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道門李耳
……
穿著青衣的道人踩著被早間的霧氣浸濕的青石階，一步步上山。
遠處，一抹山間青色漸隱於白雲之中，不見其全貌的山的那頭，鶴唳鳥鳴，雲海翻騰。
正如此地的名字一般，青雲道台，青是雲隱青山的青，雲是雲隱青山的雲。
這兩字連起來，也就是青衣道人的名號，青雲道宗的青雲道人。
青雲道台共有二十七座山峰，雲隱三千裏，一般弟子甚至執事、長老都不得入內。
因為那名青雲道人正在閉關。雖然他已經閉關了整整一千年，但他還是在閉，還是沒人能見到他，除了那唯二的兩個半人。
一大一小，一妖。
青雲道人最終走到了山間，一處周遭長滿了半人高的雜草的寒潭前。
作為整個地球靈氣最充沛的洞天福地，青雲道台本該是不會有這麽邋遢的地方存在的。不過這是個例外。
“他在召喚你，你沒聽到麽？”
青雲道人彎腰折下一根雜草，輕輕拋入潭中，說道。這句話的責問感不重，更像是日常談話時的語氣，隻是問一聲，你吃飯了沒一樣。
隨著雜草的拋入，寒潭表麵泛起一圈漣漪，但很快，這漣漪就消失了，沒有任何的聲音從中傳出，也沒有任何的回應。
看著古井無波的寒潭，青雲道人等了半天，最終再次開口道。
“我是青雲宗主，你好歹給我些麵子。”
啪的一聲輕響在青雲道人說出這句話後響起，長在寒潭邊的一根綠藤從中間斷開，掉下一截落入寒潭中，一眨眼的功夫，便被潭水化作虛無。
“他雖然是我的徒弟，但也是你的劍主。”
像是明白這個舉動蘊含的意思，青雲道人接著說道。
“我可沒有承認他！一個連聖人也不是的笨蛋，還想成為本姑娘的主人，做夢去吧！”
一道稍顯稚嫩的少女的聲音忽然響起，直接否決了青雲道人的說法。
“但眼下隻有他能夠使用你。”
青雲道人用類似於李傾狐那樣真誠的表情指出了事實。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們確實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師徒，很是相似。
“…那我也不認他！再說了，你的徒弟為什麽你不出手，不過是個空耗了三千年歲月的天妖而已，難道你殺他還用兩劍？”
被青雲道人的話堵得愣了一愣，少女氣勢洶洶的找出理由反駁道。
“我隻是好奇，你為什麽不肯去。那個天妖，和你有什麽關聯麽？”
並不為少女外強中幹的氣勢所動，青雲道人依舊真誠的問道。
“……我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我，沒關聯。你不用瞎猜，我說的是真的。”
沉默了好一會兒，少女終於再次開口，強裝無事的答道。
“說假話最好的方式就是隻說真話，絕口不提那些要被隱藏起來的假話。所以我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
青雲道人點了點頭，在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名為實事求是的獨特氣質。
“…反正打死我也不去，有本事你就殺了我，或者自己去殺了他。”
自打忍不住開口便想到了一定會有這樣一幕發生，對青雲道人脾性十分了解的少女開始耍潑打滾起來。
“真的不去？哪怕他死了也不去？”
青雲道人一臉認真的接著問道，語調平緩依舊，就好像是在確定什麽事實一樣。
“不去。”
少女隻回答了前半個問題，後半個問題的答案則由她鄙視的語氣百分百的表達了出來。
那是你最寶貝的徒弟，你舍得讓他死？
“……”
青雲道人沒再說話，而是在寒潭邊找了一塊石頭坐下，認真的想了起來。
“師兄，您怎麽想？”
不知何時，一身道宗掌門裝扮的中年男人出現在寒潭前，青雲道人身後，冷不丁的問道。
“修仙，應當有所曆練。一直以來，傾狐的路都走的太順了，這次或許是個機會……”
青雲道人的話沒說全，但其餘兩人都已明白了他的想法。不等少女找好理由再次跳出來唱反調，中年男人便反對了。
“此事不妥，若是其他敵手，倒還好說。但那天妖乃是星火煉神的妖中強者，就算如今隻有一搏之力，也絕對不是傾狐加三名陸地神仙就能收拾妥當的。到時候，不說南京城的傷亡，和玄真道宗那幾名太上長老的安危，便是傾狐的生死，也不是那麽好掌控的。”
“…你說得對。隻是，現在還不是我出劍的時候。”
看著自己師弟一臉懇求的表情，青雲道人終究還是沒能貫徹住自己的想法。
“那不如我去好了，有傾狐和其他幾人在旁輔助，想必一定能將此事收拾的幹淨利落。”
中年男人接著請纓道。
“你是青雲道宗的掌門，豈可親身涉險。”
青雲道人搖了搖頭，立即否決了中年男人的提議，出於某些沒說出來的理由。
“我是真不知道這破地方有什麽好呆的，你在這等了一千年，等什麽？等你的聖人劫？？一千年養一劍，脫凡入聖也夠了，你到底在等什麽？等到連一絲劍氣都不敢泄？”
兩人的對話說到這時，少女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不滿的對象，自然就是青雲道人先前說的那句話。
“我在等隻有我能看到的未來。”
麵對少女的不滿和質問，青雲道人既不惱怒也不生氣，認真的答複道。
“那你就一個人等吧，等你成了孤家寡人，看誰給你收屍！”
少女哼了一聲，隨即便將神識收入寒潭中，再也不出來說話了。
“……”
剩下還在寒潭邊上的兩人對視了一眼，各從對方眼裏看出了摸不著頭腦的不解，和正在努力忍住的笑意。
良久，青雲道人像是終於想到了什麽一樣，起身走向寒潭，在少女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伸手向潭中一探，握住那把桃木劍的劍柄，就像李傾狐使用聖人劍那樣，將桃木劍向著天空的某個方向甩了出去。
“李耳你個王八蛋！！！”
青雲道台的三千裏雲海中回蕩著少女憤怒的尖叫聲，一直向外，向著南京城的方向擴散而去。
“師兄，這招高明！”
中年男人向著青雲道人再一次伸出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