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清霜梧桐莫冷言
所謂天魔遁法，便是域外邪魔於太虛之中悟出的一種用來橫渡星河、跨域遠征的遁法，也是長於煉體的邪魔會的為數不多的幾種運用靈力的道法。
這種遁法雖名為天魔，但並非隻有道真之境的邪魔才可使用，但凡修為到了人類所謂通神境界的邪魔，便可使用這種合道太虛，以身破空的絕妙遁法，最多是攜帶的事物與人，和傳送的距離這些方麵，不如天魔那般神通廣大罷了。
不過，能在桃木劍麵前遁走，還不留下絲毫痕跡的天魔遁法，絕非是一般的小邪魔可以施展的。
隻是，能逃，便一定能藏得住麽？
桃木劍有些不屑，她一向是極為自負的，整個地球，除了那個老呆子以外，沒人能再壓她一頭。如今不過是個天妖，不過是把魔兵，還能從她手上走脫了不成？
借用已和朱雀大陣融為一體的天眼再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南京城，桃木劍再一次陷入某種難以言明的困惑中。
找到了天魔遁法留下的痕跡，甚至能確定天魔遁法的落點，但為什麽，為什麽沒有天妖和魔兵的氣息？
桃木劍的神識在那落點四周昏迷的數十人身上反複掃過，卻沒有找到一點天妖和魔兵躲藏的蹤跡。
把這些人的神海都破開？
桃木劍的念頭才浮起一瞬，另一邊的李傾狐便站起了身，一臉認真的扭頭望向桃木劍，很顯然，那是在說絕對不行的表情。
“他們不可能還有其他地方可以躲。”
桃木劍心有不甘的在李傾狐的神海內說道，雖然她也清楚，這樣做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但她還是不甘心。
“如果不是呢？你沒有在他們身上找到一點妖魔的氣息，為什麽能斷定他們一定就在神海中藏著？”
認真起來的李傾狐再不複先前老實人模樣，看起來反而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覺。
“……”
桃木劍保持著沉默，動也不動，用這最後的固執和李傾狐對抗著。
“好了，收手吧。”
兩人旁若無人的冷戰了許久，忽然，一道聲音在場中響起，那是從數萬裏外的青雲道台傳來的聲音，青雲道人的聲音。
“為什麽？我不理解。”
聽到這話，最先對青雲道人的決定做出質疑的卻不是桃木劍，而是一向敬重師長的李傾狐。對他而言，師長固然可敬，但天地道理更值得尊重，如今天妖未滅，豈可收手。青雲道宗以人族大業為己本分，豈能置南京城上下一城之人的安危而不顧。
“此事命數已定，你等便不要繼續追究了。”
青雲道人不以為意的回答道，除了李傾狐和桃木劍外，這話同時也是說給在場的其他三名太上長老聽的。
“師傅，您看到了怎樣的命數？”
李傾狐皺起眉，還是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的繼續問道。
“天下泰平。”
青雲道人的回答隻有四個字，簡短到李傾狐隻用一瞬間便理解了全部的意思。
“您是說，天妖脫逃，魔兵在此，皆是天命？”
“是，也不是。”
聽得青雲道人這次的回答，李傾狐想了想，終是歎了口氣，接受了這說法，轉而望向桃木劍，說道。
“你先回去吧，我打算在這裏再住些時候。”
“不，你跟我一起回去。”
終於能說上話的桃木劍毫不猶豫的便否決了李傾狐的想法。
“…為什麽？”
沒想到桃木劍會拒絕，李傾狐有些懵。
“沒有什麽為什麽，總之，你在這裏我很不放心。”
桃木劍的語氣十分強硬，隻是理由在李傾狐聽來並不怎麽有道理。
“如今我有聖人劍，天妖如何害的我得？”
“…你不回去我就不回去！”
一時間有些不知道怎麽說服這木頭腦袋，桃木劍沉默一會兒便耍起了賴。
“為什麽？”
李傾狐更加的摸不著頭腦了。
“哪來那麽多為什麽，你屬木頭的麽？！”
像是惱羞成怒了一般，桃木劍強詞奪理起來。
“為什麽天妖脫逃之事沒有人和我們說過？”
與另外一人一劍的腦內劇場的熱鬧不同，在青雲道人的聲音消失後，場內便安靜的讓人覺得有些問題，直到那中年黃臉漢子開口為止。
“可能我們確實改變不了什麽，但這並不意味我們就沒有知情權，如果這是你設的局的話。”
聽到中年黃臉漢子的話後，三名還未打算動身離開的太上長老繼續保持沉默，既不支持，也不站出來反對黃臉漢子的話。但有時候，這就是一種支持。
沒人喜歡做棋子，哪怕反抗不了這種命運，那也不喜歡。
“這並不是我的局，我隻是觀棋的人，棋子未下，我不知道下一步會落在哪。對於押鬼司的諸位，我很抱歉。同時也謝謝三位道友相助。”
青雲道人的抱歉和謝謝很重，後者能讓南京的三大宗派獲利許多，前者也能讓押鬼司在京城九司中的地位更上一步，但對於中年黃臉漢子來說，不夠。
“死人聽不到抱歉，如果你以後還打算繼續這樣旁觀的話，你隻會有更多的抱歉要說，這些沒用。”
中年黃臉漢子抬起頭，試圖直視那根本就不在此的青雲道人。也正是在這時，他才顯露出了自己的本音。
“…你是莫師妹？”
被桃木劍糾纏的頭腦發脹的李傾狐聽到這聲音，忽然回過神來，直接就向中年黃臉漢子問道。
“************”
眼見著兩人就要搭上話，桃木劍使出了最後一手，通過神識放出了雜亂無章的音律，響徹李傾狐的神海，讓他一時耳盲，再聽不到其他聲音。
“冷言見過師兄。”
中年黃臉漢子伸手摸向耳後，慢慢揭開麵具，露出底下白淨的本來麵貌，以女聲向李傾狐回應道。
“原來是莫司主當麵。”
三名太上長老各自驚詫，清霜梧桐莫冷言可謂是年輕一代中最為出眾的名號了。年紀輕輕便成為京城九司之一的押鬼司的副司主，修為達至玄光通神，距離結丹也不過一步之遙，可稱是當世無雙了。據說她與青雲道人還曾有半師之誼，如今三人看來，傳聞或許是真。
“我乃小輩，幾位太上長老直喚冷言姓名便是。”
莫冷言平靜的以禮數答道，轉而繼續等著青雲道人的回複，對另一邊明顯是陷入了某種錯亂中的李傾狐，也是在還禮後便沒有多看一眼，和原先還戴著麵具時完全不同，冷到了極點。
“你說得對，但對錯有時候並不能決定一切。你不滿，這很好，但我們沒法改變，這是唯一的結果。”
終於，漫長的沉默後，青雲道人回答道。
“…我會繼續不滿下去。”
重新戴上麵具，莫冷言再一次化作中年的黃臉漢子，向三名太上長老和李傾狐做了一禮，轉身一個人離開。
“好了，你愛在哪呆在哪呆，我回去了。”
眼見著莫冷言沒有要在南京城多做停留的意思，桃木劍結束了對於李傾狐的折磨，瞬間破開萬裏晴空，消失在眾人視線之內。
“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傾狐看著隻剩下三名太上長老在的天空，一臉的茫然。
天空中，和天道之眼融合在一起的朱雀大陣在太陽光下散發著淡淡的赤金色，就好像是品質有所提升了一樣。
“小友不如來我玄真道宗暫住。”
有了青雲道人的保證，心滿意足的三名太上長老齊齊望向還剩下的李傾狐，玄真道宗的老人最先開口到。
“待我將傷者都救治好來再說吧。”
掃視四周一圈，確定了附近再無傷者需要救助，李傾狐向著其他地方飛去。
“我玄真道宗一向樂善好施，此等善事豈能不為。”
老人欣欣然的負起雙手，挑了個和李傾狐相反的方向飛去。
“老不死的就愛拍馬屁！”
中年婦人嫌棄的撇了遠去的老人一眼，隨即更加嫌棄的看向還停著不動的老頭，徑直向南而去。
“你還好意思說人家，臭不要臉！”
老頭罵了一聲，便大咧咧的向北而去。
可以預見，在四名陸地神仙級數的高手的通力合為之下，這次的天妖事件對南京城的影響定然會被降至最低。
隻是，所有人都沒注意到，就躺在另一邊某個角落裏的男人，手腕間多了一道黑色的碑形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