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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重逢再陷

  自那之後,祈默安果真再沒有來過。


  夏父夏母在夏之寒生產完後的第二天下午趕到了醫院。見到那個連頭發都沒有幾根的小毛頭時,夏母幾乎是衝上去將他抱起來,一時間又哭又笑,就連仍生著氣的夏父,也忘了生氣這回事,跟在夏母身後,就為了多看孩子一眼。


  不斷有消息從法院傳來,轟動一時的A城“大清洗”案仍是社會各界關注的焦點。陳嘉華本是落馬的貪官汙吏之一,卻在不幾日後搖身一變,從被告一下子變成了受害人。加之許多其他官員聯合為其請命正身,更是得到了媒體的廣泛關注,一時之間從反麵人物變作了人人敬重憐惜的好幹部。


  這些,和祈默安說的完全相符合。陳嘉華可以說因禍得福,很有可能不降反升。


  秋日的陽光並不熾烈,透過白色的窗簾照進來,和煦而溫暖。


  夏父正在小床邊看著他的外孫,夏母在為夏之寒衝泡營養品。


  “小寒,”夏母開口,“發生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也不和我們坑一聲。”


  夏母的口氣裏有絲埋怨,有絲擔憂,過後又舒了口氣,“幸好沒真的出事。前兩天我去看嘉華,他氣色看上去還不錯,告訴我說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能出來了,讓你不要擔心。”


  夏之寒望著母親,皺眉,“我才沒有擔心他。”


  “切,你是我生的我還不知道麽?還嘴硬,我和嘉華都說了,你擔心他擔心得都不吃不下東西,睡也睡不好,寢食難安,看上去瘦了不少。”夏母揶揄道。


  “媽啊!”夏之寒無奈地拉長了聲音,“我吃不下是因為剛生完孩子好嗎,睡不好是因為想照顧寶寶,你都想到哪裏去了!”


  “你說說你,從小就是死鴨子嘴硬,孩子都生了,還顧著什麽麵子,擔心就是擔心,還裝什麽……”


  老人絮絮叨叨,冷清的病房裏一下子熱鬧起來。


  夏之寒的身體恢複得不錯,沒幾天便可以出院回家休養坐月子了。


  那天,她抱著孩子從醫院出來,夏母扶著她下樓梯,夏父則提了大包小包跟在身後。


  從收拾行李開始,兩老那高興勁就掩也掩不住,夏母更是哼起了花鼓戲,直把醫院裏巡房那幾個小護士樂得前仰後合。


  夏之寒覺得有些奇怪,他們不是早知道今天出院的麽,怎麽一下子樂成這樣,跟兩個小孩子似的。


  辦完出院手續,走到大門口時,太陽已經高高掛起了,天氣還是有些熱起來。


  夏之寒走出來,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還沒上車就被夏母拉住。


  “哎,小寒,等等等等!”夏母喊。


  “怎麽了?”夏之寒回頭看母親,有些疑惑。


  出租車司機有些不耐煩了,伸出腦袋催促。夏之寒剛想拉開車門,夏母則一把按住了。


  “不好意思啊,司機同誌,我們有人來接,不麻煩你了。”


  司機眉頭一擰,“有人接還叫車,逗著咱們玩呢!”說著就是不願意將車開走,轉過臉去還罵出幾句髒話。


  夏之寒本還想坐上去,但那司機的態度讓她接受不了。顧客雖然不是什麽上帝,但也不是什麽奴隸,想怎麽著怎麽著,何況她媽媽對於那司機也算是老人了。


  “同誌,有法律規定說,在道路上叫到一輛出租車就一定要坐上去的嗎?如果有,請列舉出來。”


  那司機愣了愣,想不到夏之寒會忽然和他抬出什麽法律條目來。他一個大老粗,哪裏懂得這些,又哪裏辯得過一個職業律師?

  “回答不出來,那就是沒有了。”


  司機反應過來,“我擦,跟老子談起法律來了,這和法律八竿子打不著!法律也管不到老子,老子今天就是要你們坐上來,要不,就賠給我損失費!”


  “損失費?哪方麵的?精神還是物質?物質的話,我看不出你有哪方麵的問題,哦,那就是精神了,看來您精神出問題了,那好,您到醫院去打個證明,證明您精神有問題,咱們再談。”


  “你……”那司機氣得鼻孔都張大了。


  夏母見事情有點鬧大了,趕緊去拉夏之寒。


  “媽啊,您別拉我,這種人剛才都不尊重您,我為什麽要給他麵子?”


  夏之寒說著,又轉頭向司機,“還有,這位司機先生,我記得前不久A市的交通道路法裏有一條明確的規定,不得在特殊公共差所限定範圍內停靠機動車輛,以此保證此公共場所內的正常秩序。好像特殊公共場所裏就有醫院吧?而您剛才停靠車輛的距離,我記得是一定沒有超出三百米的。而且,您現在停靠的距離,恐怕一百米都不到。先生,從這個角度來說,您違法了。“


  夏之寒說得頭頭是道,也因為太久沒有工作,有些法律法規的具體細處已經記不大清楚了,但在氣勢上卻一點也輸於眼前比她高了一頭有多的粗壯大漢。


  司機氣急敗壞,說又說不過,最後惱羞成成怒,舉起手就要打人。


  夏之寒一驚,趕緊將母親推開,轉身將孩子護在懷裏,心裏懊惱著方才隻想著逞一時之快,怎麽沒想到激怒對方的後果呢!

  她等著那一巴掌的落下,忽然眼角瞟到身後飛過一團白影,隨著幾聲雄壯的吠叫,那司機也爆發出一聲慘叫。


  夏之寒轉頭,正見一團白雪似的棉花球撲在那司機身上,將司機直壓倒在了出租車車頭上了。


  “棉花糖!”夏之寒叫出聲。正趴在司機身上的吉蒙一聽到她叫它,趕緊放開了男人,連蹦帶跳地轉回頭朝夏之寒撲將上來。


  夏之寒嚇得連連後退,她手上可還抱著孩子啊,哪裏禁得起已經是個龐然大物了的吉蒙這一撲。


  側旁及時伸出一雙手,將吉蒙已經抬高了的前爪左右握住,夏之寒身前的太陽光線,就這樣被那個寬闊的背檔去了一半。


  她慢慢抬起頭,仿佛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吉蒙,說過多少次了,不準你碰到她身上去!還有,後麵那位同誌,你剛才想幹什麽?打我老婆,還是打我孩子?無論你想打誰,先打過我們家吉蒙吧,然後再來過我這關。”


  那司機已經被吉蒙嚇住了,什麽都沒說,連滾帶爬迅速爬上車去,急急踩了油門一溜煙跑掉了。


  夏之寒愣住,癡癡地看著距離自己不到兩步遠的男人。他用被對著自己,可她分明看到了他的模樣。那是在她腦海裏百轉千回了無數遍的一張臉,曾經讓她恨到無力,恨到不能自持,卻仍是不能讓自己停止去想他,念他。


  這樣的人,注定是一生的劫,要麽讓人幸福一生,要麽便是痛苦一生。


  而這次,她等到的,又會是哪種結局?


  吉蒙發出一聲蔫蔫的吠叫,乖乖地跳到地上站好,望望它的男主人,又探頭望望男主人身後的女主人,眼神可憐兮兮的。


  夏之寒忍不住撲哧一笑。


  陳嘉華回過身時,正見到夏之寒一邊流著淚一邊在笑。笑得越是厲害,眼淚便流得越凶。


  那一刻,陳嘉華無所適從了。他其實今天是作了充分的準備來的。


  事先通知了李然讓他將吉蒙,仙人掌和綠龜送了過來。他一出法院,便直接帶著他們往醫院趕來。他要帶著它們和他的老婆孩子一起回家。這個計劃,夏父和夏母也知道,唯獨夏之寒不知道。


  他甚至想好了見到夏之寒的第一句話,到底是老婆,我們回家吧,還是小寒,好久不見,我回來了。一路上開車過來時,他都在仔細地想著,到底用哪句,然後又想著夏之寒會是什麽反應,而他需要怎樣去應對,將其一一化解。


  可是,真正見到了,看到她哭得無所遁形的時候,他無措了,那些想了許久的話與招數在此刻統統派不上用場。


  “小寒……”他幽幽地喚她,聲音有些小,似乎還有些怯怯的心疼。


  夏之寒不笑了,眼淚卻沒停,她低著頭望著懷裏的小寶貝,並不理身前的男人。


  陳嘉華眼中一亮,小家夥睡得可香,周遭再怎麽吵鬧也影響不到他。他忍不住抬手去碰他的小臉,剛靠近過去,小家夥似乎感應到了什麽,雙手一下子抬起來,牢牢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湊到嘴邊,伸出小舌頭舔弄了起來。


  這樣子,好像是把陳嘉華的手當成媽媽的奶 頭的了。夏之寒忍不住又開始笑,眼淚終於不再流。


  陳嘉華無奈地擰住眉頭,嚐試了幾次才將手指抽出來,接過孩子抱在懷裏,卻一動不敢動,臉上的表情也是戰戰兢兢,樣子實在笨拙木訥。


  夏父夏母很配合地站在一旁不出聲。


  從醫院門口經過的人越來越多,許多人忍不住放慢腳步,將眼光轉向這樣一對夫妻,他們看上去是真的很幸福。


  一家人終於回家了。


  大半月沒住人,家裏已經落了好些灰塵,灰蒙蒙的一層。一到家,夏父夏母便開始忙活起來,陳嘉華幫著打打下手,沒多大一會兒,房子裏又是整齊一新了。


  夏之寒盯著玄關處的鞋架上,重新滿起來的各種鞋子,心裏忽然開始滿足。


  終於,她不再是一個人,等待朝陽落日。


  之後的幾天裏,夏之寒仍是不大說話,也不大理會陳嘉華。因為剛生產完,她甚至提出分房而睡,不等陳嘉華開口表態,夏父夏母異口同聲堅決否定。


  對於夏之寒的仿若無意的疏離,陳嘉華很是苦惱。按道理,大風大浪後的夫妻,不是應該相親相愛幸福一生了嗎?可是,夏之寒的態度,實在讓人費解。難道她還是不肯原諒他麽,還是因為有其他什麽顧慮?還是,已經知道了什麽。


  但無論是哪種原因,他都不能逃避。


  這天晚上,夏母正端了熱水準備送進屋去為夏之寒擦洗身體。陳嘉華從一旁走過來。


  “媽,我來吧!”


  夏母微微一愣,正想說小寒身體不方便,不用麻煩你了。可陳嘉華的眼神裏,仿若有著其他的東西。沒多說什麽,隻叮囑了幾句需要注意的,便將手裏的用具遞過去。


  門內的夏之寒正在給孩子喂奶,聽到敲門聲,照例以為是母親進來了,頭也沒回,便道,“媽,我好像又漲奶了,疼得厲害。”


  陳嘉華端著盆什麽的站在門口一愣,不知道怎麽接話。他知道她有些漲奶,但沒想到會疼得厲害。原先還以為她總睡不安穩是因為要照顧孩子,現在看來,可能是因為疼得睡不著。


  想到這裏,有幾分心疼溢出來。


  夏之寒見身後沒什麽動靜,又說了一遍,好像在等著母親給出什麽辦法解決,或者幾聲安慰。可身後仍是靜靜的,沒有聲息。


  她回過頭去,陳嘉華站在門邊呆呆地望著床上的她,眉頭微微皺著,手裏端了她擦洗身體的盆子。她有些窘了,臉一下子紅起來,趕緊轉回頭來不讓他看見。


  “你怎麽進來了?”她道。


  “今天由我來替你擦洗身體。”


  夏之寒更羞惱了,悶著聲道,“不用了,你放下吧,我等會兒自己來就好。”


  她沒說完,陳嘉華已經走到床邊,頭頂上的一片燈光被他擋住,她覆在他的陰影裏。


  “小寒,真的很疼麽?”陳嘉華放下東西,坐在床上,轉頭輕聲問,邊問邊將手指湊到正在喝奶的孩子嘴邊,手指狀似無意地碰觸到了夏之寒因漲 奶而大了兩個罩杯的乳 房。


  夏之寒的臉轟地一下幾乎紅透了。雖然不是沒見過碰過,可不知為什麽,在他麵前她還是會覺得羞。可是她總不能將奶頭從孩子嘴裏抽出來,然後理好衣服,那樣會嚇到孩子。於是,她進退維穀,心跳得砰砰的。


  “其實沒有,媽已經給我找了土方子,比前幾天好多了。”她故作鎮定地答。


  陳嘉華點點頭,“那就好。先擦洗了身子再喂奶吧,這孩子,不會又是咬著奶頭就放了吧?”


  夏之寒無奈,“這小家夥太能喝奶了,還不足月,就又重了一斤多,現在怕是快十斤了。他咬著奶頭,隨時餓了隨時可以喝,當然不肯放了。”


  “可你會很累啊!”陳嘉華不讚同地搖頭,“要不,這樣吧。你奶漲的時候就擠出來,放在冰箱裏鎮著,餓了再給他喝。我的兒子,怎麽能這麽嬌氣地讓媽媽受累呢?”


  夏之寒本還想說點什麽,但陳嘉華最後一句話出來後,本想說的話卻也說不出來了。聽得出來,他愛孩子,卻不因為愛而縱容孩子。


  還有,他心疼她。


  夏之寒終於慢慢鬆手,將孩子放好,轉身剛想說自己來,身子已經被陳嘉華扣住。


  陳嘉華定定地看著她,淡藍的床頭燈下,他的眼裏有深邃的光閃動。


  “我來。”他道。


  夏之寒像被下了定身咒一般,呆呆地看著他蹲下身擰幹毛巾,然後站起身來,不動聲色地緩緩將她的上衣褪去。


  直到毛巾的粗糙表麵劃過肌膚,她才猛然驚醒,低頭一看,上身已經赤裸著。本能地,她小聲地驚叫一聲,抬起雙手護在胸前。


  陳嘉華哧地笑出聲,頓住手上的動作,“怎麽,在我麵前還羞哪?”


  他的語氣是揶揄的。這讓夏之寒更加著了惱,一邊伸手去推開他,一邊身子往下沉,想縮回被子裏去。


  陳嘉華反應奇快,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手就伸過去撈住她的腰身,往身邊一拉。夏之寒便撞進他懷裏動彈不得了。


  夏之寒羞窘不已,抬手就去打他。陳嘉華隻是笑著任她在懷裏折騰,一直等到她也折騰累了,終於不再亂動。


  “你放手。”夏之寒硬著喉嚨,盡量讓自己的口氣聽上去強硬一些。


  沒說什麽,陳嘉華將她鬆開來,微微俯下身子,眼對眼地望住她,這樣的姿勢,讓夏之寒不敢再有其他動作。


  “小寒,你臉紅了。”陳嘉華忽然道。


  “哪有!”夏之寒不承認。


  “這裏。”陳嘉華抬手撫摸她的臉。


  “你……”夏之寒氣惱,卻沒有將臉躲開。


  陳嘉華笑得更得意,“都老夫老妻了,還臉紅呢!好像停跳都加快了,要不讓我聽聽?”


  說著便要將臉低下去。


  夏之寒依舊赤著上身,又這樣被他鉗製住,不能動作。


  “你,你耍流氓!”


  “這麽說,那男人都對自己老婆耍流氓了。”陳嘉華言辭鑿鑿,卻依言停下了“流氓”動作,伸手將被子拉高,將夏之寒團團裹住。


  已經秋天了,在外麵露太久,有可能感冒。


  夏之寒怔怔地任他搓圓揉扁,眼淚毫無預兆地落下來。


  “這是怎麽了?”陳嘉華急了,每次她一掉眼淚,他就沒法,隻能乖乖投降。


  夏之寒隻是搖頭。


  “那,我不耍流氓了還不成麽?”陳嘉華雙手舉高,一副投降姿勢,“你不要生氣了。”


  夏之寒撲哧一笑,抬手擦了擦眼淚。


  “我生氣,我當然生氣!”她瞪著一雙杏花煙雨的朦朧雙眼,惡狠狠地,“生氣你總是欺負我!在你這裏,我永遠討不了好處去,非要把我逼急了你才高興。”


  陳嘉華皺眉,“老婆大人冤枉啊!我哪裏敢欺負你。你沒見我為了討好你都吃盡了苦頭了啊!”


  夏之寒一聽,眼淚又要下來了。陳嘉華將她抱在懷裏,像哄孩子一樣哄著。


  “你為我吃苦,經過我同意了嗎?你以為我願意讓你為我吃苦?還有,你做的那些事情,你以為多光榮是吧?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做你的妻子?夫妻是什麽?是患難與共同舟共濟直到要白頭偕老走過一生的伴侶,可你呢,差點自以為豪邁地先掛掉,你讓我怎麽辦?和誰白頭偕老去?你想讓我一個人孤苦伶仃地走過下半輩子麽,想讓我一個人孤獨終老,在回憶裏想著你是如何為我死掉,然後悔不當初痛哭流涕麽?你個騙子,你個混蛋,我恨你,恨你對我這麽不管不顧……“


  說到後麵這段,夏之寒已經泣不成聲,這一刻,所有該說的話終於都說出來了。


  不等她說完,陳嘉華已經將她扣在懷裏。他覺得,這幾乎是他這一生最幸福的時刻了。原來,她的愛,還在。他一直懷抱著滿滿的愛等她,隻等她看他一眼。而現在,他們終於來得及。


  “還有,你想讓我一個人養你兒子嗎?你不知道養一個孩子有多辛苦,生他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痛得要死了,想到他以後可能沒有爸爸,你不知道我的心多疼……”


  “不要說了,小寒,不要說了,我都知道,都知道……“陳嘉華喃喃道。


  他當然知道。那天,他幾乎想盡了一切辦法,讓老楊能夠放他出去一小會兒,因為李然打電話來說夏之寒在醫院快生了,好像不大順利。他急得團團轉,素來鎮定冷酷的他,那時也終於沉不住氣,老楊不同意放人,他差點就要出手打人了。被一大群人拉住才沒能出事。之後,老楊悄悄帶人進來,用另一個人暫時頂替他的位置,不讓人發現,然後讓他從後門的圍牆翻出去。


  兜兜轉轉,他終於趕到了醫院。在手術室門外的走廊裏,大老遠他就聽見女人的喊叫聲。沒有猶豫,他肯定那便是夏之寒,越過醫生護士的重重阻攔,他衝進去,拉住她的手。


  當時,夏之寒嘴裏叫的,是他的名字。看她疼得一張臉全無血色,意識已經陷入昏迷,下身的白布染得通紅一片,他的心抽抽地疼。


  很多護士來拉他,要求他出去,他隻一句話,便讓所有人噤聲。


  我是她丈夫,你們誰也別想讓我在這個時候讓我離開她。


  “你哪裏知道?”夏之寒繼續說,“我心裏有多恐懼,你根本不知道。你逼著我簽離婚協議,逼著我和不愛的男人在一起,還想逼著我和其他男人養育我們的孩子,你……”


  她沒有機會再說下去,因為,陳嘉華已經低下頭封住了她的嘴。


  多久沒有纏綿,思念便有多長。夏之寒的淚流得愈加凶猛,鹹鹹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流到嘴裏。陳嘉華輕輕舔舐著,一點一點,一寸一寸,萬般珍重。


  良久,他終於放開她,望著眼前迷蒙著眼的夏之寒。


  “這就是你這幾天一直不理我的原因麽?”陳嘉華問。


  夏之寒不吭聲。


  “傻瓜。”陳嘉華喟歎一聲,“你覺得我是這樣莽撞的人嗎?完全不做準備,隻憑借著一時之氣,破釜沉舟,然後自行走向滅亡?”


  夏之寒愣住。


  “你以為你老公是聖鬥士星矢,還是無敵鐵金剛?”陳嘉華繼續笑著。


  “你……你什麽意思?”夏之寒呆呆問。


  “意思就是,我既然能把自己放進去,就能有把握出得來,那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我要等的,是一個最佳的時機。”


  “你的意思是說,這一切你早就想到了?你在這其中設了局,甚至連祈默安也上了你圈套,所有人都被你蒙騙過去了?”夏之寒明白過來,已經憤怒得紅了眼。


  “小寒,”陳嘉華知道她誤會了,急忙要解釋。


  “什麽才是最佳時機?那現在是你的最佳時機麽?你得到你想要的了麽?如果不是我生完了孩子,有可能跟著祈默安跑了你還不會出來對不對?又是我破壞了你的計劃吧?陳嘉華,你很高興又看見我上了你套吧?我剛才跟你說那些話的時候,你心裏不定覺得多搞笑!笑我怎麽會那麽笨,笨到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你!”


  “小寒!”陳嘉華被夏之寒眼中的憤怒嚇到了。


  “你出去!”夏之寒把被子拉高,頭往後靠,不小心撞到床頭,疼也不讓陳嘉華再過來。


  “小寒,我也是沒辦法。不這樣做,根本沒法幫你擺脫困境,而我也因此得罪了太多的人,尤其是董凱。當時,我早就勸你不要管那件事,可你就是不聽,你知不知道董凱在這座城市是什麽樣的人嗎?”陳嘉華急急解釋。


  夏之寒忽然想起那盒錄音機裏麵的對話,她確實是得罪了董凱,而董凱也不惜報複,而陳嘉華因為那次救她,將董凱的私生子打瘸了一條腿。


  這些,都是為他。想到這些,她的心又疼起來,可依舊不能讓她因此原諒這一切。


  “我不要聽,你出去。要說的都說完了,沒什麽好說的了!”夏之寒有些激動,聲音提高了,睡在一旁的小家夥終於被吵醒了,放開喉嚨哇哇大哭。夏之寒趕緊將他抱起來,在懷裏哄著。


  門外幾聲急促的敲門聲過後,夏母的聲音急急地響起。


  “小寒,你小聲點,別嚇著孩子。”


  “沒事,媽,剛才是我不小心打翻了杯子,嚇到孩子了。您先去睡吧!”陳嘉華撒了個謊,解釋。


  門外的響動消失,夏母嘟嘟囔囔著睡覺去了。他們小夫妻之間的事情,他們做長輩的也不好直接插手。


  “嗬嗬,果然是陳大法官,撒謊都不帶皺眉的。”夏之寒諷笑。


  陳嘉華低眉,“我就知道,小寒,我說出來你肯定會和我鬧。”


  “你覺得我是無理取鬧?要不你試試這種滋味,每天擔驚受怕,心裏痛還要強忍著。甚至還傻到拿自己去和別人做交易,隻為了能救你出來。看來,我還真不是一般地傻,對同一個人居然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表錯情!”


  夏之寒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些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明知道陳嘉華有苦衷,而做這些也全都是為了她,可她就是不能接受他這樣騙她,將她推向另一個男人,直到最後一刻才站出來拉回局麵。隻要再晚一步,她也許就和祈默安走了。他這是在拿她做賭注!


  “小寒,我不是說你生氣沒有理由。我確實有做得不夠的地方,可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嗎?眼睜睜看著你和祈默安一起出雙入對,有說有笑,感情越來越好,你以為我心裏就沒有想法,就不會痛?還有,在你懷孕最關鍵的時候,我卻不能再你身邊,而是要想方設法用另一個男人的權勢將你保護起來,你不會知道我內心的痛苦。還有……”


  “不要說了!”夏之寒打斷他,她轉頭看地麵,臉上一派漠然,“那些,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陳嘉華又張了張口,卻終於還是沒有再說什麽。他站起身,將盆端起,背對著夏之寒。


  “水冷了,我再去換一盆。”


  “不用了。”夏之寒想也沒想便拒絕,“我不需要了。”


  陳嘉華背脊一僵,“我知道你一時很難接受,但我有的是時間。我有一生的時間等你。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所做的一切。”


  說著,朝門口走去。


  夏之寒的眼淚落下來。這次,她等來的竟是這樣的結果。


  “還有,”陳嘉華在門口又站住,“說了你可能不信,我做這一切,為的不過是和你一起到白頭。“


  末了,轉身出門。


  夏之寒愣愣地看著門邊已經消失的身影。真的是這樣麽?他這樣機關算盡,僅僅隻是為了和她在一起麽?


  沒多久,夏母端著一盆熱水進來,給她擦洗身體。


  “小寒啊!”夏母邊擦邊說,“什麽事情都不能看表麵,我早和你說過,要用心去看,你才會看得明白。”


  母親的話在腦子回響。用心,也請給她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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