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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地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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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蝶猛站起來厲聲道:「把這個女人抓起來。」


  一隊警衛從最上面站崗處魚貫而下。


  魏平從擂台上翻下來,最先衝上貴賓台。


  易周晃晃悠悠,剛扶著椅子站穩。


  突然哐一下拳頭砸到肚皮,她後背撞在椅子上,悶得胸腔狠疼。


  她狠皺了眉頭,又癱倒在椅子上,她看見魏平的臉,看不真切,那張催死一樣的臉猛地被拉到瞳膜上。


  她想躲,魏平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整個人揪起來,甩在地上。


  溫熱的液體滴滴啦啦從她額角流下來。


  她迷迷糊糊抹了抹,擦在裙子上。


  警衛見狀都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杵在一邊。


  金蝶一聲冷笑:「平子,你這是做給誰看?」


  「我養的小玩意敢拿槍指著我,你說我不該教訓教訓她?」


  魏平抓著纏在她身上的繃帶,把她扯到自己壞里。


  魏平用力太大,易周微微張著嘴,難受地呼吸。


  金蝶一拍桌子:「魏平!我平時夠縱著你了!沒人在能在我場子上鬧事還完整出去的!」


  「哦?」魏平眉峰一挑,一雙眼吊出陰駭的笑意:「你暗地使把戲還沒玩夠?」


  我由著你給這小玩意餵了冰毒都夠給你臉了。


  「我手裡的東西,要死也是經過我手,」魏平眼神又陰又狠:「沒人能替我處置。」


  他把半醒不醒的易周攔腰扛起來,彎腰撿起外套。


  四周人紛紛給他讓開路。


  他在眾目睽睽下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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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周覺得渾身上下每一根髮絲,每一個毛孔都很舒服,似乎要隨著一點風,飄到天上去。


  但胃裡又在不斷翻騰,覺得很噁心,想吐,又吐不出來。


  魏平進門,沒開燈,偌大的房間冰冷昏暗。


  魏平看了一眼易周滿臉是血的懵懂模樣,冷笑了一下,拖進浴室,扭開冷水,把她的腦袋摁了進去。


  水面咕嘟冒出水泡,魏平手底下的女人開始撲騰,掙扎也是無力的,好似一掐就能捏碎。


  他把她的腦袋摁下去,等她爪子沒勁掐人了再提上來,反覆幾次。


  直到手裡的人變得更加軟綿綿,眼睛玻璃珠子一樣一動不動,一眨不眨。


  他看了一眼,把她扔在濕漉漉的紅絨地毯上。


  易周慢吞吞爬起來,哇一聲開始吐水。


  水吐得不能再吐,她嘔出一些黃色的液體,略微粘稠,很難聞。


  她摸著牆站起來,踩著門框撲通一下摔倒在浴室外面。


  先前那種從頭麻痹到腳趾的快感消退後,全身都輕飄飄的,徜徉在悶濕的空氣里。


  外面好像在下雨,她覺得。趴在地上不想起來。


  魏平陷在沙發里抽煙,夜色包裹著他,煙頭一點橘黃的光抖動在手指尖,微微溫熱。


  他剛才差點被扼死。


  要是易周不開那一槍,他清楚地知道最先被扼死的那人是他。


  他玩命跟形形色色的人賭過多年,從來沒有輸過。


  就這一次。


  他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碾碎那點光亮,一步一步朝著易周走過去。


  他把槍扔在她手邊。


  「開槍。」


  易周抬起頭,毫不遲疑抓住槍,手還舉不穩東西,槍口對準了他。


  她費力扣動扳機,嘭一聲,同時魏平飛起一腳。


  她撞出去老遠,撞在牆面上,疼得身子綳成一張弓。


  「媽的,你和你男人真是一對兒。」魏平抿著嘴角笑。


  都一樣的不要命。


  都一樣的是瘋子。


  腕錶的指針還有十分鐘分針指到十二。


  他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一個瘦小的男人條件反射往後跳了一步,然後重重彎下腰:「魏先生。」


  魏平說:「金總叫你來的。」


  肯定的語氣。


  小寧腰彎得更厲害:「是……是……」


  「呵,進去吧,」魏平轉頭就走:「別做多餘的事。」


  小寧又是一哆嗦,不由自主地捂了捂口袋裡的東西。


  金蝶這小心性,故意的,叫小寧過來氣他。


  小寧進了玄關,裡面很暗,他一時不適應,瞎子一樣看不見東西,他摸摸索索去找開關。


  突然自己的脖子被扼住。


  他嚇了一跳,那人手上沒有力氣,軟綿綿的,他沒有推開。


  任由那雙手把自己推倒撞在牆面上,腦袋碰到開關,中廳天花板的琉璃燈霍一下全亮了。


  易周臉色死白,一雙眼卻亮得駭人,雙手掐著他的脖子。


  小寧心裡又畏又酸,輕輕叫:「易小姐……」


  易周真的想弄死他,手上怎麼也使不上勁,掐了一會兒反而累得渾身虛脫。


  她癱倒在他肩膀頭,小寧把她扶起來,搬到沙發坐下。


  小寧在茶水間溫了薄荷水端在茶几擱下,易周輕輕挑了挑下巴。


  小寧受寵若驚地端過去。


  印著青瓷的茶杯,放在易周眼前,她伸手接了,狠狠往他臉上砸。


  碎片割了他一頭一臉,小寧站著,眼淚掉出來,可是他愣愣地不躲,不動。


  易周漸漸皺起眉,她很煩躁,心裡壓著火,混身上下的傷口也醒過來了似地開始疼。


  她把禮服扯開,扔在腳邊。


  勻長的四肢,纖細的腰,繃帶勒得胸形飽滿。


  小寧又呆了呆,易周發白的皮膚上遍布淤傷撞痕,後背的繃帶幾乎被血浸透了。


  他紅著眼睛去葯櫃翻,艾克利,活血膏,碘伏,一把小銀剪和紗帶。


  「易小姐……我幫你……」小寧慢吞吞挪在她邊上跪下,易周低低埋著頭,碎發散下來。


  他沾了碘伏擦她的傷口,她沒有動,小寧漸漸安下心,輕輕地碰觸。


  傷痕幾乎遍體都是,並且發紫變黑,他越擦藥心裡越難受。


  繃帶已經不能用了,他仔細用小銀剪切邊剪斷繃帶。


  易周很疼,他能感受出來,她的身體一直在輕微地戰慄。


  繃帶撕開,後背一道粗針線縫的傷疤,歪歪扭扭,已經開裂,血痂呈現黑紅色。


  易周的後背本該很漂亮,凸起的蝴蝶骨,肩頭圓潤,從后能看到前胸兩團從兩側露出的半圓弧線。


  她本應該是極其高貴的人,跟自己不一樣,小寧想。


  他處理了近兩個小時,直到窗外晨曦微光透過落地帘子透進來了。


  他最後拿起白紗帶。


  易周抬起胳膊,小寧的手從背後繞過去,沿著傷口裹圈。他手上動作很小心,避免碰著她的身子,歪著頭盡量不看,微微紅了臉。


  繫上扣之後他慌忙抱著剩下的東西塞到葯櫃,在洗手間洗乾淨手,他看見鏡子里的自己,慌亂又一絲絲掩飾不住喜悅的表情,羞愧紅了臉。


  女人是一種那麼美好的生物。


  他從來不知道。


  「你說你要是稍微剛硬一點兒,像個男人一點?用得著給男人玩屁股么?」


  他第一次陪客陪的是袁二少,丁娜就是這麼跟他說的,那眼神譏諷的,帶著一絲憐憫的,似乎像是在看一條可憐的小蟲。


  他擦了一把臉,從洗手間走出去,重新拿出一套茶具沏茶。


  雲南亞熱帶產普洱,儲藏了十年的濕倉普洱正好是味兒最醇香的時候,能消火,能解毒。


  毒。


  他想到這腦子裡嗡一下,他掏出口袋裡的白色密封紙包,裡面是薄薄一層白色粉末。


  四號海洛因。


  他來的時候丁娜給他的。


  他聞到了一股煙味,從他後面傳過來,他一轉頭,魏平站在玄關,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攥緊了手裡的紙包,又開始不爭氣地哆嗦。


  突然裡間傳來一聲悶響。


  魏平走進去,他也擦擦手跟著過去。


  易周從沙發上摔下來,手裡扯著海藍的沙發罩子,蜷縮在地上。


  小寧放下茶盤趕忙去扶她:「易小姐……」


  易周把自己整個裹在沙發罩裡面不肯出來,小寧費力把她扶起來,易周縮在他手彎里,抖得很厲害。


  「易小姐,」他覺得不對,使勁撕開藍色罩子,易周露出一個腦袋來,烏髮凌亂,一臉灰敗的死白色,眼裡發出兇狠的光。


  「滾!!!操你媽!!滾!!!」


  易周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大力氣,狠狠把小寧砸倒推了出去。


  嘶罵著把自己緊緊裹起來,拚命往沙發底下的縫隙鑽。


  小寧跪倒在地上,一下子哭了出來,是他害的。


  都是他。


  魏平呸了一聲,推開小寧,彎腰去拽試圖把自己往沙發底下藏的女人。


  她把自己全身都嵌入了沙發底下,魏平去抓她,她發狠一口咬在他小臂。


  「呵,毒癮發了還會咬人,」魏平舔了舔手臂上出血的牙印,陰森森說:「又欠教訓了。」


  魏平雙手扳住沙發沿,霍一用力!沙發轟一下翻過來滾了出去。


  易周怪叫一聲拚命往後蹭,魏平撈起她一隻腳往後一扯!

  易周被從沙發罩里剝離出來,她失控不安地亂踢亂打,魏平挨在身上,不覺得很疼。


  手底下的小玩意,好似脫了一層殼子,連同靈魂一起。


  初見時這個女人多麼漂亮,高傲到不可一世的氣場,傲然看著你,彷彿每一寸都是剔透清亮的,不可攀升的,高高在上的。


  再看看現在她的模樣。


  在他手底下掙扎,無力地翻騰,滿目驚慌,恐懼,不安,痛苦。


  一股前所未有的毀滅般的快樂與滿足與充斥了魏平早就不曾振奮過的心臟,一下一下,跳得鼓動全身神經,那感覺,就是他十一歲,第一次端著槍,射穿一個男人頭顱時候的酣暢淋漓。


  魏平極其興奮,他拖拽著易周到葯櫃底下,找著一支密封消毒針管,轉頭看小寧。


  小寧意識到了什麼,驚恐地睜大眼睛,轉身就跑。


  魏平飛起一腳把他踹倒在地,奪去了他口袋裡的白色粉末。


  一管粉末迅速在溶解劑里化開。


  「不!不行!」小寧哭叫著撲上去撕扯魏平,魏平一隻手掐著易周的脖子把她摁倒,銀亮的針頭對準了她的皮下泛青的血管。


  易周恍惚間又回到那天的舞會,魏平拉著她跳舞,許許多多的人在她的身邊,在痛苦中掙扎死去,然後是爆炸。


  濃煙怪物似地聚成團。


  魏平的頭頂有一方嫣紫的夜幕,火星噴散,光打在他臉上。


  他的臉詭異的妖闔。


  「墮落吧!」


  他也這麼對她說。


  針管刺透了皮膚嵌入身體,液體活物似地一下子沿著血管跑躥到每一處,瘋狂鑽動神經纖維。


  太陽穴的血管在跳,眼球也在跳。


  胸口彷彿漏了一個大洞,形成一個漩渦,旋轉著把她攪碎成一片一片,拖向深海地獄,她難以呼吸只能拚命張大嘴。


  黯淡無光的地獄里,巨大的水壓擠壓全身,魏平輕輕抱起她,給她擦掉不自覺糊了滿臉的鼻涕眼淚汗水。


  動作輕柔地好似情人。


  「聽話,陪我一起。」


  你和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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