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ex)
邁扎央成片的賭場,流傳著些許一夜暴富的神話,一場傾家蕩產的,更不少。
打手板著斧子抓人討債,在大街上把背債的打個半殘的事兒,也屢見不鮮。
當地治安不嚴,報案了連警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按理說照常是這樣。
這次有點不一樣。
當天臘宛村民見證了什麼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就兩個人,一個身材挺拔精悍的高個男人,另一個稍矮一點,也散發一種朗硬的氣質,都沒用刀子,一根伸縮棍,一個電擊棒,面對十五六個手持兇器的打手!
蔣越上去一棍子抽掉了一個人的馬刀,棍子朝後一捅猛甩開,背後撲上來的一個人順著棍子的力道活活摔飛了。
兩個人衝上去架蔣越,蔣越踢開其中一人的手腕,出手掐住了另一個的脖頸,把兩個人摔在一起。
這些打手不怕見血,下死手砍人,可實在不精,動作太大,拿著刀卻不會用刀。
蔣越在思索是不是下手太重了的時候,馮三已經差不多把人都給七七八八電暈了。
馮三跑大巴車那敲敲窗:「你們都沒事吧?」
這時一個美女戰戰兢兢抬起頭,輕聲:「蔣越?」
蔣越把棍子一節節摁回去,抬眼仔細看了一會:「程麗。」
程麗微微一笑:「居然在這看見你,」她默了幾秒:「我還以為你認不出我了。」
蔣越的眼睛緊緊看著她,程麗突然開始心慌,接著她看著蔣越一步步朝她走過來。
程麗:「你……」
蔣越一把拉開大巴車的活動門,伸手抓住了蜷縮在車座子底下的男人。
馮三噫一聲,瞪眼:「這不是,我去,韓少爺!」
韓城捂著褲子,哭喪著臉。
他褲襠濕漉漉的,這是給嚇尿了。
蔣越提著他的衣領把他給抓出來,塞進車。
馮三心裡嫌棄韓城給他髒了車,不過他還正兒八經跟他說:「韓少爺,我們找您呢,您得跟我們走一趟。」
蔣越開車要走,程麗跳下來追上他:「你等等!」
蔣越停住,回頭。
他的表情又冷又靜默,程麗一下子說不出來話。
後座給韓城帶銬子的馮三聞他褲襠一股怪味忍不住酸他:「韓少這輸給誰錢了啊,讓人逼成這樣。」
韓城臉紅脖子粗地破口大罵:「我/操他狗日的趙天元!」
馮三和蔣越同時看他:「誰?」
韓城慪了一口邪火,你讓我死我也不讓你好過!
「就是趙天元!跟他娘的魏平勾搭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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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南傘到隴川開車也只要不到九個小時的車程。
車一直開到晚上,易周戴著眼罩倚在車後座,宋林林坐在她旁邊,有些緊張地看著窗外。
前面還有兩輛車,都拉著賭場「客人」。
易周算大頭,單獨和宋林林坐一車。
開進隴川拉勐村的土路,開車的對眼踩了兩腳油門,汽車蹭往邊上偏,他趕緊制動,停下車。
看到路面這一堆故意灑的釘子,對眼兒又看到不遠的修車鋪,冷哼一聲。
宋林林搖下車窗:「怎麼了?」
對眼兒:「車胎爆了,等等。」
他就是自己換也不讓錢給那些修車鋪賺了。
修了半天沒弄好備胎。
易周摘了眼罩,下車。
對眼兒從車底伸出頭:「你去哪?」
易周像是沒聽見,慢悠悠往前走,宋林林一跺腳:「這離臘碗車站不遠了,容易找車,我們自己打摩的吧!」
就是不知道這麼晚了,還有沒有車拉著偷渡越境到緬甸邁扎央……
宋林林追上了易周,易周摸摸口袋,只剩一把碎錢,一張卡,她若有所思地問宋林林:「你那個……『組織』,拉一個人多少提成?」
宋林林愣一下:「拉一個人去賭場差不多到卡十萬到二十萬,」她想想補充了一句:「如果拉來大老闆,錢就多一點。」
「哦。」易周說:「那車費你墊了吧。」
一個騎著摩的的老漢沖她們尷尬笑笑。
宋林林突然覺得有些恥,臉紅了紅:「不要緊,我有錢。」
「天這麼黑了,我本來不準備馱人了,」老漢試探性報了個數:「給四十就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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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細窄的泥土路,兩旁是成片的油菜花田,因為天很暗,一眼掃過去,黃色的花朵連成片,像浮在綠桿上的薄霧。
摩的架了寬板,坐兩個人也不擠,易周坐在最末,側頭看著油菜花田,忽問:「現在是幾月?」
宋林林:「怎麼……?」
老漢笑說:「今年的油菜花開的是有點早。」
摩的的噪音小,聽起來是新的,易周說:「買摩的多少錢?」
「貴啊,三千,」老漢大聲說:「就為了拉客剛買沒一月,你們給的錢多,其實以前一趟都幾十,現在高峰期五六塊就走。」
老漢說:「我們現在在芒林寨,」他指著一條水溝:「那個就是邊境線。」
水溝極淺,掩映在油菜花田裡幾乎要看不見。
上面是緬甸境內上芒林,下面是中國境內下芒林。
開過去就過境了,「偷渡」就這麼簡單。
老漢說:「下芒林前幾年還有緬甸人種鴉片,中國打擊之後,影響緬甸也改革了,就換種了甘蔗油菜。」
老漢摩的開到邁扎央的主路就停下了:「妹兒走吧,我得早走回家,這周邊山兵和緬政府軍不知道怎的回事就容易戳。」
宋林林給了錢,跟老漢告別。
易周掃了一圈兩旁的一二層水泥房,都寫著漢字:「現在去哪?」
宋林林咬了咬下嘴唇:「開發區對面的邁達賭城。」
「我妹妹就被抓送那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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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保萬無一失,剛入隴川馮三就有人接應,秘密把韓城帶走了。
蔣越先開車去了邁扎央,半路遇到的程麗本來是要跟旅遊團去仰光。
她問蔣越:「你要去哪?」
蔣越說:「到邁扎央裡面。」
他沒說具體的地方。
程麗掐了掐手心,微笑:「我也到邁扎央裡面,你能不能送我一程?」
蔣越:「……」
天暗了,周圍又不安全,蔣越開車,程麗坐在副駕駛,程麗不開口,蔣越就一路無話。
她偷偷看著反光鏡照出的男人英氣而剛硬的側臉。
歲月把他打磨的愈發沉穩而氣魄逼人。
程麗想起了倒回十二年前的學生時代,她追了他整整兩年,她被他的冷漠傷了一次又一次,可能就是犯賤吧,她都沒放棄,才把蔣越變成自己的男朋友。
程麗忍不住開口:「你結婚了?」
「沒有。」
程麗說:「我現在也……一個人了……」她等了一會,想等蔣越自己問,可是他不問,她又得自己說:「我和李偉傑結婚了卻發現不是那麼合適。」
她笑笑:「我這個人就是心氣兒不好忍不了,不到一個月就離婚了。」
蔣越沉默地開車,他無話可說。
程麗說:「我自己本來就不喜歡他,我以為即使不愛,我忍忍也能過一輩子,但是果然不行……」
蔣越嘎一聲把車停在一家旅館前面:「你別往裡去了,賭場沒什麼好玩的,在這住一晚,明天早點走。」
程麗張張嘴,又把話咽下去。
蔣越把程麗送到裡面,辦好入住,轉身離開,對於她的其他事,隻字未提。
程麗看著他的背影,忽然眼裡就有了濕意,鼓起勇氣說:「你說我當時要是再堅持一點……咱倆是不是也不會變成這樣……」
蔣越回頭,沒什麼表情:「沒什麼當時了,程麗你會遇到更好的人。」
他走了,程麗擦掉眼角一點淚,心情複雜。
這麼些年,他還是一個人……
是不是,她還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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