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複雜的女人
“你是說野人的巢穴就在這附近?周邊?”我朝蔡瓊芳問道。
??“才不是在這附近周邊呢?其實……我也不清楚野人朝巢穴究竟在哪兒?我是二狗把我救出來的,從一場夢裏把我救出來的……”
??“二狗把你救出來的?還是把你從一場夢裏救出來的?”
??“嗯。”
??“二狗知道野人的巢穴?你夢裏的巢穴?”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是二狗救出來的。其實……我真的就像做了一場夢,一場噩夢。跟你說……在剛才之前,我也一直以為我是做了一場夢,蔣鳳楠和我爸也說我是做了一場夢。可是……可是我心裏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做了一場夢。我從來沒有做過這麽清楚的夢……沒有人的夢會做得這麽清楚……”
??“……可是,我又不確定我究竟是不是做了一場夢。你知道嗎……當我剛才看到那個野人和那個孩子的時候,我就突然間醒悟過來了,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做了一場夢,蔣鳳楠,我爸,還有二狗都是騙我的。他們都是商量好的,合著夥來騙我……”
??蔡瓊芳的這一番不明就裏的話把我繞的有點懵,不知道她究竟在表達什麽,於是說道:“等等等……蔡瓊芳,你這夢裏夢外的,一會兒又這個騙你那個騙你的。我怎麽越聽越糊塗?而且還什麽你爸,蔣鳳楠,二狗他們合著夥的騙你?我怎麽有點沒有聽懂你在說什麽?”
??蔡瓊芳說:“我在山裏中過邪,瘋過一段時間,是我爸把蔣鳳楠請到我家裏來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才把附在我身上的髒東西趕跑的……他們就說我是被髒東西纏上了,所以才會在腦子裏憑空想出被野人擄去,還和野人生了孩子的事情。我其實都信了他們的話的……”
??說到這兒,不願意舊事重提的蔡瓊芳把後麵的話止住了,跟在後邊的我看見她又在抹眼淚。
??原來如此!
??我是真沒想到蔡瓊芳會經曆這麽一場波瀾壯闊的情感經曆。
??“現在我知道了,我是一直被他們蒙在鼓裏的。我是真的有孩子的。你不知道,時常都會有一個孩子在我夢裏,說要吃我的女乃水,說他餓……那個孩子就是我剛才看到的孩子……”說到這兒,蔡瓊芳的聲音開始哽咽,後邊要說的話也被哽咽住了。
??女人天生的母親溫柔在彩瓊芳這一句被哽咽住的話裏表現得淋漓盡致。
??難怪剛才蔡瓊芳固執地要把野人手裏的那個孩子留下,原來這個孩子一直是蔡瓊芳心裏夢魘般的存在。
??這個孩子和蔡瓊芳之間,也許真的有某種神秘的心靈感應,這種感應是不以時間和空間作為界限的。
??我頗為抱歉地朝蔡瓊芳說道:“實在有點對不起,剛才我真的……該幫你把那個孩子從野人的手裏搶過來……如果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是真的……畢竟,那是從你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走在前麵的蔡瓊芳在一瞬間又將自己的情緒做了調整,說道:
??“你有什麽好對不起我的。剛才你也許是對的。跟你這麽說吧,我要是真的想要射死那個野人,你根本擋不住的。我告訴你,我的箭法相當準,說百步穿楊都不為過。我是故意放他走的……”
??“哦,你真的有那麽厲害?”
??“要不咱們試試,你隨便指一樣東西,我射給你看……”。
??蔡瓊芳變得有了興致,停住腳,將背在背上的弓箭又取了下來,極為自信地朝我說道。
??我還真的想見識一下蔡瓊芳百步穿楊的神奇箭法。因為這種功夫我隻在章回體的小說裏見過,而且也知道現實中是根本沒有百步穿楊這種奇人存在的。
??於是,我朝著周圍踅摸,一時半會兒還真的找不出驗證蔡瓊芳箭法的東西。
??這時,正好有一隻鳥從對麵的懸崖的空間裏鳴叫著飛過,蔡瓊芳突然張弓搭箭,對著那隻移動的目標就射了一箭,小鳥應聲中箭,掉入懸崖的下的深淵裏……
??如此神奇的箭法我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會相信?
??我瞪著眼睛看著蔡瓊芳,說道:“蔡瓊芳,你這箭法是從哪兒學來的?你爸教你的還是……”
??“才不是我爸教我的呢!我天生箭法就準,無師自通!”蔡瓊芳有點得意洋洋地說。
??我頓時對眼前這個容貌略顯普通的山野女子刮目相看了。
??這可是一個真正的奇女子啊!
??我是真的沒想明白,這麽一個身懷絕技的奇女子,怎麽就會逆來順受地被二狗欺負得那麽慘?難道二狗子真是她的救命恩人?或者……是因為她背著二狗和蔣鳳楠那個假道士做了見不得人的虧心事,覺得理虧?
??這些疑問都超出了我的生活閱曆和我的認知範疇。
??我突然感覺眼前的這個蔡瓊芳不再簡單,而是一個極其複雜的矛盾體了。
??其實,每個人都有故事,而且各自精彩,隻是不為人知罷了!
??被人這個蔡瓊芳。
??“蔡瓊芳,你讓我想起了一個流傳千古的巾幗英雄,你知道嗎?”
??“什麽是巾幗英雄?”蔡瓊芳很好奇地朝我問道。
??我這才意識到蔡瓊芳是沒有巾幗英雄這個概念的。
??於是我簡單明了直截了當地朝她說道:“所謂的經過英雄就是……女中豪傑,女人的中的佼佼者,我這麽給你說,你總清楚了吧?”
??可是蔡瓊芳卻衝我搖頭地說道:“可是,英雄就是英雄嘛,為什麽又叫巾幗英雄呢?就叫女英雄不就是了?”
??看來我還是沒有給蔡瓊芳解釋清楚巾幗英雄這個概念,於是苦笑了一下,頗顯賣弄地朝蔡瓊芳說道:“巾幗英雄就是……我這麽跟你說吧,古時候的貴族婦女,常在舉行祭祀大典的時候,戴一種用絲織品或發絲製成的頭飾……
??“……這種頭巾式的頭飾古時候就叫巾幗,其上這種頭飾還裝綴著一些金珠玉翠製成的首飾之類的東西……”
??“……而且,巾幗的種類和顏色有很多的,比如用細長的馬尾製作的叫‘剪耄幗’,用黑中透紅顏色製作的叫‘紺繒幗’。因為巾幗這類物品是古代婦女的高貴裝飾,所以後來就把女中豪傑稱為‘巾幗英雄’。我跟你把這個解釋清楚了吧?”
??聽了我的解釋,蔡瓊芳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滿足而且得意的微笑,說:“那你再說我像哪個流傳千古的巾幗英雄呢?”
??“替父從軍的花木蘭唄!”
??“你也知道花木蘭?”蔡瓊芳盯著我麵露驚喜地朝我問道。
??蔡瓊芳一驚一乍的樣子把我倒是搞得一愣,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對我說出的“花木蘭”這個人表現得這麽神經質般的敏感。
??但轉念一想,也許孤陋寡聞的蔡瓊芳腦子裏早就有花木蘭這個概念,於是笑道“我當然知道花木蘭。怎麽,你也知道這個人?”
??蔡瓊芳一時間興致大增地隨口念道:“唧唧複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唯聞女歎息。
??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願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征。
??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旦辭爺娘去,暮宿黃河邊,不聞爺娘喚女聲,但聞黃河流水鳴濺濺。旦辭黃河去,暮至黑山頭,不聞爺娘喚女聲,但聞燕山胡騎鳴啾啾。
??萬裏赴戎機,關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歸來見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勳十二轉,賞賜百千強。可汗問所欲,木蘭不用尚書郎,願馳千裏足,送兒還故鄉。
??爺娘聞女來,出郭相扶將;阿姊聞妹來,當戶理紅妝;小弟聞姊來,磨刀霍霍向豬羊。開我東閣門,坐我西閣床,脫我戰時袍,著我舊時裳。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出門看火伴,火伴皆驚忙: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整個過程中,我沒有打斷蔡瓊芳對《木蘭辭》這首詩歌的吟誦,因為蔡瓊芳在吟誦這首詩歌的時候,是帶著一種腔調的。而且中間沒有出現一個錯字。
??這顯然是有人刻意教過她。
??等蔡瓊芳把整首詩歌吟誦完畢,我才故作驚訝地朝蔡瓊芳說道:“這麽長的一首詩歌,你是怎麽把它背下來的,還帶著人為修飾的腔調……有人教過你吧?”
??蔡瓊芳居然心底無私天地寬般的很直接而且幹脆地朝我說道:“蔣鳳楠教我的。沒事的時候他就喜歡哼這些句子,我覺得好聽,就讓他一句一句地把我教會了……”
??原來如此。
??但讓我感到奇怪的是,當著我的麵,蔡瓊芳說到蔣鳳楠這個人的時候,竟然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心理障礙。就像她跟蔣鳳楠之間根本就沒有做那種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這蔡瓊芳的心也是真夠大的。
??我和蔡瓊芳邊走邊說著話,剛才遭遇野人的事也在這邊走邊說中被丟在一邊了。
??我們的話題不知不覺地就扯到跟野人和那個孩子根本不相幹的事情上去了。
??蔡瓊芳也終歸是一個神經大條的單純女人,話題一繞開,她也就不會再去想到會困擾住她的那些事情,人也恢複了原來的樣子,變得輕鬆活潑起來。
??其實我很欣賞蔡瓊芳的這種性格,至少她不會作繭自縛,即使傷心,也是一陣子的事情……
??這使我冷不丁地想起這山野間的霧嵐,來了就來了,去了就去了,自然隨性……
??而蔡瓊芳好像就是這麽一個人。
??已經完全丟掉了心裏包袱的蔡瓊芳這時朝我說道:“對了,一會兒我得帶你經過一個叫迷魂氹的地方,到了那兒,你可得跟緊點……”
??一聽蔡瓊芳又提到一個略顯神秘的地名,興致同樣起來的我朝蔡瓊芳問道:“迷魂氹是個什麽地方?聽起來好像還帶著一絲神秘色彩……”
??蔡瓊芳說:“去了你就知道了。那個地方一般的人可是不敢去的,進去了就出不來,隻有死在裏麵。曾經有人進去過,都沒有出來的。”
??“這麽嚇人?那你還領我進去?把我領進去送死啊!”
??“我敢領你進去,當然就有辦法領你出來。”蔡瓊芳得意洋洋地說。
??有蔡瓊芳這樣的神箭手作伴,我還怕啥,於是心裏非常有底地說:“你還別說,我還真的想讓你帶我走一走你說的這個迷魂氹……嗬嗬……這山裏麵究竟還有好多不為人知的新鮮事清的?”
??蔡瓊芳說:“你要是再者山裏生活個幾年十來年,自然就知道了。”
??……
??我在和蔡瓊芳邊走邊聊的功夫,才發現一直跟在你我身後的野小子有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不見了。
??這小子總是神出鬼沒的。
??但我還是停住腳,朝走在前麵的蔡瓊芳說道:“怎麽野小子又不見了?”
??蔡瓊芳頭也不回地邊走邊說:“他不會跟丟的,一定就在附近,該出來的時候他自然會出來,你別擔心他……”
??聽了蔡瓊芳的話,我還真的對這個野小子不擔心了。
??其實我就是擔心也是多餘的。和野小子蔡瓊芳比起來,這山裏麵的情況的了解程度,我基本上就是一個白癡。
??正要轉身跟著蔡瓊芳繼續走,野小子這時從一叢灌木叢裏鑽了出來,臉上帶著野性的笑,我剛要叫住他,可是這小子一閃身,又鑽進灌木叢裏去了……
??這小子果然是若即若離地一路緊跟著我的。
??又跟著蔡瓊芳在密林裏穿行了好一陣子,終於到了密林的盡頭,出了密林,眼前豁然開朗,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一條被山洪水衝刷出來的天然溝壑。
??溝壑並不是很深,下到溝壑的底部也就是十來米高度。
??雖然溝壑不是很深,但是卻很寬,足足有一兩百米的寬度。這樣的寬度,就使得溝壑的底部顯得比較平坦。但這種平坦也是相對於周圍的山體本身來說的,因為溝壑的底部躺滿了大大小小的被山洪水衝刷出來的岩石。
??這些大大小小的岩石有的仍舊帶著棱角,有得已經棱角盡失,變成了一塊塊形狀不一大小不等的橢圓形。
??大的有幾十上百噸,小的如拳頭。
??因為沒有山洪水,溝壑的底部完全是幹涸的。陽光直射在溝壑的底部,明晃晃的有點耀眼。
??蔡瓊芳尋了一個緩坡,小跑著下到溝底,我當然也如法炮製地跟上。
??這時,我居然在亂石叢生的溝壑底部看到了一隻憨態可掬的大熊貓的身影,等我剛要提醒蔡瓊芳說快看大熊貓的時候,緊跟著從一塊大岩石的後麵又閃出一隻大熊貓的身影。
??大熊貓和我們相隔著四五十米的距離,在溝壑的上首。
??我們的出現顯然嚇著了這兩個家夥,相互追逐著順著溝壑的上首滾著似的奔跑,顯出一種顧頭不顧腚地笨拙和憨厚。
??蔡瓊芳當然也看到了兩隻大熊貓,但是她卻將背在背上的弓箭取了下來,而且張弓搭箭地對著大熊貓瞄準。
??我頓時大急,朝蔡瓊芳喊道:“這個你也要射啊?”
??聽到我氣急敗壞般的喊聲,蔡瓊芳將手裏的弓箭放下來,朝我略顯調皮地笑道:“我隻是嚇唬一下它們。它們可是傳說中的神獸,射不得的。”
??“哦,你還知道它們是神獸?什麽神獸?”聽彩瓊芳說這話,我饒有興趣地問道。
??蔡瓊芳說:“我聽蔣鳳楠跟我說起過,山裏的這種帶黑白顏色的大熊貓其實就是神話傳說裏的神獸——貔貅。可是……我總覺得蔣鳳楠是在哄我,貔貅我見過,根本不是這樣子的……”
??聽蔡瓊芳又毫無心理障礙地在我麵前很自然而然地提到蔣鳳楠,我開玩笑般的嗬嗬笑道:“不管它們是不是貔貅,反正我覺得你不該用箭對著它們,萬一失手了呢?再說,你又是百步穿楊的神箭手,你說是不是這樣?”
??蔡瓊芳說:“我都不是跟你說過的嗎?哪些東西是獵物哪些東西不是獵物,我心裏是有數的。好了,過了這條野牛溝,過去就是我跟你說的迷魂氹了……”
??我望了望蔡瓊芳手指的方向,又是一座被原始森林覆蓋著的大山……
??也就在這時,我看見從一塊臥牛般的巨型岩石背後,閃身出來了一個我熟悉的人影——竟然是伍子胥!
??從臥牛般岩石後邊閃身出來的伍子胥一臉陌生的遠遠看著地我,而在他的身後,赫然跟著的是兩條青黑色的大蟒蛇……
??蔡瓊芳見到站在遠處的伍子胥的同時,當然也看見了遊弋在伍子胥身後的兩條大蟒蛇,於是毫不猶豫地再次彎弓搭箭地把手裏的弓箭朝著伍子胥身後的大蟒蛇瞄準。
??我再次朝蔡瓊芳喊道:“把箭放下,他是伍子胥,我認識他,回龍鎮伍家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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