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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四)

  ―――――――――這個應該是三十四——


  易周和滿屋子十個人質被關在二樓倉庫。


  小寧就靠在易周旁邊的牆壁上,蹲坐著抱著膝蓋。


  小寧沒想過自己居然還能再看見易周,而且就在他旁邊……他以為……自己肯定會……死了的。


  因為隔著易周就是韓城,小寧不是特別想看見韓城,他無意識地就往易周後面縮。


  易周覺察到小寧往她這邊靠,她沒動,小寧的手輕輕抓住了她的衣角。


  韓城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之後就開始神經極度過敏,他認清了,才認清了!金蝶肯定不會把他怎麼樣,因為他是韓中遼的外孫,落魏平手裡就不一樣了!


  他一腳踢翻了一個草編的破簍子:「我沒看出來!魏平是那麼個狗玩意!」


  他當初跟他談生意,處處順他心意,不撈好處,他還以為魏平能跟其他人有多不一樣!原來他才是藏最深的一個,要是沒這次事,他還指不定沒認清魏平就給他利用了!


  魏平在這發火。


  那小寧低聲問易周:「易小姐,你餓么?」


  「不。」


  易周臉色微微發白。


  小寧從口袋摸出一顆糖,攤開在手心裡。


  乾淨的圓眼睛向上仰視著她,有點希冀,有點小心翼翼的歡喜。


  易周遲了一瞬,伸手去拿。


  她遲疑的時候,另外伸出一隻手來,先一步奪去那顆糖,手指一捻玻璃糖紙飄到易周腳邊。


  韓城把糖扔到嘴裡。


  小寧愣了愣,一下忍不住小聲抗議:「你怎麼這樣啊……」


  韓城咬著糖,抄著手,不屑說:「怎麼了,不就是顆糖么?不先給我啊,你跟這女人這麼親?比我還親?」


  「小爺還跟你上過……」


  韓城嘴裡的「床」字沒出來,倉庫門突然從外被打開了。


  韓城條件反射抱頭蹲下。


  易周冷冷看了韓城一眼,撿起地上的玻璃糖紙。


  進來的人是四爺。


  他指了指易周:「你跟我出來。」


  小寧往後拉了拉易周的衣角,易周站起來,那一小片衣角從小寧手裡掙脫。


  倉庫外面有站崗的兩個人,左邊一個看四爺領著易周出來,上前移了一步,另一個人瞪了他一眼,那人略帶疑惑地重新站好。


  就在倉庫旁邊,是一個小耳室,之前還是酒樓那會兒這裡是個茶室的小包間,桌子還是上好的梨花木。


  四爺拂了木凳上的灰塵,坐下。


  桌子上擺著用廚房拾的水壺煮的一壺水。


  易周沖了茶杯給自己倒了一點。


  四爺把她從頭看到尾,忽然說:「高跟鞋,很好看。」


  「哦,」易周隨手拉了一個凳子坐下:「謝謝。」


  語氣里明顯的不耐煩。


  四爺笑了笑:「我就想跟你聊聊天。」他往窗外看了看。


  窗下有兩個人,魏平安排的。


  他們這一隊把魏平歸到指揮官的位置,剩下分別兩個狙擊手,兩個重機槍手,兩個爆破員,四個武裝士兵。


  靠人質的這塊北牆肯定是中軍最先突破的地方,安插兩個狙擊手的布置最合理。


  守門兩個武裝士兵,重機槍手前後各一,魏平這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在瞭望塔。


  距離天全黑下來還有一段時間。


  他還有一點時間。


  他收回神思轉頭看著坐在他對面的女人。


  女人一頭長發散碎的落在寬大的衣領裡面,更顯小臉雪白,五官濃重。女人都是一種怎麼樣幸福而美好的生物,穿著華美的裙子,踢踏著細高跟,佩戴美麗的珠飾,肆無忌憚地用著嬌美的嗓音同男人說話。


  四爺的眼裡一絲幾不可見的悲傷淌過,他拿起杯子,水已經涼了。


  「我時時想起梅子,」他說:「病怏怏的女人,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病歪歪十來年,五年前終於死了,那時候,我高興地恨不得放兩鞭炮。」


  四爺摘下帽子,他頭髮剃得極短,五官在臉上就很突顯,一雙眼線條略柔和,細長。


  「梅子死了之後,魏平身邊再沒有固定的人,這樣很好,」他微微眯起眼睛:「只是五年後,魏平又帶回來一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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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逢雨季,緬北的天已經許久沒有放晴了,叢林陰冷潮濕,蔣越在彎腰行進的過程中,身子擦到林間樹葉枝幹,攀附在上面的細小水珠撲簌簌落下了,有一些黏在他衣服上。


  這樣的糟糕的天氣對蔣越來說卻是不錯的掩護。


  他又迂迴推進了十五米,找到了一個最佳定點,他透過夜視鏡再一次捕捉了對面兩名狙擊手的大體位置。


  不能再前進了,再移動的話很容易暴露在那兩名狙擊手眼底下。


  可是他的位點尚不是最好的。


  他足夠耐心,銳利的眼睛透過夜視瞄準鏡全部注意力瞄準了對方的一舉一動。


  他面對的是一支最狡詐而精良隊伍,棋行一險,若是不解決了敵方中心樞紐的狙擊手,接下來的行動也無從開始。


  馮三還在前方待命,他不能失手。


  刺骨的雨水打透了他的迷彩服一點點侵入陳年或新舊的傷口。


  隱隱作痛。


  他大約蹲鋸了兩個小時了,宛若成了一具毫無生命特徵的屍體。


  忽然樹林里風起了,高大的樹木隨風擺動出合適的弧度,在紙條樹葉互相拍打嘩啦作響間――他神不知鬼不覺移動了兩步。


  制高點處兩名狙擊手向下掃視,視線探查過蔣越隱蔽的那塊位置,未發現異樣,又移開視線。


  有驚無險。


  蔣越薄唇抿成一條鋒利的直線。


  「嗒嗒塔」清脆的槍響蕩滌在林間。


  馮三那邊的正面突破已經開始了。


  兩名狙擊手顯然是訓練有素的,守著自己的崗位,神色不曾慌張,只是加緊了掃查。


  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三分鐘。


  蔣越等待著,心沉如古井。


  在一名狙擊手的槍口掃過盲區的那一剎那,噠一槍!

  血水從那人腦殼裡飛濺出去。


  據此精確二十三米的位置,另一名狙擊手捕捉到異動,瞄準鏡恰恰調轉對準蔣越的一瞬還沒來得及扣下扳機。


  另一顆子彈已經穿透了他的頭顱!


  蔣越扔掉狙擊槍,飛躍而出。


  絲毫不給自己鬆懈的機會,時間拖沓不得,他關係著不僅十一名人質!還有馮三那些在前方奮戰的隊友!


  耳朵里的通信機器嘶一聲,順子語速飛快:「在東方發現疑似烏鴉領三人鉗制著韓城先突圍,現二樓最北倉庫應關押十名人質,在林間拆除兩處炸彈,一名爆破員在倉庫東間,小心爆破陷阱!」


  蔣越抓住后牆欄杆,一個翻越左手攀上了二樓防盜網,身子一盪,同時右手從槍袋拔出手槍!

  裡面的爆破員早就端著槍對準了窗口!


  蔣越沒有選擇破入,而是在身子在窗口一盪而過的幾秒鐘內打槍點射了三發子彈!


  兩發子彈打碎了玻璃,一發子彈命中了裡面的人。


  蔣越翻身躍入,給敵人補了一槍斃命。


  人質就在隔著一層水泥牆的另一邊,走廊對面的門開著,蔣越貓著腰從這邊穿越走廊。


  兩名武裝士兵發起了猛烈的攻擊,蔣越對著開槍掃射,一個前躍突入對面房間。


  天色暗沉無光,走廊深黑,只能辨別出人體大體輪廓。


  槍子擊中了其中一個人,不是致命傷,且同時也無人增援。


  說明馮三那邊進行很激烈。


  他手裡兩把M1911,一把空了,另一把只剩下最後兩發子彈。


  他扔掉空的一把槍,抽出一把軍刀。


  再不遲疑,下一秒,沖入走廊,向前翻滾躲過敵人掃射的致命槍子,一發子彈解決了其中一人,左手軍刀精準而迅速地割破了另一人的咽喉。


  血水濺了他一身,不光是敵人的血,一顆散彈也打入了他的手臂。


  高度緊繃精神狀態下,他不覺得有多疼。


  伸手拉倉庫的門,竟然是沒鎖的,他嗅到一絲危險的味道。


  「轟」一聲。


  牆體四分五裂。


  裡面有人!唯一的念頭迫使他不退反進,沖了進去,黑暗中土石硝煙滾滾,外面投射進來一點幾不可見的月光――


  那一瞬,他幾乎要被絕望吞噬乾淨。


  「蔣越……」


  女人的聲音有點啞,帶著一慣有點慵懶的尾音。


  銀色的黯淡月光勾勒出她的輪廓,臉色微白,眼珠剔透。


  硝煙漸漸散去,頭頂炸裂的一方房頂上,是月亮出來了,人質從震驚與恐懼中睜眼眼睛,四下看了看,竟然都奇迹般地相安無事。


  蔣越定了定顫抖的心神,朝易周伸出手。


  四周仍然有些暗,看不清明每個人臉上的表情。


  易周把手搭在蔣越手心裡,仰頭望著他,忽眨了一下眼,手掌與手掌相交的時候,一根手指飛快地在他手心裡劃了兩個數字。


  十,十一。


  蔣越目光飛速掃視每一個在場的人。


  本應該有十名人質,現在刨除他之外竟然有十一人!

  第一次爆破是幌子,有一個敵人在混亂時候混了進去!


  蔣越心裡一緊。


  不挾持人質逃跑反而混入其中,那名敵人到底想引燃第二次爆炸同歸於盡還是……出其不意一舉擊殺自己來翻轉形勢與同夥接應。


  蔣越高大的身形擋住了身後坍塌了一半的門框,沉穩的語調不容置否:「站起來,一個個排起來從窗戶爬下去。」


  走廊可能還安裝有炸藥不能走,而倉庫坍塌了之後窗戶向下都有碎石,不難爬下去。


  人質相繼站起來,攀著石頭小心下爬。


  「下去后直行下山。」


  五分鐘後下去了八個人,易周站在蔣越旁邊,小寧站在最後,他前面還有一個帶著頭巾的女人。


  小寧往前走了走,易周還在後面,他有點猶豫,回頭看。


  蔣越把易周擋在身後。


  小寧沒忍住,轉身了:「易小姐……」


  突然小寧背後帶頭巾的女人反手從衣服里抽出一把寒刀,一手要擒制小寧。


  蔣越手出如電,一刀割向那人的咽喉,同時一計掃腿,小寧一下跌倒在地上,那人的刀子擦著小寧的頭皮過去,卻一刀捅在蔣越的肩膀里。


  蔣越的匕首擦過那女人脖頸,一行血飛濺出來。


  那人仰頭倒下,意識尚還殘留一分,她左手在口袋裡,就沒有拿出來過。


  若是擊殺不成功,她是準備同歸於盡的。


  她用最後的力氣摁下了口袋裡的爆破按鈕——


  蔣越神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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