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轉折)
易周幾乎是在對眼兒發聲質問她的一瞬間換上了一副驚恐的表情。
「你幹什麼?」
易周聲音微顫,眼睫撲簌簌抖動。
對眼兒還有點發疑,刀口不拿開,也沒再往下扎,硬生生問:「你先說你剛才電話打給誰?」
「打給誰……」易周眨了眨眼,她不想再糾纏了,正準備動手,路口突然跑過來一個人。
急吼吼叫:「易周姐,易周姐!」
對眼兒聽聲,手沒動,側側頭:「宋林。」
宋林林跑到近處瞅著抵著易周肚子上的短馬刀嚇一跳:「大城哥,你幹什麼?」
「你認識?」大城說說話眼又對一處了。
宋林林拽著他拿刀子的手:「易周姐是我鄰居的姐們,我講好要帶她一起去賭門的,」她又轉臉問易周:「你怎麼還不給我打電話,這麼晚來?」
「我住錯旅館了,沒找著你,」易周語氣里都是不信任:「是叫大城哥的?你們同路的怎麼還有這號子人,靠譜么?」
大城哥對著倆小眼看了兩個人一會,收回刀子,笑說:「誤會,誤會。」
對眼兒:「宋林你也不早說……」
「我一開始以為易周姐不會來……」宋林林說:「易周姐是有個大老闆哥哥吧,管她管嚴都不讓出來。」
大老闆哥哥,對眼差點要笑,趕忙說:「宋林快領那邊去,不少人等著了!」
「哎。」宋林林領著易周走,出了一頭冷汗。
對眼兒跟在後面,笑眯眯緊盯著。
就怕跑了,這可不少錢呢。
易周走到兩旅館對面,停下:「我去那邊拿個包。」
對眼兒不大放心:「拿什麼?」
宋林林接話:「我陪易周姐去吧。」
「那你倆快點,下午就發車了,」對眼兒有意無意叮囑:「宋林多幫幫你姐,我剛才嚇著她了,跟她解釋解釋。」
「嗯嗯,我知道。」
易周走在最前面,進去把三角支架收了,鏡頭拆下來放進包里,這些東西還不能帶走。
她裝口袋裡一台微型攝像機,三張內存卡。
宋林林站在門外囁嚅許久:「易周姐不然你現在走吧。」
易周把相機放包里:「往哪走,你不怕我報警?」
宋林林一聽報警兩個字著急了:「怎麼都行,求你別報警……」
易周轉身,倚在牆上,抽出一支煙:「你得跟我說說你是怎麼回事吧?你這一走,馮媛她們都要急死了。」
打火機在易周手裡跳出一簇火光,啪一下,宋林林不由自主跟著抖了一下。
「你找蔣越捎上你就為了偷渡引人,跟賭場沆瀣一氣坑人錢財,」易周半彎眼睛:「你虔信的大乘佛法怎麼能像你這樣運載無量眾生。」
「我,我沒有辦法……」
宋林林雙手合十,緊閉眼睛用緬語說了一句話。
她哽咽出聲:「饒恕我……我必須得搭上這一班……去找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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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韓城從綠旗山被假四爺抓著當人質下山,後來被順子領人截了解救出來。
順子還要他去做筆錄,他才不去呢,一個屁大點官還敢跟小爺問話。
他逃出生天就拍屁股走人了。
這會呢,他自然在溫柔鄉賭錢。
金盛被全盤封了,他一路賭出境,海混到了拉勘邁扎央。
之後這不到半個多月,他輸慘了。
賭場都是那麼一套,讓你輸個頭,再讓你贏幾把嘗嘗甜頭,然後不斷坑你大的。
韓城其實混京城太子圈時候,人家都讓著他,就是在澳門賭場輸了,底下一溜溜須拍馬捧著給他借錢的,到真的各種龍蛇混跡的大賭場,他屁都不是。
輸空了流動資產,心急火燎地動了他爺爺韓中遼那張黑了巨額資產的銀行卡戶。
結果弄了幾次弄不對,銀行卡被凍結了。
真的不對。
他給他爺爺打電話,正常線沒人接,他和他爺爺交流還有另條線,好不容易接通了,他剛說了一句:「爺,我輸了差不多一億。」
韓中遼破口罵了他一句烏爾都語,接著吼:「倒槽了,魏平在邁扎央,他能接觸你,你就弄死他,弄不死想法立刻給我離開拉勘,別被抓……」
還沒說完電話線嘶一聲斷了。
「倒槽了」這三個字他沒聽進去,輸錢輸火了加上之前積怨,就「魏平」這兩個字近他腦子裡了。
好啊魏平,到底他涉及多少黑業啊,手伸那麼遠,怎麼處處鯁著他!
他一摔電話衝進邁達賭廳,他當了一個月送錢的大頭,賭場有眼見的服務生都認識他了。
他拍桌子問大堂:「你們老闆哪呢?!」
一臉凶神惡煞,大堂站崗的小班美女被他給唬著了:「老闆今天到晚都有約了,在二樓會客廳,您要預約嗎……」
瞅著他穿過人烏泱泱的一樓大賭廳殺到二樓獨間,保安上去把他攔住了:「先生,你幹什麼?」
韓城吼:「叫魏平來見我!」
保安死攔著他:「我不知道這個人,你讓樓下大堂總監台給你查查去!二樓要絕對安靜,你別在這嚷嚷。」
韓城一聽就火了:「二樓怎麼了?爺之前還在二樓有個獨間呢,你們些狗日的把爺的錢都坑了!叫你們老闆來!有黑幕!」
橫里橫氣的,保安差點要揍他,一個小服務生跑上去攔住了:「別鬧,這位是韓少吧。」
韓城哼一聲。
「韓少您給個面子,」小服務生靦著臉賠笑:「別生氣,我們這沒有叫魏平的,我們老闆姓周……」
「我呸你姓周,」韓城冷笑:「是不姓韓啊,跟著老子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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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的包廂是開放式的,需要時就放個摺疊小屏風跟外面隔開。
二樓要麼不開桌,要麼一開底注就是十萬,跟注會到百萬以上。絲毫不遜色於金盛,這裡是全公開的冒險場。
其中一間九人桌,趙天元跟閑輸了兩把,輸了不少錢,他定了心神,灑錢二百萬,荷官笑著給趙天元讓了坐。
他為庄,荷官拋給他第二、四張牌。
他揭開牌一角,雙A。
必輸無疑,日。
趙天元火了,這時候外面吵吵嚷嚷的,他摔牌,一腳踢開屏風:「我/草,外面吵什麼!她媽煩不煩,把老子手氣吵吵沒了!」
「哎哎,對不起趙老闆……」小服務生笑嘻嘻點頭哈腰:「我的錯,我這就唉……讓他走……」
就在樓梯下面,鬧事的韓城看見一個男人踹門出來,那男人也看見他了。
兩個人都是一愣,然後第一反應都是躲。
韓城噌噌跑下樓才回過神。
他爺爺告訴他趙天元是中軍養的狗,可是不對啊,他怎麼會在這種地方賭錢?
再一想,邁達二樓會客廳就那麼正中一間,正對戲台,剛才……趙天元好像從那……出來……
他想通了冒了一身冷汗,趙天元也是愣了一下才發覺,不能叫這小子跑了!
中軍抓著這傻逼,他不得把自己也抖落出來!?
韓城也沒抓瞎到那種程度,他知道自己得跑,他到門口脫了外套,也不帶東西了,不要車了,還好身上剩幾百,他隨手買了個帽子戴頭上。
壓低帽沿,他想他坐摩的直接回大陸是不行了,先跟團車到仰光,再到那轉國際機場……
正好旅遊團的包車從邁扎央打著牌走,韓城衝上去抓著領頭拿旗的導遊:「能不能帶我一個,這車去仰光吧?」
「你怎麼不提前報班,」導遊看了看他的穿戴:「有錢么?」
韓城脫下手指的戒指給他:「先這麼墊著。」
導遊看那祖母綠戒指認不出:「誰知道真假……」
韓城著急,他還得壓著火:「你怕假?我就在你車上跑不了,你怕什麼?」
導遊想想也是,跟他一招手:「上來吧,還空幾個,隨意坐。」
韓城一屁股坐下,目不斜視,一群十幾個來抓他的打手就那麼從車旁邊過去――他鬆了口氣。
「你沒事吧?臉色不太好。」一個溫柔的聲音響在耳畔。
韓城猛回神,才發現旁邊坐著一相當漂亮的女人。
一頭波浪捲髮,臉襯的小,口鼻秀氣,眼睛又特別大,看起來溫柔又知性。
韓城還有點驚魂甫定也給美女安慰好了:「沒事,就是沒吃飯。」
車發動開走。
美女拿出一包餅乾:「只有這個。聽你是香港人?我叫程麗。」
「哦,謝了,」韓城接了,順嘴說:「我叫韓城。」
他剛要改口真名都晚了。
程麗笑著說:「我也去仰光啊,順路。」
程麗有點自來熟,不過韓城對美女都不反感。
兩人混一塊聊了一道。
車開一個小時,快要開出臘宛,車體突然爆出刺耳的摩擦聲,大巴熄火。
「操,」司機罵一句探出腦袋:「車胎好像爆了。」
他伸出腦袋才發現是非自然爆炸。
正前擋風玻璃被一斧子劈開。
他要不是去探頭看車胎,現在腦袋就已經掉了。
然後接連從四面八方,出來三五輛車把這個大巴堵在路口。
車上下來將近二十個赤裸半身,紋著青龍白虎的健壯打手,手持刀斧,殺氣騰騰,朝著韓城過來了。
韓城蜷縮在車座上,褲襠溫熱。
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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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越開車經過一個路口,突然三輛車軋到他前面不動了。
蔣越急剎車,馮三沒系安全帶向前猛張了一下。
馮三看見搶道的那幾輛車下來的人咂了一下舌頭:「黑幫大片啊!」
那些人手裡都有斧頭和馬刀。
大巴車上的一般民眾嚇得要報警,結果一個壯漢一斧子劈在窗玻璃上震掉了那女生的手機。
無助的哭喊聲傳到耳朵。
蔣越皺了皺眉,從腳底抽出一條伸縮棍。
不用他說,馮三也抽出電擊棒,兩個人甩開車門,朝那一伙人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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