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響水洞

  在阮如溪和孫秀梅的歌聲中,這間屋子的門在不經意間被人輕輕地推開了,一張張陌生的麵孔出現在被推開的門框內。


  ??屋子的門外此時站滿了原本躲在屋子的外邊,借著牆壁的縫隙偷窺我們的那波人。


  ??他們是被孫秀梅和阮如溪兩人的歌聲給吸引住然後再把關閉的屋門給打開的。


  ??擠在門口的這些人,此時詭異閃爍的目光開始變得自然柔和,原本透著邪性的一張張臉甚至顯出癡迷神情,都在聽阮如溪和孫秀梅唱歌。


  ??我和耿衛華相互對望了一眼,知道阮如溪和孫秀梅的歌聲起到一種絕對神奇的效果。


  ??阮如溪也似乎意識到了這一點,邊唱著歌的同時,朝我和耿衛華投來了心領神會的目光。


  ??就在我們以為通過阮如溪和孫秀梅的歌聲能夠讓門口的這些人從中邪的狀態中解脫並蘇醒過來的時候,卻突然聽見外邊的金有開暴跳如雷地大聲喊道:


  ??“是哪個在唱歌?你們都擠在門口幹什麽?很好聽是不是?一個二個的都給老子趕緊滾開!”


  ??金有開暴跳如雷的聲音立刻打破了剛剛形成的某種平衡,擠在門口的人就像是受到了過度驚嚇的兔子一般,呼啦一下子就散開跑掉了。


  ??這些人竟然也視金有開為魔鬼一般的存在!


  ??兩個站在屋子裏的年輕人也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緊接著,凶神惡煞的金有開就走進了屋子,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阮如溪和孫秀梅的身上。


  ??阮如溪一下子住了聲,但是孫秀梅卻仍舊在如癡如醉地唱著歌。


  ??惱羞成怒的金有開抬手就分別給了身邊站著的兩個年輕人各一耳光,罵道:

  ??“你們兩個是不是也聽成傻子了?就任由她們兩個唱歌?你沒看見外邊的人都被他們把魂都唱跑了嗎?就不知道抓一把幹糞把她們兩個的嘴巴堵上?趕緊去把這兩個人的嘴巴給老子堵上,老子頭都被這兩個人的歌給唱痛了……”


  ??兩個被金有開打了一耳光的年輕人,摸著火辣辣的臉,還真的上去走到幹糞堆的前,各自抓了一把幹糞就分別朝阮如溪和孫秀梅走過去。


  ??生來就有潔癖的我看見這兩個家夥要朝阮如溪和孫秀梅的嘴裏塞幹糞,立刻有種自己的嘴裏也被人塞入了幹糞的感覺。


  ??實在沒忍住的我一邊泛著惡心一邊朝金有開喊道:

  ??“金有開,都是人民內部矛盾,你用得著這樣對待她們兩個嗎?重慶的渣滓洞也沒有你這種刑發的。你不要整的太過分了!”


  ??聽了我的喊話,金有開居然變態地朝那兩個年輕人說道:“一會兒把這家夥的嘴裏也老子堵上幹糞,牛圈裏還伸出馬嘴來了。現在是老子說了算,誰多嘴老子就讓誰閉嘴!”


  ??金有開的話嚇得我立馬就不敢出聲了,而且把嘴緊緊地閉了起來,隻能怒目圓睜地目睹著兩個年輕人朝著阮如溪和孫秀梅的嘴裏塞入臭氣熏天的幹糞。


  ??這臭氣熏天的幹糞可是用茅廁裏的豬糞甚至是人糞給漚出來的啊!


  ??一陣惡心讓我死的心都有了!

  ??被強行塞了滿嘴幹糞的阮如溪和尋秀梅中斷了歌聲。


  ??特別是一嘴髒汙的阮如溪,此時的她委屈得隻有無聲地流淚,而孫秀梅卻咧著變得又髒又黑的嘴朝著金有開傻笑。


  ??給阮如溪和孫秀梅嘴裏塞了幹糞的年輕人還沒來得及將手上的汙穢東西拍掉,金有開便朝兩個年輕人指使道:“把他的嘴也給老子堵上!”


  ??聽了金有開的話,徹底失去理智的我開始掙紮著朝金有開歇斯底裏的狂吼起來:“金有開,士可殺不可辱!你幹脆弄死我算了,何必要這麽折磨人!你來弄死我算了,我求你了,不要這麽折磨我……”說到最後,我的情緒幾近崩潰……


  ??饒是如此,我依舊沒有逃脫被兩個年輕人強行朝嘴裏塞入幹糞的厄運!


  ??當這一切變態的蹂令行為都結束以後,似乎在其中獲得了無限塊感的金有開才得意洋洋地朝我們說道:

  ??“天黑之前你們最好給我老實點,絕對不要再出什麽幺蛾子了,不然我會用更刺激的手段收拾你們。你們現在落在我手上,就跟茅廁裏的蛆沒有什麽區別!老子隻要伸出一根手指頭,想要摁死誰就摁死誰!”


  ??隨後又朝守在屋子裏的兩個年輕人惡聲說道:“要是老子再聽見這屋子裏有那個唱歌,你兩個是知道我有多心狠手辣的。”


  ??看著一臉邪惡的金有開,兩個年輕人一副噤若寒蟬的樣子。


  ??這時,一個幾乎衣不遮體的十幾歲的男孩子慌慌張張地跑進屋子,喊了一聲:“三爸”,然後就衝著金開有的耳朵邊耳語的幾句,金有開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詫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哦了一聲,然後朝兩個一臉怯懦的青年人說道:


  ??“給老子守好,今天就是來一個抓一個,一個也別想從院子裏出去。”然後就快步走出了屋子,隨手把木板門嘭地一聲帶上。


  ??被塞了一嘴幹糞的我開始狂甩著腦袋,竭力將堵住嘴巴的幹糞一口一口地連帶著唾沫吐出來……


  ??耿衛華這時朝我說道:“夏誌傑,現在知道什麽是屈辱,什麽是身不由己了吧?沒有吃過幾口糞,你怎麽可能長大?在連隊裏仗著你有背景,處處搞特殊,每天又是牙膏漱口又是香皂洗澡,比娘們收拾得還仔細,現在知道你的那些背景,到了外邊屁也不是了吧?有了這回的教訓,你給老子好好記住咯——隻有在殘酷的現實麵前,你才會知道人跟人之間都是一樣的,沒有誰比誰更特殊,所以,今天的這口糞,你吃得值!”


  ??在嘴巴沒有被塞入幹糞之前,我覺得自己是根本忍受不了這樣的折磨的,然而,當我的嘴裏被真真切切地塞滿了幹糞,到我竭力將嘴裏的幹糞合著唾沫一口一口朝著外邊狂啐的時候,才覺得,這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雖然惡心,但是還不至於要命。


  ??於是已經啐得筋疲力盡的我朝耿衛華說道:“連長,你別說了。我知道你一直對我抱有成見。這回該你看我的報應,我無話可說。以後我跟你一樣,怎麽邋遢怎麽來,我跟你混定了。大糞我都吃過了,我還怕什麽?”


  ??聽了我的話,耿衛華居然衝我嗬嗬嗬地笑道:

  ??“好,就衝你小子現在還能說這種玩笑話,老子就該高看你一眼!這才是爺們兒該說的話和該有的態度。有什麽嘛,不就是一把幹糞嗎?”


  ??我懶得理會耿衛華的說教,又繼續和著唾沫啐著嘴裏殘留的幹糞,直到將嘴裏的幹糞已經啐得差不多後,我才朝阮如溪說道:“阮如溪,把嘴裏的髒東西吐出來吧,別自己折磨自己了。”


  ??嘴裏依舊滿含著幹糞的阮如溪卻衝我搖頭。


  ??她這是在自己懲罰自己。


  ??這時,守著我們的兩個年輕似乎動了惻隱之心,一個去把木板門閂上,一個從剛才沒有帶出去的搪瓷洗臉盆裏拿起一塊冰,走到阮如溪的麵前,伸出手將阮如溪嘴裏汙穢的幹糞掏出來,然後把冰塊塞進阮如溪的嘴裏。


  ??冰塊在阮如溪的嘴裏快速融化,汙水順著阮如溪的嘴角流了出來。


  ??兩個年輕人又去給孫秀梅的嘴裏把幹糞掏出來,然後又把一塊冰塊塞入到孫秀梅的嘴裏,孫秀梅卻像是嚼檳榔似的,將嘴裏的冰塊一陣嘎吱嘎吱的嚼碎,然後吞咽進了肚子裏。


  ??心裏依舊泛著惡心的我朝兩個年輕人說道:“兄弟,能不能也給我一塊冰,我的唾沫都啐幹了……”


  ??兩個年輕人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還真的在我嘴裏塞入了一塊冰塊。


  ??我急不可耐地用冰塊在口腔裏融化出的冰水使勁地漱口……


  ??這時耿衛華看了一眼仍舊像死人的一樣的杜誌康,朝兩個年輕人說道:“你們兩個能不能拿兩塊冰坨坨去冰一下他,看他能不能活過來。都是鄉裏鄉親的,他平常跟你們又無冤無仇的,還不至於仇恨到非得要弄死的地步,你們說是不是?”


  ??兩個年輕人還真的照著耿衛華的吩咐,拿了兩塊冰上去在杜誌康的臉上一陣塗抹,被冰塊刺激的杜誌康還真的渾身打了一個冷戰,竟然活了過來……


  ??杜誌康一臉痛苦地看了看屋子裏的情形,懵懂地問道:“我們這是在哪兒?”


  ??耿衛華看著杜誌康,苦笑了一下,沒有回答杜誌康的話。


  ??杜誌康似乎在讓自己剛才已經停止運轉的腦子重新啟動並開始運轉,使勁甩了兩下腦袋,然後又抬起頭,朝著麵前的兩個年輕人說道:“洋辣子,豬兒蟲,你們三爸呢?你們去喊一聲他,跟他說我有話要跟他交涉一下。我要跟他談判……”


  ??兩個年輕人卻朝杜誌康說:“杜書記,你就不要再去招惹我們三爸了,你越招惹他,他就越會朝死地弄你的。”


  ??這時耿衛華也朝杜誌康說道:“杜誌康,你就不要再難為這兩個小兄弟了,他們兩個能夠做到這一步,已經很難得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們現在遇到的問題,還真的不是你用幾句話就能夠解決的。我們現在看到的,還隻是冰山一角,現在我們都不要做無謂的努力,先養好精神再說。”


  ??耿衛華的話音剛落,這時就聽見外邊傳來一陣雜遝的腳步聲。兩個被杜誌康喊作洋辣子和豬兒蟲的年輕人比較拘謹,立刻退出去了幾步,和我們保持一定的距離,一個還刻意上去把閂上的門閂抽開。


  ??緊接著,門就被人從外邊初暴地推開,有一個被五花大綁著的人被一把推了進來。推人進來的人卻並沒有進屋子,隻是把人推進來過後就把門又給拉上了。


  ??被五花大綁著推進來的人竟然是椽子!

  ??被推進來的椽子沒有絲毫被人捆綁了的抗拒情緒,見了同樣被五花大綁捆著的我們,反而一臉詫異地朝我們笑道:

  ??“嘿,原來你們也被金飯碗綁起來了啊?還都被關在糞房裏麵!這個金飯碗今天究竟是想搞什麽名堂?他狗曰的是不是瘋了?他……究竟想幹什麽哦?”


  ??然後又朝跟我們保持著一定距離的兩個年輕問道:“洋辣子,豬兒蟲,你們兩個在這間屋裏麵門神一樣的站著幹什麽呢?”


  ??洋辣子和豬兒蟲卻沒有回應椽子。


  ??椽子主動走過來,看見滿嘴汙穢的阮如溪和孫秀梅,這時才意識到事情似乎有點嚴重,一度顯得挺放鬆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朝我們問道:“你們究竟是被金飯碗怎麽弄一陣子哦?我怎麽感覺問題好像有點嚴重了呢?”


  ??杜誌康這時朝椽子問道:“你是在哪兒被金有開綁起來的?”


  ??椽子說:“就是進院子來找你們的時候被金有開這個蠢貨給綁起來的。是三妹喊我來找你們的。誰知道,還沒有進院子,就被守在院子外頭的那夥人按倒綁起來了。我還以為他們是在跟我開玩笑呢,誰知道你們也被綁起來了。金飯碗究竟想搞什麽名堂?瘋了?”


  ??說著話的椽子已經發現了孫秀梅的異常,接著朝杜誌康問道:“秀梅這是怎麽了?怎麽好像精神不大對頭,就像是受了刺激一樣呢?”


  ??杜誌康一臉頹廢地朝椽子說道:“秀梅確實是受刺激了。應該神經都出問題了。”


  ??聽了杜誌康的話,椽子這才徹底重視起眼前看到的現實來,朝杜誌康問道:“你們究竟是怎麽把金飯碗這個瘋子惹毛的呀?他狗曰的就不怕我們五龍村的人過後找他算賬?”


  ??杜誌康苦笑了一下,說道:“找他算賬?恐怕是沒有機會了。”


  ??“沒有機會了?你說這個話是什麽意思?我怎麽有點沒有聽懂了呢?”


  ??“今天晚上,金飯碗就會把我們弄出去一起沉塘?”


  ??“沉塘?沉哪兒的塘?”


  ??“響水洞!”杜誌康說。


  ??“響水洞的?這瘋子真的找到了傳說中的響水洞?”椽子幾乎是失聲驚呼般地說道。


  ??“應該是找到了。我們是被這瘋子用雷管和炸藥威脅才束手就範的。我還挨了朱莽子一洋鏟,直接把我拍昏死了,剛剛才被弄醒過來。”杜誌康說道。


  ??“如果金飯碗這瘋子要是真的找到了響水洞,那傳說中的金壇子銀罐子也不是相當於也被他找到了?”椽子說道。


  ??“這個還真的說不清楚。不過,這個瘋子有沒有找到金壇子銀罐子這都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金飯碗背著人在這間糞房裏養蛆蠱!這才是最嚇人的。”杜誌康說。


  ??“蛆蠱?什麽蛆蠱?”椽子一頭霧水問。


  ??杜誌康苦笑了一下,說道:“既然你不知道,我就是說也等於是白說。你就知道有這麽一回事兒就行了。”


  ??椽子這時說道:“那我們現在怎麽辦?真的就等著讓金飯碗弄到響水洞裏去沉塘?”


  ??杜誌康又苦笑了一下,頗為喪氣地說道:“能怎麽辦?我們現在都被金飯碗五花大綁的捆著,誰也救不了誰,旁邊還守了兩個人。”


  ??椽子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說道:“那個伍子胥呢?他不是跟你一起過來的嗎?這東西現在跑哪兒去了?”


  ??杜誌康沉默了一下,用眼睛盯著那堆幹糞堆說道:“就埋在那堆幹糞裏了?”


  ??“什麽?你的意思是伍子胥被金飯碗弄死了?還……埋到了這堆幹糞堆裏了?”


  ??杜誌康表情痛苦地朝椽子點了一下頭。


  ??椽子已經徹底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盯著杜誌康,好一會兒才說:“我就真的沒有想通,要說平常打架,你杜誌康一個人是可以讓七八個壯勞力都近不了身的。而且,還有兩個腰杆上別著手槍的解放軍和你們一起,你們怎麽就會被一個金飯碗收拾得這麽服服帖帖的?而且,還把伍子胥的命給搭進去了。這還不算,孫秀梅還被整得神誌不清……”


  ??杜誌康朝椽子說道:“椽子,這個時候你就不要說這些沒有用的。我都給你說了,金飯碗有炸藥包和雷管,我們是被脅迫投降的。”


  ??椽子無話可說地垂下了頭,沮喪和懊惱到了極點。


  ??過來一會兒杜誌康又朝椽子問道:“你說是三妹叫你來找我們的?”


  ??情緒低落的椽子連說話的情緒也沒有了,隻是耷拉著腦袋衝杜誌康點了一下頭。


  ??杜誌康嘟嚕了一句:“這下可就真的要被金飯碗一網打盡了。”


  ??耷拉著腦袋的椽子也說道:“你要是一直不回去,一會兒三妹肯定也會找到這裏來的。”


  ??這時,屋子外邊傳來了徐老嫗的惡罵聲:“金有開,你這個遭天收的,你給我出來,你真的要把壞事做絕是不是?究竟是哪個給你這麽大的膽子?你背後究竟是哪個在給你撐腰?我今天要是不收你,天雷都會收你的!你這個遭天收的,你給我出來!”


  ??聽到徐老嫗在外邊叫罵的聲音,我已經趨於萎縮的精神為之一振,感覺這個徐老嫗是衝著救我們才現身出來的。


  ??雖然對於一個風燭殘年的瞎眼老太婆來講,要將我們從這間糞房裏救出去的概率幾乎為零,但我卻似乎依舊看到了一線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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