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根桃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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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浩瀚如天地，仿佛太虛宇宙中的黑色神海裏，隻剩下一道殘缺不全的陰神的天妖有些驚訝。這是他自開悟修行以來，見到的最大的一座神海。
在他的身後，一尊長約一米半多的無字碑靜靜立在空中，時而隨著那些還未成識的灰色魂魄氣息上下起伏，時而停住不動，碑麵掠過一道不起眼的暗金色流光。
顯然，這便是桃木劍口中所說的，用天魔遁法將天妖的陰神從外界帶進此處的魔兵。
“一塊破碑，本事倒是不小。”
天妖回頭看了一眼，看出了無字碑的些許不凡，不由得半誇半貶的說了一句。但一想到現在正在外邊的那把桃木劍，他才鬆懈下來的心神又再次緊繃起來。
躲到這裏就不會被發現了？天妖的想法和桃木劍基本一樣，他也不相信，隨便找個人的神海躲進來就不會被那隻天眼發現。
就算桃木劍不能直接看到藏身在他人神海中的一妖一碑，順著天魔遁法留下的痕跡，難道還會找不到？他可不信這塊破碑的天魔遁法能強到連那把桃木劍都瞞住的程度。
但時至今時，他的所有手段都已經用掉，如果不是無字碑還有這麽一手天魔遁法，他可能剛才便死於桃木劍劍下了，哪有現在的煩心和憂愁可想。
所以。
“等死吧。”
天妖歎了口氣，原地坐下。
他不知道桃木劍的底細是什麽，即便方才已交手了幾合，他也判斷不出來，那到底是把怎樣的劍。被關進鎮妖塔之前四千年，他孤身遊蕩了數個星域，可從未聽說過，世上有這樣一把強到完全不講道理的桃木劍。
若說手段和威能，那把桃木劍已經不弱於全盛時的聖人劍了，甚至還有可能更甚一籌。
但說來也奇怪，天妖沒在桃木劍上感受到半點聖人之氣。一把非聖之劍，比聖人劍還要更強？
這世上真的沒有這種道理。
靜靜想了數遭，天妖腦中的念頭已轉過百個，越想，便越確定自己對世間還有留戀，不甘死去。所謂人之將死，不過如此，哪怕他是妖，是天妖。
等到天妖將諸般心事都想完，時間已過去很久，久到他甚至都有點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為什麽那把劍還沒有來？
確定自己是真的還活著，而不是被人一劍殺得太快，還沒有從夢中醒來便又再次入夢，天妖長舒了一口氣，而後變得更加的疑惑不解。
“怎麽回事？”
【無事。】
無字碑的碑麵上浮起兩個暗金色的小字，清婉靈動，正是楷書中的簪花小楷的字樣。
天妖轉過身，直直的盯著無字碑，看著碑麵上那兩個漸漸消失的字，若有所思。
“你是故意帶我來這裏的麽？”
想了半響，天妖終於問道。
【你不知，我亦不知。】
看著無字碑如此答道，天妖起身，再看了一遍這浩瀚如天上星海般的神海，慢慢向著最中心那團散發著淡淡的銀色光芒的雲霧走去。他沒全信無字碑的話，但既然眼下桃木劍不會再來，他自然該做些事情，讓自己能活的更久一些。
當天妖停下，無字碑也跟著他走到了那團代表著七魂六魄的雲霧麵前。
【我不建議你這樣做。】
無字碑再次說道，她當然清楚天妖的打算，那就是用陰神占據這片魂魄，完成附身奪魂之法。這樣的話，同時還可以用這片前所未有的浩瀚神海慢慢修複陰神，以待有機會重凝身軀的時候。
但她並不覺得這樣做會有什麽好結果，雖然隻是模糊的一種預感，但她的預感從未錯過。
“不要以為你救了我一命就可以對我發號施令，一邊歇著去吧。”
天妖絲毫不為所動，即便隻剩半道陰神，他還是有著絕對的自信，可以將這片神海掌控住。
深灰色的陰氣從他指尖一縷縷的湧出，化成極長的透明絲線，一圈圈的將成團的雲霧纏住，慢慢收攏，直至化作一團隻有原先一半不到大小的銀色圓球為止。
有著這些陰氣的束縛，在他煉化這個倒黴鬼的七魂六魄之前，不會有任何一絲的本源神魂氣息外泄。
天妖伸出一隻手，慢慢探入銀色圓球中，而後，銀色圓球開始繼續收縮，一道道從陰神中分出的神魂化作脈絡，將銀色圓球的內部有序的分割開來。這些動作極為精細，換另外一個人來絕對做不到如此輕易。
不過，就在天妖想著要繼續進行下一步的時候，一股突然從銀色圓球最中心部位湧起的力量將他整個人彈飛，好不容易才穩固下來的那些神魂脈絡也在一瞬間內便被同化，讓他失去了所有對於銀色圓球的掌握和感應。
看著這突然發生的意外，無字碑慢慢向後退開，一直退到天妖身後。
“那是什麽？”
重新站穩的天妖不可思議的看著銀色圓球，努力的回想方才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力量將自己彈開的，但就和桃木劍一樣，他沒找到半點頭緒。在鎮妖塔下呆了三千年，或許他已經有些跟不上這個時代了。
【你不知，我亦不知。】
無字碑的回答還是和先前一樣，不過從她此時采取的行動來看，或許她是真的不知道，不是存心想欺騙天妖。
在一妖一碑的沉默以待下，那團被天妖收攏成一團的銀色圓球慢慢裂開，顯露出中間包裹著的事物，一根青色的樹枝。
感受著樹枝向外散發的氣息，天妖很確定，這就是剛才將他彈飛的那股力量的來源。同時，以他身為天妖的本性，他還可以確定，這是一根桃樹枝。
一根讓他有些眼熟的桃樹枝。
【你不是敵手。】
確切的對比了一下雙方的實力和底牌，無字碑簡短的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十分直接的向天妖勸道。
“我們兩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別給我嘰嘰歪歪。”
仿佛背後生了眼睛一般，天妖皺起眉頭，頗為不滿的斥道。
比起這根桃樹枝氣息的強大，更讓他煩心的是那種始終浮在他心頭之上的熟悉感，那種隱隱從他內心深處湧起的對未知命運的恐懼。
在成為天妖，徹底化去凡軀之前，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白猿修妖。但沒有人知道，他是吃青桃開悟，由凡體躍龍門，而不是身負妖族血脈，真的就是天野白猿一族出身。
青桃，桃樹枝，桃木劍。
這其中有關聯麽？
這其中沒有關聯麽？
天妖不知道，正是因為這種不知道，這種隱約的感覺到，他才恐懼。
鎮妖塔下三千年，一朝出世，遇聖人劍，遇桃木劍，遇無字碑，來到此處神海，看見這根桃樹枝，他忽然覺得，先前的一切都太巧了。
誰有這種本事拿天妖設局？青雲道人？
不，不會是他。想起青雲道人的年紀，天妖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
道門李耳凡體無宿慧，純以天資悟道，和他那名弟子完全不同，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
但眼下地球無聖，除了青雲道人，還有誰能有這般神通？若是說就連青雲道人都是局中棋子，那下棋之人怕是聖人也不足以為稱了。
一想到此，天妖忽然冷靜了下來，或許這些都隻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