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捕捉快樂
喧嘩的夜，迷離的霧氣籠罩著蘇城上下，卻罩不住屬於都市的繁華與落寞。每個城市都有光鮮的一麵，如那進出高端酒店SPA館的貴婦；每個城市也有黯淡淡的的一麵，如那寒風裏不斷行乞，白發蒼蒼的老人，他們的眼裏流露著足以讓人心碎的哀求與無助。
蕭然留住了她行走的步伐，或者說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去向哪裏，那個家讓她壓抑，如果不是母親，她想她是不會再回去的。從隨身攜帶的包包裏掏出了幾個硬幣給了眼前這個滿臉皺紋，雙眼透出的除了哀求還有就是善良的老婆婆。
老婆婆看著落在碗裏的硬幣，嘴裏不停的說著謝謝、謝謝。
“婆婆，快回去吧，外麵冷。”蕭然憐憫的看著這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她的家人又在哪裏呢。
老婆婆點著頭，緩慢的轉過了隻裹著單薄衣服，瘦的隻剩下骨頭的身軀。看著她漸漸走遠的身影，蕭然有種惆悵，一種莫名的哀傷占據了她的心她的靈魂。
“婆婆，你等等。”蕭然小跑著追上了老婆婆，“您在這兒等一會兒，別走開，我馬上回來。”老婆婆點了點頭。
蕭然望了下周圍，然後走進了離自己不遠處的肯德基，買了杯熱牛奶還有漢堡。整個取餐過程隻有幾分鍾，而蕭然仿佛覺得過了一個世紀。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食物蕭然匆匆跑了出去，還好婆婆在原地沒有離開。
“給您。”蕭然遞過了手中的食物。
老婆婆驚訝的望著蕭然，眼裏不再是哀求而是感動的淚光。秋風吹落了老人家的淚水，“謝謝你孩子，謝謝你好孩子。”也許對於這麽一個老人家，沒有什麽比‘謝謝’更能表達她內心的感激了。
“外麵冷，我送你回去吧。”蕭然上前想扶著老人。
“不用不用，別弄髒了你的手。我自己可以回去。”老人後退著說道。
“沒事，我不怕髒。如果我的奶奶還活著，應該與您差不多歲數。”有些感觸總是要遇到一些事情一些人之後，才被自己所知道。這一刻蕭然才明白，原來是懷念讓自己悲傷，她想奶奶了，如果奶奶還活著，至少在自己不快樂的時候，還可以有個撒嬌的地方。
“那就算上我吧，讓我開車送老婆婆回去。”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傳來，蕭然轉身，隻見林誌已站在自己身後大概一米左右的地方。
“不用不用，我一個乞丐破破爛爛的，會弄髒你的車子。姑娘，我知道你們都是好人，老婆子不想麻煩你們，就讓我自己回去吧。”
“婆婆，這麽漂亮的姑娘都不怕弄髒手，我這個小夥子的車子就更加不值錢了。走吧，就在前麵，讓我送您回去吧。”
“是呀，婆婆。他車子不值錢，就讓他表現一下吧。”
老婆婆幾乎是被林誌與蕭然“綁架”上車的，在老婆婆的指引下，車子一路開到了六七公裏外的一座大橋附近。
“到了，就這裏，我自己走進去。”
林誌停住了車子，“婆婆真的到了嗎？”蕭然疑惑的問道。因為她放眼幾裏以內根本沒有一間屋子，老人家住哪裏呢？
“到了，到了，就在橋下麵。我自己搭的屋子。”老婆婆打開了車門，緩緩的下了車。“你們回去吧，真的謝謝你們。”說著，老人轉身步履蹣跚的前進著。
蕭然也打開了車門，再次追上了老人家。“我送您下去吧，這路不好走，天又黑了。”老人滿眼慈祥的看著蕭然，然後在蕭然的攙扶下，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大橋下麵。林誌鎖好車門，隨後跟了上來。
橋洞下，用破破爛爛的木板和紙板搭起來的一個隻有幾平方大小的房子，塑料的雨棚充當著門簾，房子裏的床是木板和磚頭搭起來的，上麵隻有用海綿拚湊出來的床墊和一床破舊的被子。
從來沒有見過的場麵，讓蕭然震驚。“這兒破舊的，也沒有多餘的地方給你們坐。”老人家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沒事，婆婆，你到家了，我們也該走了。”蕭然說著看了看邊上的林誌。
“是呀，我們改天再來看您。”林誌在一邊應和道。
月色呀，河水在秋風吹拂下，蕩漾著一層層漣漪。好久沒有抬頭看過天空了，竟然還能在這樣的城市看到如此幹淨的星空。
“今天的夜空真美。”蕭然不驚感歎道。
“那是因為今天的你，特別開心。蕭然，認識你這麽久，我從沒有見你這般開心過。”林誌凝望著專心看著夜空的蕭然。
“哪裏，我經常這麽開心的，隻是你沒發現而已。”
“其實每次我們看到你笑，你都是在逞強，沒有一次是發自內心的。哪怕在你男朋友麵前。”
蕭然沒有想到，林誌竟然能讀懂她，原來不管她怎麽對待他，他都一直在自己身邊，默默的注視著自己，不曾離開過。
“嗬嗬，哪裏哪裏，是你想多了。”倔強、死不承認，就是蕭然唯一的缺點，她總是像豎起刺的刺蝟，遇到問題就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的，不讓任何人靠近。
“肚子餓了，你吃了嗎？”蕭然扯開了話題。
“啊？你還沒吃飯呀？那你給婆婆買肯德基的時候，自己怎麽不買一份呢。”
“我本來想逛逛，然後去‘老地方’蹭飯吃的，月月今天又在那裏‘試吃’呢。誰想到會發生婆婆事件呢。”蕭然無辜的說著，然後腦筋一動，本來無辜的眼神突然變得溫和而可憐起來，“要不，你好人做到底，送我去‘老地方’吧。”
“你這孩子，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胃好了，是吧，又不定時吃飯了。走吧，反正我也沒事，送你去吧。”林誌真的是敗給她了，但是誰叫這個女孩是自己喜歡的人呢。
“先謝了，一會兒我泡茶給你喝。”
“你還喝茶？”
“難得難得的。喝些紅茶，沒事的。”
“紅茶也不行，醫生說不能喝。”
“就一點嘛。”
“不行！”
“林誌，你憑什麽說不行？”
“那我不送你了。”
“不要嘛，好吧，不喝就不喝。反正秦凡那買了新的咖啡機，我煮咖啡喝。”
“你敢！”
什麽是幸福？幸福就是貓吃魚，狗吃肉，奧特曼打打小怪獸。幸福就是有個人陪在身邊鬥鬥嘴，吵吵小架。幸福就是兩個人一起做食物，一起吃飯。很多時候，幸福這玩意兒總是被我們忽視。每天嚷嚷著要尋找幸福，其實它就在我們身邊，隻是從來沒有發現而已。
‘老地方’裏的兩個人，一個穿著圍裙拿著鍋鏟，一個在邊上打著下手。
“我說秦凡，你手腳快些，我餓死了。”月月一手盆子一手筷子的站在邊上嘟囔著。
“還不都是你，讓你切個肉絲，你切成肉片。一斤菜被你挑挑揀揀的剩下半斤還不到。你就是來幫倒忙的，現在還埋怨我了。”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錯，行不，秦大廚。還好蕭然還沒到，不然又要數落我了，我跟你說，一會這些搓事你可不能告訴蕭然，知道不？”
“不知道。”秦凡在一邊愛理不理的回答著。
“你倒是知道不知道呀！”月月拿著筷子直戳秦凡的腰間。
弄的他直求饒，“知道了知道，哎呦姑奶奶你別撓了，我怕癢。”月月哪裏肯擺手，追的秦凡隻往外跑。
“哎呀，疼死我了。我說你們兩個要拆了這個茶館了？這……這是做菜還是幹什麽呀？”秦凡直接撞到了剛從大門走進來的蕭然身上，還好後麵有林誌殿後，不然定是摔了個正著。
“秦凡，你給我站住。”月月從裏間直衝出來。
“我都求饒了，你放過我吧，不然我可就把剛才某人在廚房做的事情全抖出來。”
“你敢，看招。”
“等等，”就在月月那無敵霹靂筷子落下來的時候，被林誌喊住了。“你們聞，這個是什麽味道？”
“不好，我的魚糊了，李月月，看來你今天沒有口福了。”秦凡邊丟下這句話，邊跑回了廚房。
“秦凡，我來幫你。”緊跟著林誌也跑進了廚房。丟下蕭然與月月兩個人在外邊大笑不已。
“走，讓兩個男人忙乎去，咱們兩個上去喝壺茶。”月月挽著蕭然，走上了那個頗有年代的樓梯。
一壺茶，在嫋嫋霧氣中展現出來它的芬香，那如蘭花般的香氣充斥著鼻尖，讓蕭然忍不住端起了茶杯，欲放於嘴邊一口飲盡，卻不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
“來之前不是說好不喝茶的嘛，怎麽偷偷的背著我喝了起來了？”
“咦？不對呀，林誌，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眼前這個可是蕭然不是紫苑呀。雖然現在蕭然恢複了單身沒有了BEN，也輪不到你呀。莫非……”月月說道。
“她有胃病，醫生說不能喝茶。”林誌振振有詞道。
這下月月恍然大悟道：“哎呀，忘記了。瞧我這記性。”
“好了好了，開飯了。”在秦凡的帶領下，茶館夥計一一將廚房做好的菜端了出來。這是色香味俱全呀，有泡椒雞爪，糖醋排骨，古老肉，西蘭花，蒜苗肉絲，醉蝦等等。“來來來，大家開動吧。尤其是林誌，第一次品嚐我的手藝，不能與你們國賓館大廚媲美，你就海涵一下吧。”
“秦凡呀，再這麽下去，月月非長胖不可，到時你可以要負責任喲。”蕭然調侃道。
“我倒是想負責，可是某人不給我機會呀。”
“機會是要靠你自己去爭取的，可不是別人給不給的。”林誌一邊夾著古老肉往嘴裏送，一邊說道。
“哦？林誌兄，你可別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了。”秦凡壞笑的朝著蕭然看去。
“得，我餓死了，你們還有心情說笑。不過今天林誌會與蕭然一起出現，我可是沒有想到的。怎麽，你們家紫苑沒跟著。”月月半調侃半損人的說著。
“我們分手了。”
“那正好，蕭然也單了。”秦凡想也沒想就接了這句話。
“秦凡，你好端端的扯到我做什麽。不想混了？”
“好好好，大姐我可不敢惹您，吃飯吃飯。”
外麵寒風凜凜，屋內熱火朝天。忘記有多久沒有這麽熱鬧了，沒有四個人舉杯痛飲，無關風月的談笑風生了。隻是如今物是人非，變了的是身邊的人，沒有改變的是那份與月月之間的友誼。
其實一個人挺好的，可以與朋友大聲說笑，可以放任自己不受約束，有時候一個人久了，除了寂寞些，除了聽到看到別人一對對的很幸福，心裏有些些介意外，其實也沒什麽，反道輕鬆自在，不會計較有沒有人關心自己，不會計較在節日裏收不到禮物，隻是一個人久了會上癮。就像現在，蕭然在BEN離開後，開始畏懼愛情，如同當初駱米離開的時候一樣。、
離開‘老地方’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深秋的蘇城這個時間段，路上行人已經逐漸稀少，偶爾幾個，也是行色匆匆的。
林誌的白色豐田裏，電台FM94.8正播放著溫嵐的《祝我生日快樂》：生日快樂，我對自己說，蠟燭點了，寂寞亮了，生日快樂，淚也融了……
主持人說：今天是11月9日，祝一個人過生日的朋友，生日快樂。
“今天都9號了？”蕭然喃喃自語道。
“是呀，怎麽了？”林誌附和著。
“沒什麽了。”
怎麽會沒什麽呢？六年前的今天，是蕭然陪著駱米過的第一個生日，沒有蛋糕，沒有禮物，隻有兩碗奧灶麵，一雙牽著不放的手。
麵館裏熱鬧的是來來往往三教九流的人群。蕭然與駱米學著那些粗人大口大口的吃麵，不再細嚼慢咽，雖然粗俗卻也快樂。從麵館走到學校要半個多小時的路程，但是他們的手卻從來沒有放開過。駱米說，蕭然是上天賜予自己最好的禮物，然後蕭然笑了，駱米也笑了。
四年前的今天，就在駱米出國的前一天，朋友們相約在駱米租來的屋子裏為他慶生，同時也為他送行。熱鬧總是要被安靜所代替，那夜朋友們鬧到了快十二點才離開，留下蕭然一個人在駱米那兒。
“然然，別不開心，我答應你，就兩年，我一定回來找你。”
“我不難過，再過幾個小時你就要去機場了，我想去送你。”
“好的，乖，讓我再抱抱你，過了今晚，我將很久很久不能如這般擁你入懷了。安靜的待在我身邊，好嗎？”
“我等你回來，兩年很快的。”
隻是，兩年之後一切都變了。不知不覺又是兩年了，自己離開駱米已經兩年了，而記憶依舊習慣性的被退回到很多年前，那個時候蕭然有駱米，月月有楊軒，陽光一直燦爛的如春天，雲朵也永遠白的像棉花糖那樣。
如今，在這個駱米生日的日子裏，他過的還好嗎？沒有自己在身邊為他慶生，他會一樣快樂嗎？也許他不是一個人的生日，而是一家人的生日，蕭然想著，想著就開始憂傷起來，而閉上眼睛，憂傷便可以隨著眼淚被倒回到血液裏，至於它將流向哪裏，便也無所謂了。
“然然，到家了。”林誌輕喚道。
蕭然緩緩的睜開眼睛，迷離的看著車窗外樓層裏家家戶戶亮著的燈火。懵然的如同一個初有記憶的孩子般，許久許久才回過神來。
“謝謝你，再見。”蕭然話別了林誌，漸漸消失在了小區幽靜的小道裏，留下一個惆悵的背影，讓那些真的愛惜自己的人擔心與不安。
幽靜的小道終是要把自己帶回那個如同死寂的家。樓下，哥哥嫂子汽車的車位上是空的，已是午夜十一點多，他們依舊沒有回來。仰頭，家裏的那盞燈還亮著，看來小侄子還沒有睡下，爸媽一定還陪伴著他玩耍。
沒有別的選擇，隻能走進電梯按下樓層的數字，任憑電梯帶著蕭然和那些屬於駱米的痛回到家中。
簡單的與爸媽打了個招呼，在客廳抱了會兒小侄子，就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屋子，安靜，窗外偶爾呼嘯而過的汽車聲，在蕭然安靜的世界裏顯得有些吵鬧。有什麽地方可以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再無別的聲音。
“然然，爸媽要睡覺了，明天你休息，你侄子在房間裏看電視，你留意這些，一會去看看，如果他睡著了，你就把他的電視關了。”就在蕭然安靜的品味回憶時，蕭媽媽走了進來。
“知道了，哥哥嫂子什麽時候回來？”
“估計還有一會吧，在打麻將呢。”
“挺這個肚子還這麽晚，小孩都不管了。”
“哎，別那麽多事，你爸都不說什麽，你也別多話了。媽媽睡覺去了。”
“恩，去吧。我等他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