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章 奇症
師姐的眼裏目露凶光,吳根嚇得吞了吞口水,往後倒退一步。然而他每退這麽一步,顧北北就要往前進一步。
沒多久,顧北北就已經逼近到了吳根眼前。
“……師姐……?”吳根輕輕喚道。
顧北北沒有反應,兩隻滾圓的瞳孔裏蒸騰著烏黑的氣焰,身體仿佛不受控製。
吳根驚叫一聲,顧北北的符籙便接踵而至。好在吳根下意識跑的又急又快,差一點兒就在屁股上著了火。但這情況顯然好不到哪去,顧北北的癲狂讓吳根從心底裏,從身體上都感到害怕。
吳根始終沒有跑出多遠,顧北北的簽符已經卷住了他,囫圇一下扔到了顧北北麵前。吳根咬著牙,心裏咒罵著庸醫害人,眼睛緊閉。
“老子要英年早逝了!”吳根絕望地喊道。
他閉上眼,最後的景象是顧北北那凶光的眼神。然而時間仿佛過了很久,吳根也沒有品嚐到“英年早逝”的滋味。
他偷偷摸摸睜開眼,看到眼前忽然出現了眾多身影。
這些身影十分古怪,有些頎長,足有兩米多。有些矮小,甚至不足吳根一半高。千奇百怪的身影簇擁在吳根身旁,擁擠在這個不大的小屋裏,顯得十分滑稽,又不太真實?
“地獄?”吳根下意識問道。
“嘿嘿。很可惜,人間。”頭頂上傳來聲音。
吳根嗚咽叫喊一聲,一抬頭,看到一個陰森可怖的麵容,幽綠色的臉孔上,兩顆碩大的眼珠,蝙蝠一般倒掛在房梁下,吊下半個身子,跟吳根打個正著。
他“噫”的叫了一聲,反倒沒那麽吃驚了。
吳根心裏已經明白這是什麽情況了。這些奇形怪狀的人不是別人,這是這條尾巴胡同的主要成員,他們都是一些廝混在底層的相師,要麽是修習的旁門左法,不得正派的道統認可。要麽是跟四大家族有過節,隱居於此。
原本吳根也算得上是左道旁門的相師,因此對此接受的更妥當一些。隻不過貿然出現這麽多怪人,他還是覺得有些瘮人。
但幸運的是,顧北北已經被製住。製住她的人自然就是酒鬼郎中。
酒鬼郎中捏著顧北北的一隻手腕,另一隻手從腰帶上抽出一排長短不一的銀針。他身邊有一個章魚一樣的人,手腳十分柔軟,詭異的姿態鉗住了顧北北,好讓她靜止不動。
饒是如此,顧北北身上散發出的氣場仍然強橫,這些奇人要製住她並不容易。
“老酒鬼!這可跟說好的不一樣啊!”這章魚怪人嘴角裂開來,嘴唇柔軟地扯成了一個巨大的弧形,整個人好像要被狂風吹散一般,他咆哮起來:“這還沒碰到四大家族的敗類,我倒是要先祭天了。”
“等等。”酒鬼郎中卻一點兒不慌張,手裏捏住銀
針,雙眼死死盯著顧北北的脖頸,見她身體不住地顫抖,道:“讓她別晃。”
“說得容易!”章魚怪人的鼻孔往外噴氣,身體不住狂抖。
酒鬼郎中找到穴位,當即選了一根四寸五的長針,一點點地鑽入顧北北體內。這針刺是又癢又痛,入穴三分猶如萬蠱鑽心。
酒鬼選擇的幾處穴道,都是為了壓製顧北北體內不詳的氣焰。他瞥了一眼章魚怪人,眼見他不成了,道:“你們瞧見她的潛力了,勝負在此一舉。”
“我來。”聽到這,一直沉默著站在一旁,身材短粗已極,比吳根還矮了一半的小個子,磨拳擦踵地推開章魚怪人,來到眾人麵前。
吳根打量了一眼這人,模樣奇特算不上什麽,但是他的胡子看起來比身高還要長。整個大胡子蓬鬆柔軟,幾乎兜住了整個身體,身上的肉塊宛如磐石一般堅硬。
“金剛門的杜強!”有人似乎認出他來。
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金剛門也是道統正宗玄門,並不是浪行四海的遊方相師,而前幾年最受人關注的,更是他們當中潛力最深的杜強。
杜強是金剛門的嫡傳弟子,他自幼開始修習的法門塑造了一身外練的強橫肉體,與一般修習的相師不同,金剛門更像是“武夫”,隻不過他們的修習法門比武夫要強上百倍。
然而正因為杜強刻苦修煉,體型一直沒有成長,才成了這副滑稽模樣。
隻不過沒人知道,杜強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酒鬼郎中見眾人有些反感,出聲道:“我知道各位對道統或多或少有自己的想法。但杜強既然已經脫離了道統,也不再是金剛門的弟子,我們也沒理由不接納他。”
酒鬼郎中的話很有魄力,一時間也沒人反駁。
多一個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
杜強身上的筋肉十分霸道,他雙臂攬住顧北北,肌肉膨脹發亮,幾乎成了方塊狀。他橫練運氣,顧北北畢竟是個內秀的相師,軀體的力量實在比不上金剛門的法門。
不多時,酒鬼郎中便順利施針。
第七針下去,顧北北像是泄了勁的皮球,整個人癱軟在地上,沒了反抗的餘地。杜強滿身汗水,看起來也好不到哪去。
就連酒鬼郎中本人,額頭上也爬滿了汗珠,看起來好不到哪裏去。
不過顧北北的情況顯然好了很多。酒鬼郎中的針治緩解了她體內的濁氣,沒多久,顧北北才醒轉過來,渾身脫力,第一眼見到的便是吳根。
“師弟!”她大喜過望,但一時又不知道真假,心裏一股子酸楚湧上心頭。“師弟……我,我對不住你……沒好好保護你。”
顧北北自從有了吳根這個師弟以來,總不免自覺擔上了這個師姐的“責任”,如今生死
一線,心裏更是過意不去。
吳根倒是隨性,跟師姐寒暄了一番,兩人才算是從這劫難中逃出生天。
“看你們鬆了一口氣的樣子。”誰知道,兩人身旁那個蝙蝠一樣的男人露出一張油油的綠臉,笑起來道:“是不是以為這樣就沒事了?”
吳根奇道:“難道不是麽?”
這蝙蝠桀桀笑了兩聲,不吭聲了。兩人正覺得奇怪,屋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一前一後進來兩人。
眾人也紛紛側目看過去,隻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鑽進小屋子裏,讓這小小的屋子顯得更加擁擠。進來的兩人,當前一人瘦長的像一根電線杆,毛發亂糟糟地蓬鬆耷拉在臉旁。
“風老爺爺!”顧北北失聲叫出。
後者聽到了顧北北的聲音,此人正是風顛,他朝顧北北投來目光,但是臉上的神情卻有些不對勁。他看了看顧北北,點點頭,一句話不說,來到花茶和酒鬼郎中麵前,端正坐下。
他身後跟著的人,吳根和顧北北都很熟悉。
蘇辰良。
他穿了一襲白衣,跟在風顛身後,表情嚴肅,行為得體,也是不發一言。
顧北北又驚又喜,道:“蘇師兄,原來你已經沒事了。”
蘇辰良向她點了點頭,也跟著風顛一起坐到花茶和酒鬼郎中的麵前。
四人相對而坐,花茶忽然說道:
“各位,寒舍簡陋,不能給各位一一賜座,請自行方便。”
吳根數了數,這些奇怪的身影少說也有二三十人,一起擠在狹小的空間裏的確匪夷所思。幸好有部分本身就不愛坐著,像蝙蝠這樣的,倒掛在房梁上倒是更加自在。
自行方便之後,卻有些人埋怨起來。
“老花。這次別又是放洋屁!”其中一人道。
其他人紛紛迎合:“說的是,每次一有風吹草動,兄弟們哪個不是馬首是瞻?結果怎麽樣?哼!他四大家族的人現在都到街頭上叫板了,咱們還隻能守著一畝三分地,別說跟他們搶,現在就這一畝三分地,也不見得守得住了!”
“就是就是!老子都退回農村擺桌了,他們還得寸進尺,這一次‘掃蕩’,可把兄弟們坑慘了。”
這樣議論紛紛的聲音不絕於耳。
“大家先安靜,這件事都有解釋,我們先聽聽風前輩的話。”花茶擺擺手,道。
此言一出,眾人都有些驚愕。
“風?”有人問道:“莫不是二十年前那個風家?”
這一下就像是在炒鍋裏點著了油一般,頓時四座的眾人都吵嚷起來。要知道,二十年前的相師江湖,風姓可不像現如今的四大家族臭名遠揚。當年的風氏一族,在相師江湖裏的地位,算得上是個眾人瞻仰的長者,並不為過。
風顛捋了捋胡子,道:“正
是。如各位所見,我風家二十年前蒙受大冤,遭如今這些頑橫勢力蠶食,一舉衰敗。但我們也沒有全軍覆沒,如今風氏一族的血脈,一位是我身邊這位小兄弟,他精通地理堪輿,是個風水大師。另一位,各位心裏想必已經有了答案。”
風顛話音剛落,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聚集到了顧北北的身前。頭一回被這麽多怪人同時盯著,顧北北心裏十分矛盾,她眼睛瞪得滾圓,身體還兀自虛弱,隻有微微起身,鞠了個躬。
“沒錯。”風顛正色道:“這位就是風氏一族的嫡女,當年風家雙絕的遺孤。她身上的血脈和能力意味著什麽,想必無需我贅述。”
有人嘖嘖稱是,聽了風顛的話,更加深信不疑,道:“沒錯,剛才這小妮子什麽水平,大家夥兒是親眼見到,我老八,是親身體會的!”
眾人打眼瞧過去,紛紛笑了。這人就是那章魚怪人,身體柔軟異常,最開始製服顧北北的就是他,沒想到此時第一個站出來的又是他,一想到他被顧北北身上的法力震懾的樣子,在座眾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風顛清了清嗓子,道:“不瞞各位,咱們手裏的殺手鐧,正是眼前這位風家嫡女——她身上蘊藏的潛力,不可限量。”
眾人正欲歡呼,風顛忽然沉聲道:“可惜的是,這位風家嫡女,如今身患奇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