠里泛著紅光,看得人心驚膽戰。他向前伸出兩隻手來,青灰色的皮膚殘缺不全,露出森森白骨來,渾身上下血跡斑斑,可這都不算什麼,四人向下望去,臉色劇變,彷彿是被人攔腰砍斷,盧志勤的下半身完全消失了!殘破的衣裳空蕩蕩地飄著,不時有粘稠的暗紅色血液滴下來,觸目驚心!秦思俏閉上眼睛心中默念「假的假的假,幻象幻象幻象……」宋子昭已經捂著嘴巴靠牆乾嘔起來,蘇兔渾身緊繃,兩腿像灌了鉛一般,就連見多識廣的楊續也不忍地偏過臉,迴避眼前的慘狀。


  「大人……」陰森的呼喚帶著涼氣向秦思俏撲了過來。秦思俏無奈只得睜開雙眼,盯著盧志勤頭頂,不去看別的地方。


  「盧……盧志勤……你有何冤屈……」秦思俏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抖。


  「我死得好慘啊……它們咬我的身子,把我撕碎了……嚼爛了……」


  「它們是誰?」


  「有狼!有狼!一大群狼!」


  「你是被狼群咬死的?」


  「不!」盧志勤突然咬牙切齒地說:「是他殺了我,我沒有殺人!你們都被他騙了!」這一通「我啊他啊」,說得秦思俏是腦子一團亂麻。


  「何人殺了你,又是何人殺了錢老闆?」楊續開口問道。


  「我沒想殺錢老闆……我只是拿著刀嚇唬嚇唬他,有人在背後推了我,刀子……刀子就……插進……插進他心口了……」盧志勤說著周身升騰起一股白色的煙霧……煙霧散盡后,四人發現他們已置身於郊外的山林中,天已蒙蒙亮。


  「這是幻象。」楊續提醒道。


  秦思俏點點頭,「明白!」金良城一案中,他們也曾進入過顧明朗的幻象中。


  ……


  「你個龜兒子!還往哪裡跑!」一個大腹便便、滿臉橫肉的男子手持屠刀哼哧哈哧地追趕著盧志勤,後面還跟著兩個身強力壯的家丁,都舉著棍棒一陣喝呼。盧志勤一個文弱書生哪裡是那兩個家丁的對手,很快就被揪住了衣領,重重地摔在地上。那滿身戾氣、肥頭大耳的男子走上前一腳狠狠踩在盧志勤的背上,「奶奶的,讓爺爺我好找!我讓你跑!我讓你跑!」說著使出渾身力氣踢踩盧志勤。盧志勤疼得大叫起來。


  「快說!花雨棠那娘們在哪躲著呢!再不說我現在就殺了你!」說完用手上的屠刀在盧志勤臉上用力拍了拍。


  盧志勤嘴角噙著血,別過臉去,伸手指了指後山的方向,「山……山洞裡。」


  「呸!」男子沖他的臉上啐了一口,「招財、進寶,你們兩個給我去後山搜!」


  「是,錢老闆!」兩個家丁手持棍棒往後山跑去。


  錢老闆踩著盧志勤惡狠狠地說:「你小子要是敢騙老子,老子就把你大卸八塊喂狼!」


  盧志勤害怕極了,見錢老闆氣喘吁吁、滿頭大汗,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和勇氣,使勁全力掙脫了錢老闆。錢老闆沒想到他會反抗,一個踉蹌沒站穩,手裡的屠刀也掉落在地上,盧志勤見狀搶先一步奪過屠刀,對著錢老闆開口道:「你!你別過來!」顫抖的雙手暴露出他內心的軟弱恐懼。


  「哼!就憑你!老子就過來,你敢拿老子怎麼樣!」錢老闆說著就大搖大擺地朝盧志勤靠近,滿臉不屑與嘲諷。


  「我會殺了你的!」盧志勤雙手握著屠刀,不住地往後退。


  錢老闆越靠越近,站在他跟前叉著腰道:「老子讓你殺,你敢嗎?」說完「啪」地打了盧志勤一巴掌。這一下可不輕,盧志勤連人帶刀倒在地上,不過他很快又站了起來,手上還握著那把屠刀對著錢老闆,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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