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錄 7
透過陽台可以看到外麵的天空,一片水藍。我撚滅香煙,下床倒了一杯開水,抬頭喝時能清晰聽到喉嚨咕嚕咕嚕的聲音。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不管是蘇思蘭,還是周夢芸,都過去了。那些憂傷而沉重的記憶,那些曾經束縛著我的情感。我放下水杯,緩緩靠近床上那名女子,親吻她的皮膚。她睡得很死,幾乎沒有知覺。進入的時候我有些失落,那一刻我擁抱著的仿佛隻是一具軀殼,莫名地讓人感覺空虛。瞬間,我發覺整座城市亦不過是一具軀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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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酒店,我在路邊搭乘7號假日專線,來到天月灣。從下車那一刻,我就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純淨的海灘。海水幾乎清澈透明。初來森川,我就聽說過天月灣這樣一個地方,人們說到森川的人必定會去看一看天月灣,不然就枉了此行。沒想到,這竟是真的。麵對這片迷人的海灘,腦海中自然而然浮現起電影《肖申克的救贖》中最後的畫麵,肖申克在海邊整理船隻,他的老朋友遠道而來與他相遇。背景中那片海也是那麽藍,那麽清澈。
也許世間的一切挫敗失落並沒有什麽可怕,可怕的是失去希望。一個人隻要心中仍存在一絲希望,他就有繼續生存下去的動力,也就能夠勇敢地麵對人生的險惡。
天氣晴朗,幾隻海鷗在空中自由地飛翔。海風緩緩地吹,細碎的浪花閃爍著陽光湧上沙灘,沙灘上有沙灘椅和太陽傘。陽光把潔淨柔軟的沙灘曬得灼熱,我踩在沙子上的時候,感覺一股熱氣從地麵升騰起來。
“顧湘南!”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而且是個女人的聲音。會是誰呢?我回頭一看,發現是蘇茜。她穿一身瓦藍色的連衣裙裝的泳衣,臉上帶著充滿朝氣的笑容。
“這麽巧。”我邊說邊往回走,向她靠近。
“一個人啊?”
“嗯。”
“一個人不會無聊嗎,以後沒伴可以找我啊。”她半開玩笑地說。
“想約你,恐怕要排很長的隊。”我毫無奉承地說。
她吃吃笑了笑,“不瞞你說,我確實有那麽些朋友。”
“可是你比他們都要特別。”她補充說。
“何以見得?”
“你的表情啦,說話的語調啦,總之就讓人感覺跟別人不一樣。”
“大概因為我這個人比較懶散。”
“蘇茜!”不遠處有兩名女孩朝這邊看過來。蘇茜朝她們揮揮手,然後她們就拿著泳圈下海了。
“你不過去嗎?”我問他。
“難道你希望我過去?”她用俏皮的眼神看著我。
“能夠跟美女待在一起,心情總是愉快的。”
“我美嗎?”她仰起臉,笑容燦爛如花。
“當然。”我坦誠地回答道。
她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會又抬起來,手裏拿著一支藥膏,“嘿,你能不能幫我擦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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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涼的海風呼呼地吹著,海浪漫不經心地一拍一拍打著沙灘。天空藍的出奇,些許棉花團形狀的雲朵懶散地停在半空。蘇茜俯身躺在沙灘上,我則坐在她身邊,用手擠出防曬霜,抹在她背部的皮膚。
“你來森川多久了?”她半睜著眼睛問。
“不長不短,一年零六個月。”
“噢,我剛好一年。”
“你經常來這裏嗎?”
“天月灣?”
“嗯。”
“沒有啦,我是第一次。你呢?”
“我也是。”
“以前怎麽沒有來?”
“不知道,大概沒心情吧。”
“這麽說你現在有心情了,是不是交了女朋友?”
“是就好了,不然也不會一個人過來。”
“那怎麽突然就有心情了?”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有些事情想通了,看透了。”
“原來如此。”她略有所思地歎了口氣。
“你呢,怎麽也會是第一次?”
“其實……騙你的啦,這裏我來過N遍了。”
“女人的話果然信不得,特別是漂亮女人說的話。”
“唉,別這麽小氣嘛!”
海風依舊呼呼地吹,雲層移動遮住了太陽,天地間忽然暗下了許多。我的手在她的背部來回遊動,她皮膚很光滑,幾乎毫無瑕疵。
“嘿,你對女人的第一次怎麽看?”她眨巴著眼睛問。
“哪個?”我姍姍回答。她的問題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就是那個。”
“那個?”
“嗯。”
“這個嘛,應該很重要吧。”
“如果有個女孩,你知道她失去了第一次,你還有可能喜歡上她嗎?”
“看情況吧。”
“看情況?你回答得很含糊耶!”
“有可能。”
“這還差不多,”她滿意地笑了笑,“我告訴你個秘密……”
“這個秘密是,”她接著說,“我16歲的時候,愛上同班一名男生,有一天我們沒控製住發生了關係,後來我懷孕了。我才發現他並不愛我,這讓我很傷心。陪我去醫院打掉孩子的是我母親,他連看都沒來看我一眼。”
“那家夥太可惡了吧。”我替她感到憤憤不平,手也停住了,看過去時,她眼眸已經濕潤,讓人覺得楚楚可憐。
“唉,命苦啊,沒辦法。”
“真的好想揍那家夥一頓,這樣的好福氣都不懂得珍惜。”
“你是說真的?”
“一點不假。”
“謝謝你。”她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水。過了一會,她自個兒吃吃笑了,後來幹脆哈哈大笑,根本停不下來的樣子。
“你在笑什麽?”我這麽一問,恍有所悟,“你又是在騙我的,根本就沒有這麽一回事,是不是?”
“算你聰明。”她回答道,還是笑個不停。
我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人們說女人心,海底針。我對於女人實在一竅不通。
“我跟你說,女人說的話,你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信一半就好。”她指點道。
“是,是我不懂女人,你贏了。”我長歎了一口氣。
天空中雲層移開,陽光灑落在沙灘上,一切又變得明朗起來。“我走了,”我擰上防曬霜的蓋子,還給她,“我想去遊個泳。”。
“去吧。”她說著,懶洋洋地閉上了眼睛。
我也不記得在水中遊了多少圈,隻是從水裏出來時,全身酥軟。這時已接近黃昏,沙灘上走了很多人。我環視了一圈,不見蘇茜的影子,便自個兒往淡水浴室那邊走去。衝完淡水浴出來,渾身幹爽,人也精神。我坐公交回到住所時已經7點鍾,路燈已經亮起,柔和的燈光傾灑滿地。我的心情很久沒有像今天這麽舒暢,是因為那片海,還是那個女孩蘇茜。我躺在床上,拿出手機打開通信錄,上麵有她的名字。“你有我的電話,你會打給我的,對嗎?”那時她說話的表情是那麽認真,似乎真的希望我打給她。我拿著手機猶豫了好久,最後還是放了下去。因為我突然意識到我的身份,一切已難以回頭。房間裏還藏有一公斤的冰毒,要是被查出來,得坐多少年的牢。這麽一想,心情忽然又變得鬱悶起來。我知道自己睡不著覺,便起來抽了兩根煙,換了衣服去網吧。十一點多時,手機響了,我拿出來一看,竟然是蘇茜打來的。我毫不猶豫地接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