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離開前的準備
元旦過後的一個月就進入了農曆的春節，晃眼又是一年，一年前的種種仿佛還在眼前閃爍，而如今卻這般的平淡，沒有過年的氣氛，如今除了工作，蕭然基本都在‘老地方’，美其名曰是幫忙看店，給月月與秦凡更多的時間約會，事實上蕭然在逃，她不願呆在那個家裏。
自從接到BEN的郵件之後，他們一直保持著聯係，每天夜裏都會聊上很久，多半是關於簽證的事情，因為蕭然不想跟他說太多關於自己生活上的事情，畢竟那些事情都與BEN無關。
就在新年放假的最後一天，BEN給蕭然打來了國際長途，這個是他們‘複合’之後第一次通話。
“我已經與上海那邊公司的同事說好了，你過完正月十五就去那邊報道，然後由公司出證明，證明你出國學習的事情，你拿著證明還有相關資料就去辦簽證。”
“啊？那麽快？可是我去你們公司做什麽工作呢？還有我住哪裏？”
“你什麽也不用幹，坐在人事辦公室學英語就好，我幫你找了個老師，就以你現在的英語水平簽證麵試那關你都過不了。至於住麽，你就住我之前的房子吧，正好年前的住戶搬出去了，鑰匙在中介那裏，我回頭打個電話，你自己去拿吧。”
“哦，好的。你為什麽對我那麽好？什麽都考慮到了。”蕭然有些被感動。
“暈，那我對你不好，你還願意來法國嗎？傻丫頭，好好跟著老師學習英語，不然到了法國，你怎麽出門呢？”
“我不出門，就待在家裏，你養我，哈哈。”
“我又沒說不養你，真是的。但是你總得通過麵試，不然人家怎麽給你簽證呢，對吧。”
“行啦，我學就是啦。我的老師是誰？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我在上海公司的同事，人事部的經理，人很好相處的，放心好了。”
“遵命，謝謝大叔。”蕭然調皮的說著，一邊的月月一臉迷惘的看著蕭然。直到蕭然掛斷電話，她依然一眨不眨的看著蕭然，她急切的等待著蕭然的答案。
可蕭然若無其事的招呼著客人，一點也不理會月月那雙好奇的眼睛。最後，月月不得不妥協，把蕭然拉到了角落，詢問起來。
“剛才是BEN打來的？”
“是的。”
“你要去哪裏工作？接待辦的工作不要了嗎？”
“我要去BEN他們公司工作，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也隻做一兩個月。”
“你要去上海？什麽一切順利？你到底瞞著我什麽呀？怎麽跟BEN和好之後，變得神神秘秘的？”
“好啦好啦，跟你說實話吧，其實我是為了簽證才暫時去他們公司的，最終目的是讓那邊出證明，讓我去法國。”
“什麽？”月月驚訝的叫道，“你不單單是離開蘇城，更想出國？”
“你輕點呀，我年前就打算去法國了，但是那時擔心簽證的問題，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你。現在看來應該沒什麽問題了。”
“那你媽媽怎麽辦？林誌怎麽辦？”
“我媽媽有我爸，林誌有紫苑。”
“那我呢？連我這個朋友你也不要了？”
“什麽呀，有那麽嚴重嗎？我又不是不回來了，現在通訊那麽發達，我們可以通過很多方式聯係的。”
“可是……”
“好啦，別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我現在得走了，我要跟我媽媽說這件事情，她到現在都不知道呢。”
“那你去吧，回頭走的時候跟我說下，我好送你。”
“知道了，應該沒那麽快，起碼得兩個月，你可以考慮下，要不要在這兩個月的時間裏把你跟秦凡的事情辦了，讓我喝完喜酒再走。哈哈……”
“哪有你這樣的，快走吧。”月月害羞的臉都紅了，蕭然見狀也就不開她玩笑，拿起包包就消失在了‘老地方’。
蕭家的氣氛有些凝聚，蕭媽媽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的看著蕭然，雙眼充斥著眼淚，但是極力克製著不讓它們流下來。
“媽媽，您倒是說句話呀。”蕭然有些著急了，她很久沒有看到母親這樣的眼神與神態了，記憶裏這樣的表情在很多年很多年前，那個自己親生父親拿著包袱離開自己的時候，媽媽也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滿眼哀愁的看著已經被死死關上的大門。
“你要我說什麽呢？媽媽不想你離開，但是也不想再次耽誤你，如果當初不是我執意的堅持，也許你現在跟駱米已經過的很好了。至少你不會為了媽媽委屈求全自己，其實孩子，你的苦媽都知道，既然你選擇了去法國，那也是一件好事，總比在家裏待著順心，隻是媽媽擔心你呀，在那裏人生地不熟的，萬一他對你不好，你該怎麽辦？”說著說著蕭媽媽的眼淚止不住的掉了下來。
“媽，你放心，我這麽大了，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就當我出去學習了工作了，如果順利就連男朋友一起找了，對吧。再說了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了。”蕭然抽過一張餐巾紙替母親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那然然，你什麽時候走呢？”
“我正好跟你說此事，由於去歐洲國家的簽證很難辦理，所以我必須先去BEN他們在上海的公司就職，然後由公司出證明，才能辦理手續。”
“啊？你還要去上海待一段時間？你住哪裏呢？”蕭媽媽再一次緊張起來。
“媽，BEN都幫我落實了，去那裏我什麽也不用幹，就是個形式，順便跟他幫我找的老師學習英語，他上海有房子，我就住他房子裏。”
“他倒是都幫你安排好了，這樣媽媽也放心，還好上海也不遠，就算天天動車來回也沒多大關係。那你什麽時候走呢？”
“我明天先去辦理離職，然後下周就得去他們公司報到。媽媽，其實我很舍不得你。”蕭然撒嬌的躺在媽媽懷裏，好久好久沒有這般跟媽媽親近了。
“媽也舍不得你。”蕭媽媽像以前一樣抱著蕭然，仿佛懷裏這個孩子隻有幾個月大，什麽是幸福，也許可以這樣安靜的躺在媽媽懷裏就是幸福吧。
第二天蕭然帶著辭職報告來到了單位，辦公室依舊如同自己第一天上班那樣安靜，偶爾熱鬧的茶水間也依舊是那些話題，一切仿佛都沒有改變，變得是身邊來來去去的人，還有每個人的心態。
紫苑剛來時坐的那個位子早就已經被別的新人占據了。可在蕭然眼裏仿佛那個位子上還有紫苑的影子，那個活潑好動的影子，而今一切的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也許用不了多久，自己的辦公桌也就會被別人占據，然後這裏的人會像遺忘黎姐那樣慢慢遺忘自己。
那天胡淵來的比往常要晚些，蕭然在胡淵來公司一個小時之後，敲響了她辦公室的門。
“進來。”得到胡淵的允許之後，蕭然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是蕭然呀，有什麽事情嗎？”胡淵放下手中的事情，問道。
“我是來交這個的。”說著遞上了辭呈。
胡淵看了一下信封的正麵，說：“怎麽突然辭職了呢？是不是工作上有什麽不好解決的問題？”
“淵姐，是我私人問題，與工作無關。”
“找到新工作了？可不可以跟淵姐說說呢。”
“我打算出國，所以之後會比較忙。”
“出國啦，不錯不錯，那淵姐肯定放人。你回去好好準備吧，一會收拾收拾東西就可以走了。”
“好的，謝謝淵姐。”
寒暄了一番，終於可以離開那個辦公室了，蕭然回到辦公桌前開始往紙箱裏麵整理屬於自己的東西，每個走過她身邊的同事都隻是看一眼，沒有人上前多問一句，因為明眼人都看的出來，蕭然是打算離開了，也許這個就是國企的悲哀，在單位裏，除了誌同道合的人會跟你多交流幾句，別的人也就是明哲保身的態度。
蕭然的離開跟她的到來一樣安靜平凡，沒有大起大落，沒有風光蕭條，唯一不同的是這個過程中，她認識了紫苑認識了林誌認識了蘇黎和胡淵，至於其他人都隻是如浮雲般的過客。
蕭然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呆了近兩年的辦公室，然後走進了電梯，電梯裏，這裏的一切在倒映著，有紫苑的快樂、蘇黎的嚴肅、胡淵的隨和，而今一切都不再是最初的模樣了，蕭然突然很想念蘇黎，自從上次從她家離開之後便再沒見過。索性離開單位的時間還挺早的，蕭然打算去郊區的監獄探望蘇黎，那個當初帶領她的領導。
帶著一箱行李來到了郊區的監獄，高牆鐵柵欄，就這麽阻隔了自由，蕭然有些後怕這個地方，仿佛走進那扇門就去到了一個永不見天日的地方。蕭然猶豫了，她倒退著前進的腳步，原來這麽多年不知不覺已經學會了逃避。
最終在一輛囚車駛進大鐵門之後，蕭然還是決定去看看蘇黎。在獄卒的帶領下，蕭然來到了探監室，無論在監獄的哪個地方，哪怕是方才一路走過的走廊，都顯得拘謹而又壓抑，而眼前這個探監室亦是如此，厚厚的玻璃冰冷而又嚴肅，這一刻等待顯得那麽蒼白。
在另外一個獄卒的帶領下，蘇黎終於出現在了蕭然的視線裏，一身囚衣，齊耳的短發，幹淨利落，而滿頭黑發中依稀長出的那幾根白發，還有眼角多出的皺紋，證明著蘇黎這些日子以來的煎熬與痛苦。
“蕭然，怎麽是你？剛在獄卒告訴我有人來看我，我還以為是誰呢。”蘇黎看到蕭然之後似乎有些激動，也有些意外。
“黎姐，”好久沒有喊出這個稱呼，如今這麽一喊，蕭然竟有些想哭的衝動。“我離職了，今天辦完離職手續之後，就想來看看你。”
“怎麽離職了呢？你這份工作可是來之不易的，多少人擠破腦袋都進不來的。可以告訴黎姐是什麽原因嗎？是不是新的主任對你們不好，工作不開心才走的？”
“不是啦，胡淵對大家都很好，我隻是不想待在這裏了，我想離開蘇城一段時間。”
“出去散散心也好，我是想出去都出不去呀。”蘇黎一臉惆悵，讓蕭然頓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其實黎姐，你後悔嗎？”蕭然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後悔嗎？我也不知道，剛進來的時候，我也經常這麽問自己，但是後悔能讓我們回到過去嗎？所以孩子，這個世界上是不存在後悔這件事情的，既然選擇了就不要後悔。”
“蕭然，無論今後走到哪裏，記住黎姐的話，想做就去做，別讓人生留下遺憾。如我現在這樣，縱使結果不曾美好，但是那些擁有過的酸甜苦辣，足以讓我回憶一生了。”
“恩，黎姐，我懂了。”
“好了，時間也到了，我該進去了。”
望著蘇黎拖著腳鏈移動的步法，蕭然心中那股疼頓然升起，一個女人為了一個男人葬送了青春，葬送了自由，卻依然可以義無反顧的說不後悔，是什麽樣的愛支撐著她，蕭然不懂也不明白，如果自己換做了蘇黎，也可以如此這般的說不後悔嗎？
一周的時間總是過的很快，在母親的千叮嚀萬囑咐之下，蕭然終於踏上了開往上海的高鐵。安靜的車廂，窗外快速閃過的景色，讓蕭然來不及顧及。打開BEN發來的郵件，溫暖湧上了心頭：
“丫頭，我已經給中介打過電話了，告訴他們你今天下午會去拿鑰匙。到了上海自己照顧好自己，有什麽問題給我電話，或者找你的老師。”
後悔嗎？也許最多的後悔在BEN這封郵件之後也蕩然無存了。心中原先的迷惘和不確定，終於徹底放下了。
好吧，無論未來如何，都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