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父母關
衛窈懷揣難安的在薛府度過了一天,這一天著實讓她煎熬。
夜幕降臨,月影稀疏。
知秋苑裏,衛窈坐在石桌前,單手支頭,另一隻手不停地在攪拌杯子裏的冰水,來來回回,毫無章法,像她此刻的心境。今天發生的種種,是她所有幻想中始料未及的。
她從沒想過怎麽跟除了自己母親外對另一位將要喚做母親的人相處,這好像很難。而且憑直覺,薛暮晨的母親不是那種平易近人的類型。
不管她和別人說什麽話,或者做什麽動作,哪怕在椅子上坐累了悄悄的換個舒服的姿勢坐著,俞熙鳳的目光都會落在她身上,表情冷淡,目光稍帶苛刻的盯著她,儼然一位不苟言笑的嚴肅長輩。當兩人的視線碰到一處時,俞熙鳳眼睛裏的光芒閃了閃又滅掉,唇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便又拋出一個讓衛窈無法圓滿回答的問題。
衛窈簡直想要自己立刻暈過去,再也不願費盡心思想著怎麽回答俞熙鳳的拷問,即不失禮貌,又不能讓自己陷入難堪境地,有某一瞬間,衛窈認為自己的腦細胞快要死完了。
這樣的開始簡直太糟糕。
薛暮晨坐在她身邊,看她眼睛裏的情緒不停地在翻湧,於是剝了一顆荔枝送到她嘴邊,溫聲說道:“阿瑤你知道嗎,今天你格外的美,讓我有幸看到另一個不一樣的衛窈,而且看得出來,對於我帶你回來這件事,我父母他們很滿意,尤其我父親和奶奶,他們很喜歡你。”
衛窈沉默嚼著嘴中的荔枝,心裏不斷冷哼:巧言令色沒用的!如果我明天不樂意了,還是會回我的西河村,你繼續做你的薛少爺。在你們家說話做事得打起十二萬分精神,稍微一不留神就得鬧出笑話,心太累。
看見衛窈依舊沉默不語,甚至沒有抬頭看他一眼,薛暮晨不禁啞然失笑:“怎麽了?你這是在鬧脾氣嗎?”
“我哪敢。”衛窈沒好氣的吐出嘴裏的荔枝核:“我這赤手空拳孤身一人來到你們家大業大的薛家,沒讓我委曲求全就不錯了,哪裏還敢鬧脾氣,暮晨你真是可愛,嗬嗬了。”
衛窈不滿的瞥了一眼薛暮晨,儼然一副新媳婦到婆家受了氣的樣子,薛暮晨輕笑幾聲,溫聲哄道:“明天帶你去海棠山福臨寺上香還願,好不好?”
衛窈聽後滿臉的不情不願:“明天我能不能不去啊,我怕生。”今一天她的小心髒都沒消停過,明天她隻想孤獨的窩在房中哪也不想去,誰也不想見,被人用一雙冒著光的眼神盯著自己,簡直就像身體被人一層層剖析開來,那感覺不要太酸爽!
薛暮晨說:“海棠山風景優美,是隴城被特別保護的名勝古跡,一直被文人墨客讚頌,而且據說在福臨寺中的佛前許願最是經驗不過,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人不惜千裏過來,就是為了拜上一拜,你不願意去嗎?”
“我不想去,我怕人。”衛窈心想,景色美有什麽用,我又不是文人墨客,不會吟詩作對,還不是一句臥槽這裏的景色好漂亮就完事。萬一你母親借機考我怎麽辦,讓我即興發揮跟她對對子,我豈不是自尋死路?再者說了許願真的靈驗的話我現在已經是全國首富了好嘛。
“就隻有我們兩個人去。”
衛窈瞬間來了精神,她坐直身子說:“真的嗎?就隻有我們兩個人嗎?你父母他們不去?那真是太好了,呃,我的意思是他們畢竟還有別的事要忙,我們不能總是占用他們的時間,對吧?”
薛暮晨淡淡一笑:“是的。早點休息阿窈,明天我們早些出發。”
衛窈站起來,正要和薛暮晨道別,薛暮晨卻突然把她擁入懷中,在她耳邊輕聲道:“阿窈,什麽事都不要放在心上,一切有我。以後不管別人說什麽,你隻管聽聽便是,若是不開心,由著你反擊回去,我會一直站在你後麵。”
薛暮晨雖然不能確定母親是否會爽快答應這門親事,但今天她提出的幾個問題,說明她對這件事還是有心的。薛暮晨認為這是母親想要了解衛窈一切的跡象,雖然問話的方式讓人有點不好接受,起碼這是個好的開端不是嗎?
又想起那天離開衛窈姑母家時蕭靖的好心提醒,難過父母關,薛暮晨想既然下定決心帶衛窈回來,那麽所有的問題都不該放在眼裏,他有迎刃而解的辦法,但他唯一怕的就是母親的阻撓,和她因自己的違逆固執那雙逐漸漫上失望悲傷的眼睛。心中暗暗吐出一口氣,所幸的是母親並無阻止之意。
而衛窈趴在薛暮晨肩上,大腦空白了一瞬,這甜到發齁的擁抱和呢喃細語,讓她的心狂跳不止,撲通撲通的,直震的她口幹舌燥。
最後,薛暮晨在她光潔的額前落下輕輕一吻:“去睡吧。”
衛窈暗暗發誓,以後不能每次都讓薛暮晨去撩她,她要反擊。
第二天,兩人吃過早飯之後就坐著馬車前往海棠山。
落風駕車,茉芯提著一籃子水果點心坐在車前,踏著冉冉升起的朝陽,隨著人群出了隴城城門。
當馬車在山腳下停穩時,衛窈迫不及待的跳下車,手搭在額頭上眺望著薛暮晨嘴中的名勝古跡。
果然是個風景優美到讓人忍不住流淚的地方,衛窈望著依山雕刻的巨大佛像,聽著山上福臨寺傳來的鳴鳴鍾聲,那種對蒼天神靈的虔誠膜拜之情瞬間被放大,心也隨之安靜下來,感覺靈魂被洗滌了三百六十遍。
來這裏的香客不論男女老幼,基本都著華服,身邊跟著數個家丁或者丫鬟,就連山腳下停著的所有馬車,都是豪華版的。
他們被傭人攙扶著,一層層踏上登山的台階,放棄山腳下那些由兩個農夫抬著的小椅,徒步登山以表達自己的誠心。
農夫們蹲在樹蔭下,一邊聊著天,一邊眼巴巴望著這些準備登山的香客。
“茉芯啊,來上香的怎麽不見尋常百姓,倒是富家子弟多些?”
“因為海棠山是風景名區,福臨寺更是先人巨作,距今約有八百年了,這裏就有個規矩,購票者才能登山,然後到了福臨寺後,買香者才能拜佛,票價不匪,香錢昂貴,一般百姓人家哪裏肯舍得,我們做下人的也是沾了主子的光才能跟到寺廟燒香。”
這一幕讓衛窈對神靈的眾生平等有了新的定義,在這世上,富豪們就是王法,也是能呼風喚雨的神,哪裏有什麽神靈,哪裏有什麽平等,一切還不是他們動動嘴皮子的事。
衛窈正想感歎幾句,耳邊忽然飄來一道清脆純淨的聲音。
“真巧,在這裏能碰到薛公子,是陪薛伯母一塊來上香的嗎?”方素素在前,白露在後,主仆兩人踩著優雅的碎步往薛暮晨身邊走來,白露小聲說道:“小姐,薛公子旁邊那個青衣姑娘應該就是他的未婚妻子衛窈。”
現在滿城討論最多的就是這個薛家未來的少夫人了,方素素早已聽了不下三個版本。
薛暮晨從強盜手中英雄救美的版本,衛窈見錢眼開死纏爛打的版本,還有個衛窈賣身報恩的版本。
方素素的視線在衛窈身上轉了兩圈,然後對白露微微搖頭,嘲諷的笑意一閃而過。她還以為薛暮晨的未婚妻子是何等絕色呢,能讓他親自接回薛家,這樣看來也不過如此。
放眼望去,衛窈既不如她玫瑰一樣精致美豔,也不似別家小姐牡丹一般端莊典雅,就像一杆子直挺挺的蓮花,沒有韻味特色,讓人的目光無法留戀太久。
薛暮晨還未回答,遠處一個少女踩著腳踏下了馬車,由身邊的白衣公子撐著傘向薛暮晨這邊走來:“素素姐,暮晨哥哥,你們都在啊。”
說牡丹牡丹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