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六 皓月淒涼
漓裳在地上無力的掙紮著,脖子上的浣絲已經將脖子磨擦出血痕。
浣絲細如毛發,無色透明,鋒利無比,就像現在這般,落淑並未牽製,漓裳的脖子就已經出現了傷口。
花月白又一次不敢還手後被重擊,看著漓裳掙紮怒吼道:“你不許動!你個瘋丫頭!你現在還敢動,是在找死嗎!等著……噗!”
等著我來救你……
信隨著花月白的不注意又一次將花月白擊中,招招避開要害,讓花月白無法解脫,也無法還手。
溫言忍著劇痛看向那方,心裏不由疑惑了,戚宴雖然招式勇猛果敢,可也隻是用了七八成功力,看樣子並不想真的傷了花月白,反倒是想折磨花月白。
目光轉投向苦苦掙紮的漓裳,好像明白了什麽,眼中閃過掙紮,卻還是放棄了,人各有命……
漓裳聽見花月白叫她“瘋丫頭”忽然笑著哭了,三百年了,真的好久了,這久違的稱呼卻又讓她這麽悲傷和痛苦。
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該有多好?
回想起在牢房裏戚宴要她幫忙的事,再看向花月白眼中出現了無限的柔情。
那信對她表露身份和立場,對她:“我要你幫的忙很簡單,那就是助花月白修成正果。”
“修成正果?”漓裳疑惑,花月白卡在瓶頸一直無法突破,甚至有時修為忽高忽低,現在眾神曆劫,更是無法突破飛升,況且花月白的修為她能幫上什麽忙?
戚宴點點頭,猶豫了一下,便將花月白的事情全盤托出,無情道中無法舍棄情緣,無異於自毀根基,不但無法修成正果,還會自取滅亡,唯有斷情絕愛,方能得道。
漓裳聽後,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想起這些年花月白總是願意和她吵吵鬧鬧,總是與她無意親近和刻意疏遠。
往事一幕幕浮現在腦海,漓裳笑了,笑的像一個孩子。
花月白是喜歡她的,喜歡了三百年,一刻不曾改變,那個和她打打鬧鬧的人,和她一樣,一直都在喜歡對方,原來是這樣。
在漓裳整個人都被籠罩在幸福的時刻,戚宴忽然道:“我要請你幫的忙就是讓你死在他的麵前,助他修成無情道。”
漓裳的柔情僵硬在臉上,緩緩抬頭看向戚宴,不可置信的問道:“死在他的.……麵前……”
……
峳峳插著腰站在了漓裳的頭前,冷漠的看了眼那根浣絲,又轉頭看看向那些正派弟子,嗤笑道:“正派也不過爾爾,魔道嘍囉可抵擋萬人,而這二十人又能抵擋上千人,大名鼎鼎的溫言尊上成為白臉,花月白尊主又是個不敢還手的懦夫。”
滿臉不屑,傲慢道:“嗬,你們正派完了。”
那些弟子們對峳峳無言反抗,因為漓裳的命就把握在對方的手中,花月白沒有動作,他們也無法貿然突進。
漓裳哭著笑了:“哈哈哈,懦夫。”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恍若脖子上的傷口就是假象一樣。
花月白瞪目吼道:“瘋丫頭!不許動!”
“叫花子你住嘴!”花月白的話剛剛落音,漓裳就站起來了,盡管靈力修為被封,盡管衣衫血跡不堪,盡管狼狽的不堪入目,但是,漓裳身上卻有著不可覷的氣勢。
這股氣勢比山河崩塌要猛烈,比視死如歸要震撼。
“我漓裳喜歡的男人不是懦夫!不可以被任何人,任何事阻擋住他前進的腳步!”
信停下了進攻的手,花月白趴在地上,就這麽看著那個仿佛站在雲賭人,以最狼狽的樣子出最有氣勢的話,這個人,就是他的瘋丫頭呀。
落淑剛想要有什麽動作,可峳峳眼中閃過一道灰色的光芒,落淑便一動不動,進入了峳峳的夢魘之術鄭
漓裳抬手擦幹臉上的淚水,參雜著血腥的風吹起了所有饒發絲和衣擺,漓裳更是淒美中帶著無與倫比的高傲。
道:“就算那個人是我,我也會殺掉自己為你鋪路!皓月淒涼,你便是人間曙光。我的愛很自私.……”
花月白此刻隻覺得眼眶好酸,心裏好澀,好苦,瞬間吐出一口鮮血,無情道上無有情,原本一直強迫自己忘記那股情絲,在這一刻完全崩塌,所修功法也將他完全反噬。
全身如同麻痹,動彈不得,身體裏的經脈氣血混亂不堪,已經有好幾處大穴崩塌,使他此刻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就連最簡單的話都如同登。
心裏猜到了漓裳的想法,可是這一刻他卻什麽都做不了,隻有眼睜睜的看著。
盡管心裏已經了一千遍,一萬遍不可以,但是漓裳卻聽不見。
漓裳往前走了一步,浣絲被繃直,又往前走了一步,浣絲嵌入脖子一毫。
對著花月白麵帶微笑,道:“叫花子,如果我在你拜師時就認識你,在你選擇無情道前就喜歡上你,那該多好?”
如果這樣那該多好?
她此刻又不會有那麽多悔恨,也不會有那麽多痛苦,眼神決絕,喊道:“雲寒宮眾弟子聽令!”
那些女弟子個個哭的泣不成聲,在漓裳的號召下都默契的行跪拜禮:“弟子聽令!”
“本宮乃雲寒宮宮主漓裳,今日起,雲寒宮歸屬羽仙山,一百年後,奉漓慈為新一任宮主!”
這句話不止命令,也是通知,雖然弟子們不知道漓慈是誰,但是也都哭著喊道:“弟子聽令.……”
漓裳吩咐完,便看著花月白,微笑著,笑中還帶著一些俏皮,仿佛她還是那個剛到羽仙山的女孩,一切都會到了最初的日子……
下一秒,花月白的眼睛裏出現了一片血色,一灘血在地上流淌著,屍首分離.……
“宮主!!!”
“不!宮主,嗚嗚嗚,宮主!”
玄玉,風輕塵,蕭玉兒,洛子沐等人也滿目震驚:漓裳宮主!”
花月白的懷裏忽然閃過一道奪目的光芒,花月白慢慢的爬起來了,踉踉蹌蹌,搖搖晃晃,麵無表情的,執著的看著那一幕最不想看見的畫麵。
信剛想插手,卻不料花月白手喚回了飛雪,飛雪一揮,劍氣蓬勃強悍,讓信也無力招架,躲過那一道劍氣麵具也被打壞一半,侃侃露出半張臉,好在鬥篷掩蓋,沒有露出真麵目。
空中烏雲密布,形成一個漩渦,跟隨者花月白移動,雲海中閃著閃電,雷聲隆隆,地麵上以花月白為中心逐漸冰化。
峳峳瞬間閃身,扶起信躲在了一旁,而被峳峳控製住的落淑和那二十個參戰無法脫身的魔修就沒有逃脫開,不等反應過來,就已經變成了冰雕,卒。
江七寒眼中放著精光,劫?這是飛升了?可是這人修的不是無情道嗎?漓裳死了,不代表他心中無情呀,等等.……難道……
知有情,才無情。
漓裳的死直接讓花月白從無情道跳到了有情道!也對,花月白從來就不是無情之人,隻是他經曆了一切,承認了一切,卻唯獨敗在了“情”字上。
漓裳死了,花月白承認了,不再躲避了,他也頓悟了.……
看著上雷滾滾,溫言才看向了戚宴,又垂下了頭,從漓裳出來的開始,就是為了讓花月白大徹大悟,渡劫飛升吧。
青蓮祖師曾過,有一個人能幫助花月白,隻是那個人一直都沒有出現,而戚宴突然舉動異常,這是不是意味著青蓮祖師的那個人已經出現了?
花月白如同行屍走肉似的跪在了漓裳的麵前,想起漓裳每次出現在他麵前時都衣冠整潔幹淨,就揮手讓漓裳的屍體拚接在了一起,隻是脖子上的那一道痕跡卻始終都無法磨滅。
地上的血也被凍上了。
趴著將漓裳的身體輕輕的摟進懷裏,苦澀的笑了,可是笑著笑著又流淚了。
瘋丫頭,真的是瘋丫頭,做起事情來不顧後果,你死了,我怎麽辦……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呀,變強是為了保護你,因為你,你喜歡看我高高在上的姿態,你不在了,我曆劫成仙又有什麽意義?
這對我毫無意義啊。
下蒼生是我的使命,卻不是我的生命,更不是我的目標,你好傻,也好笨,笨到都快氣死我了。
皓月淒涼與我何幹,人間曙光也隻是為你一人。
自私,你為什麽不再自私一點?為什麽不把我綁起來,為什麽不把我牽在你的身邊,強迫我看著你,你其實一點都不自私,一點都不為自己考慮。
一直以來都是芸芸眾生如何如何,羽仙山花月白如何如何,從未想過自己該怎麽辦。
空中的雷聲越來越大,風雪也越來越猛烈,可是花月白卻一直不肯放下漓裳的屍體,還將全部靈力都放在了漓裳的屍體上。
峳峳一驚,對著戚宴道:“這個人是瘋了嗎?他這分明是想和漓裳一起死!”
戚宴也沒想到漓裳在花月白的心裏比下更重要,但是那個人交給他的任務,他不能失敗,看了眼劫還在徘徊,便對峳峳道:“快去把漓慈帶過來!”
峳峳當即也明白了,隻是看了眼死去的漓裳,苦笑了一下,心裏滿是羨慕,歎道:要是大人也能這麽對我,我就算是去死也是甘之如飴。
因為雷劫的目標就隻有花月白一個人,也不能亂傷無辜,但是漓裳的屍體遲遲不肯離開,那它也隻能麻木不仁的執行它的使命了。
第一道雷從空中降下,直直的打在了花月白的身上,頭發衣服都毫無變化,打的是他的筋骨,疼痛在筋骨內,骨髓中跳躍穿梭,沒有辦法逃避,隻能被動承受。
可是看著懷裏安安靜靜的漓裳,花月白笑了,伸手摸了摸漓裳的嘴唇,摸了摸她的眼,看著她滿是留戀不舍,最後在第三道雷落下的時候,花月白吐了一口血,用衣袖擦了擦,對著漓裳笑著:“我沒事。”
就仿佛漓裳隻是在他的懷裏睡著了一樣,有些心翼翼的吻在了漓裳的額頭:“沒事,不要怕,馬上我就來找你了。”
如果就是我呢?你心裏有沒有我一點點的位置?哪怕是一點點,不會因為親人幾句話就可以隨意丟棄的那種……
花月白的吻離開了漓裳,不由自主的就回憶起了那一迷離夜的事,笑了笑,還真是個瘋丫頭,居然敢對一個男人霸王硬上弓,不管不鼓,第二也不負責,讓他還生病了。
可是那句話好卑微,一點點?你個瘋丫頭,為什麽不對我貪心一點?
我是你的,全部都是你的,不論是人還是心,始終如一,都怪你,那麽不貪心,讓我也沒了勇氣。
如果你貪心一點,不定我會把持不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這樣不定在你我死前還能留下一些永生留戀的佳話。
這樣就算我們不管輪回多少次,忘記了多少次,都能聽到我們以前的事,盡管當時不知道,但是依舊美好。
在地十襖雷落下時,花月白毫無生存下去的信念,就抱著漓裳躺在了冰麵上,將漓裳的屍體心的嗬護在了懷裏。
冰呀,講我和瘋丫頭凍在一起吧,死同穴,也算是彌補了我們分離多年的遺憾。
對不起,瘋丫頭,我來遲了……
可就在那道雷落下時,預想的疼痛沒有來臨,花月白疑惑的睜開眼,就看見露出真正麵目的信擋在他和漓裳的身邊,雙手撐著雷劫,苦苦咬牙堅持。
戚宴怒罵道:“漓裳寧願死也要你飛升,你現在追隨她去,你不怕在輪回道裏被她揪著耳朵打嗎?!”
“你要死也要渡劫飛升後再死,到時候你就算是找豆腐撞死,拿麵條上吊,我都不會管你!”
花月白在這一刻仿佛覺得被世界欺騙了一樣,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戚宴變成了信,先是要害他,現在又要救他……
“你,這是什麽.……情況……”
戚宴怒斥:“你別管我什麽情況,你先把劫平安渡過,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你,提前提醒你,你敢死,漓裳肯定詐屍起來打死你,你不要命,難道還不要你們兩個的女兒嗎!”
花月白抱著漓裳坐起身,風中淩亂了……
女兒……從石頭裏蹦出來的?誒?難不成是那晚.……
就在這時,一個糯糯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娘親,嗚嗚嗚,娘親,慈在這裏,峳峳姐姐,娘親怎麽不動?是不是不要慈了?”
漓慈可謂是把五歲孩童的真表現的淋漓盡致,沒有一個人看出來她是.……裝的……
峳峳安撫道:“沒事,你娘親隻是睡著了,你看見了嗎?抱著你娘親的那個男人就是你的爹,悄悄告訴你,你爹不要你了,他想跟你娘親一起離開。”
漓慈吸了吸鼻子,道:“那慈是不是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了?慈從就沒有爹,現在好不容易醒過來,卻無父無母,慈沒有人要了,嗚啊——”
花月白看著那張和他極其相似的臉,頓時就把漓裳放在地上,炸跳起來,一腳把戚宴踹出雷劫範圍,大喊道:“女兒別急,爹馬上就出來!!”
緊接著就衝怒吼:“給老子快點!別耽誤老子抱女兒!!!”
所有人這一刻,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