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五章 酒鬼郎中
相師大駭不止,連忙後退幾步。他先前便中了顧北北的符劍,身上被開了好幾處硬創,身體的敏捷大打折扣,如今又是一記奇襲,更讓他猝不及防。
顧北北笑了笑,轉身抓起符劍和風雷尺,頭也不回地往小巷裏鑽去,真像極了抹了油的魚兒,順水也捉摸不透。
被燒著了臉前的麵紗,這相師露出一張白淨的臉龐。麵寬額長,一雙星眉微皺,分明是個青年。
“追!”他大喊了一聲,手下的相師紛紛施展訣咒,或急或緩,一擁而上。
顧北北身上中了傷,體力法力都消耗殆盡,就算有心想逃,一時間也難以逃脫,她拄著風雷尺,一步一回頭,眼看著這些相師就要置自己於死地,她的臉上卻一點沒有恐懼,反倒是得意。
她索性低下頭,根本就是任人宰割。
最首當其衝的三名相師按住了顧北北的肩膀,當下就要動手。
青年叫住他,來到顧北北麵前。
“先製住她,不著急,我有要事要審。”
“是。”當下幾人不敢怠慢,給顧北北喂下一顆藥丸,又取出幾張符籙貼在顧北北的胸前,後心,催動法力。
顧北北隻覺得身體裏的法力迅速流失,整個人綿軟無力地倒在地上,這下可是真的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了。
“現在你束手就擒了。”青年高高抬起下巴,高傲地看著顧北北,目光聳動。“還有什麽不服麽?”
“什麽服不服?”顧北北淒然笑道:“你我之間本就是死敵,今天我顧北北運氣不好,死在你手裏,這沒什麽好說的。服不服?哼!那要問我在天的爹媽親人,還有風氏一族的上下亡靈,他們服你不服。”
顧北北抽動著胸口,大聲喊道。
青年微微皺眉,饒有興致地看向顧北北,問道:
“你是說,你們風氏一族的破滅,是我薑氏導致的?”
“裝模作樣!”顧北北想起了莫夜朗,這些人究竟是怎麽做到問心無愧的呢?當著麵說假話,臉都不會紅嗎?
“這可能就是立場問題。”青年搖搖頭,說道:“老實說,我知道的情況,無非是族門爭鬥。你風氏一族衰微,自然要邪煉一些古怪的法門,反倒招致滅門慘案,與人無尤。”
“我呸!”顧北北咬著牙,大喊:“你們……你們到底還有沒有良心!”
青年搖搖頭,歎了口氣:“這件事不是你我爭辯就能得出結論的。無論如何,你已經是我們薑氏的階下囚了。”
顧北北扭過臉,再不回答。
“還有一件事。”青年卻仍舊死纏爛打:“風氏嫡女,我且問你,你剛才被我捉到之後,不哭不惱,甚至還笑了出來。我知道,那不是自嘲,是真
的在笑。你為什麽要笑?”
“關你什麽事?”顧北北冷冷道。
青年眯起眼,問道:“你是不是覺得,你拖住我們,放走了你的朋友和那兩個肮髒的蟲子,就算是換回了他們的性命?”
顧北北聽了青年的話,肩膀猛地抖了抖,不作聲。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不得不感慨,你的謀略實在太讓人失望了。”青年搖搖頭,歎息道:“以你的實力,讓他們留下擾亂我們作掩護,自己趁機逃走,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顧北北更不再答話。
“更何況,你真以為,他們逃得掉麽?”青年嘲弄似的從兜裏取出一個電話,撥通按鍵,響了三聲後,接通。
“喂。”青年打開了免提,道:“得手了嗎?”
“兩個小孩,一個老猥瑣,已經搞定!”電話那頭傳來聲音。
顧北北聽到這裏,瞳孔猛地收縮,身體不禁往後縮了縮,腦袋使勁地搖晃起來,她怎麽也不可能相信,吳根和那兩個小孩,已經慘遭毒手。
“不可能……不可能……”顧北北的臉色慘白,再往後退了幾步,已經到了牆根。
“走吧。”青年站起身來,招了招手,讓身後幾人帶著顧北北到了跟前,他沒動殺意,並不打算在這裏解決顧北北,然而這時候,顧北北的眼神發生了變化。
你……你要行動了嗎?
青年的眼裏多了一絲興奮和貪婪。
顧北北胸口拚命抽氣,臉色發白,整個人搖搖晃晃,看上去像是隨時都要跌倒在地一般。
吳根不會這樣就死了的。
顧北北站起身來,她不想,也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師弟就這樣死於非命,這一切一定是眼前這人的計謀。
顧北北覺得身體裏的力量幾乎被抽空。眼裏的黑色霧氣騰地竄了起來,腳步著了魔,手上的簽符閃閃發亮,一瞬間發出龍吟聲。
嗆的簽符一連成了一把銳利的鎖鏈劍,緊接著,顧北北的臉色就變了。這一瞬間發生的事,讓這青年很快意識到,剛才與自己對攻對防的那個顧北北,又“回來”了。
“你……你,到底是什麽?”青年不知道心裏為什麽陡然萌生一股恐懼,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謹防著顧北北手裏的兵刃。
然而這顧北北像是早料到這一步,腳底旋轉,整個人身體扭動,另一條腿高高抬起,抹過去一道閃電般的踢腿。
青年連連閃躲,沒多久便退到角落裏。
不知不覺中,顧北北的身畔起了乳白色的濃霧,異常深厚的霧色幾乎包裹了顧北北的身形,再配合她凶猛淩厲的攻勢,薑別怨也討不上什麽好處。
再想翻身躲過時,身體仿佛被什麽禁錮住了一般,他雙手狠狠掐了一個
咒訣。
但這咒訣並沒有生效,他驚訝的發現,顧北北的身體四周,一股濃烈的酒腥氣散發而出,籠罩在自己的身體周圍。
這酒氣十分濃烈。
青年倒不是因為這麽一些酒氣就感到迷醉,隻是這空氣中不是單純的酒味兒,酒裏蘊藏著什麽東西,讓自己的法力不能順利釋放出來。
“糟了……”青年情知大事不妙,立刻抽身要走,卻不想被一聲吼聲鎮住。
他慌忙回頭,才見到一個魁梧的身影,撥開酒氣雲霧,像一頭鬃毛豎立的大獅子,抓起顧北北的手腕,器宇軒昂的立在原地。
顧北北頹然低著腦袋,身體綿軟無力。
這漢子身長甚至高過低矮的石牆,雙手各抱著兩個小小的軀體,背上扛著吳根,這時候,粗大的手掌攬起顧北北。
他挺了挺肚子,身材魁梧之中,不乏一股威猛的氣焰噴薄而出,一瞬間壓倒了眼前這青年。
魁梧的男人斜睨著青年,笑道:“果然是你,薑別怨。”
薑別怨。
在薑氏一族中頗有些威望,年輕一輩中更是無人能出其右,算得上相師一行裏,崛起的新秀,天資和法力都是同輩中的佼佼者。
“別急著走,喝兩盅。”魁梧的男人笑了笑,兩手往背後的白色霧氣裏抓去。薑別怨這才看得清楚,原來那朦朧霧色正中央,是一隻酒碗。
事實上,這已經很難形容成“酒碗”——隻因為它實在太大了。這個獅子一般的男人半蹲下身,雙手環抱,腰腹使出了力,渾身力道猛地爆發而出,雙手環抱,也才攬住了這隻酒碗的一半。
薑別怨眯著眼看了男人一眼,這魁梧豪邁的身姿,加上這誇張的酒碗,並不難猜到這人的身份。
“閣下便是鼎鼎大名的酒鬼郎中?”薑別怨歎了口氣,搖搖頭,知道以現在的情況,自己很不利。
“嗝!”這壯漢笑了笑,打了個酒嗝,一口灌進大半碗酒,身體不可思議地膨脹起來,拍拍胸脯道,“是我又如何?”
他身體撲地坐倒在地,揚起漫天沙塵,看向薑別怨。
“走!”薑別怨轉身要走,他知道情勢不利。
酒鬼郎中哈哈一笑,便在巨大的酒碗裏坐擁起來,把剩下半碗一口吞進。在體內,這些渾濁的酒氣不聚也不散,隻在吞吐道肺腑一刹那,猛地收縮在酒鬼郎中的身體裏,讓他的身體倏地膨脹了起來,漲得像是河豚。
他看向揚長而去的薑別怨,哈哈一笑,運足底氣,大喝一聲。這聲勢宛如餐天飲地,加上體內散發出的濃厚酒氣,凝練的法力就像是露珠一般卷在空中,把薑別怨震得七葷八素,這還不算完。
酒鬼郎中背靠著空空如也的大酒碗,臉色紅撲撲的,
酒一多,話也多了起來。
“嗝——你這就走罷?我送你一程。”
薑別怨頭也不回。換做平日,他必定是要討回個公道,但是現在卻沒法子了。這酒鬼郎中他聽過名頭,一手醫術固然驚人,千奇百怪的法術會的也不少,跟他纏鬥並不明智。
雖然酒鬼會的這些法術大多不怎麽傷人,但如果再加上剛才顧北北的身手,薑別怨沒自信能夠料理兩人。
但他回頭瞧了一眼臉上帶笑的酒鬼郎中,搖搖頭,抖了抖袖袍,走的飛快。
“按你說的。”眼見他們跑得快,酒鬼郎中大笑一聲,中氣十足地補充道:“我可是路邊賣藝的遊方藝人,算不得什麽人物,哈哈哈哈!”
薑別怨跑的沒了影,這酒鬼郎中才打了個響鼻,臉色陰沉地看向幾人,長歎了一口氣。
“花茶啊花茶,多管閑事的花茶。你這下,可惹了一個不小的麻煩。”
話畢,他一手扛起好幾人,背著馱著,高大的身形把幾人的小小的身板抗在身上,就像是輕鬆地拿起一堆行李。
嘴裏哼著行酒令的葷歌,邁著巨大的步子,酒鬼郎中逐漸消失在墨染的月色之下,轉瞬間便消失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