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 窮追不舍
吳根背著兩腿缺失的男孩,顧北北則拽著小女孩,意識彌散之際,兩人在小巷裏穿過。
一會兒就好,一會兒就好。顧北北在內心裏反複默念著,想要施展出在姬府內院的祝由術,偽裝幾人的身份。
然而無論如何,這緊急逃亡的當口,她怎麽也施展不出來了。顧北北喘著粗重的氣息,身後緊緊跟著的是吳根,他嚇得差點哭了出來。
兩人身上都不堪重負,身後的十幾名相師個個都是訓練有素,身手敏捷的熟手,幾乎是前腳挨後腳地緊跟在顧北北他們身後,寸步的空餘都不留下。
“師姐,這樣下去遲早會被追上!”吳根語氣裏帶著哭腔大喊,腳步慌亂,差一點一腳軟在地上,身體也沒法保持平衡。
顧北北微微喘氣,他們好不容易才走出這樣一條血路,絕不可以就這樣斷在這裏。
更何況……顧北北回頭看了一眼背上兩名少年,他們這些“武夫”的身份,顧北北到現在還不清楚,但是他們卻幾乎舍棄了性命保護自己。
這份恩情,顧北北無論如何不能放得下。
“師弟!”顧北北刹住腳步,抽出風雷尺,另一隻手握著簽符,在手裏兜了一個圈,反握在手掌裏。
順手,她把女孩的手腕交給了吳根。
“保護好他們倆,從這裏逃出去。”顧北北說道。
“好……”吳根抓著女孩就要走,忽然想到什麽,又回過頭來,委屈問道:“我走了,師姐你怎麽辦?再說,我一個人……也,也走不掉啊!”
顧北北深吸了口氣,把簽符抵在胸口,頭也不回地說道:“他們的目標應該是我,對你們沒那麽大的興趣。”
吳根想了想,又問:“師姐,你能應付得了麽?”
顧北北心裏一點兒底也沒有。她的眉目之中沒了那股磅礴氣勢,跟剛才那淩厲的姿勢手段相比,現在的自己顯然是“另一個人”。
這種情況下,別說擊潰敵人了,連自保也不行。
顧北北卻毫不猶豫地回過頭,咧開嘴,笑道:“你剛才看見師姐打得他們落荒而逃咯?”
吳根咬咬牙,心知自己繼續待在這裏隻會是累贅,抓著女孩的手就往更深的巷子裏跌跌撞撞而去。
“記住,甲昆六序圖!”顧北北嚷了一聲,沒再做聲。
吳根狂喘粗氣,手上背上都結滿了汗,腳底像是著了火一樣,熱辣辣地疼,背上微微喘著氣息的小男孩體溫一點點降低,臉色也越來越白。
咻。
一聲。
吳根就地翻滾,整個人像一個圓乎乎的泥鰍,穿梭到了牆根。原先所在的地方“砰”的一聲,砸下了兩枚鋼
針。
吳根才長出一口氣,又是十幾枚針刺飛來。
“糟了!”吳根大駭,雙手攔在臉前。
噗嗤一聲,是針頭紮進肉裏的響動。吳根慘烈嚎叫出聲,心想著這股詛咒的應力自己到底吃不吃得消。
“啪”的一聲,吳根的腦袋上吃痛,他愣了愣,發現自己的背包裏鑽出一條肉筋似的肉臂,倏地抽動著肉臂,猛地一哆嗦,肉臂上兩枚鋼針落在地上發出脆響。
“肉山君!”吳根大驚,他沒想到,被鬼修切成了那樣的碎塊,這頑強的家夥居然還活著。
然而很快,這東西就萎靡地歇了下去。
“真快。”吳根吐了吐舌頭,抓起一旁的女孩就要繼續逃離這地方。
然而沒走出兩步,施展遁地符籙的兩名相師從他眼皮子底下冒了出來,兩人手裏捏著符籙,一道雷霆模樣的轟鳴聲傳來。
“媽的。這東西是叫你來對付人的嗎!”吳根惡狠狠罵道,手裏祭出兩枚符籙,一股法力集中在符籙上,與這道驚雷對衝了起來。
結果卻很顯而易見。
這些薑氏門徒個個是選拔出來的頂尖相師,像吳根這樣半道出家的生手,無論是施展符籙的技巧,還是硬碰硬的法力,都遠不是他們的對手。
眼看吳根束手無策,相師手裏握著陰毒無比的鋼針,朝著吳根的要害擲去。
“快跑!”吳根狠狠推了一把女孩,就地滾了一圈。
“卑鄙!”這時候,顧北北也循聲趕來,她雙手各抓著一把武器,一時間四周的相師糾纏不住她,雙手附著的風雷之力就如同一道破冰的尖刀,一瞬間在這群相師中央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顧北北站到吳根麵前,雙眼緊閉,凝神祭出了驚雷的符籙。這樣大規模調動法力,勢必會驚動城內潛伏的其他相師。
但是事到如今,顧北北也管不得那麽多了。
“雷來!”顧北北大喝一聲,整個身體遭逢了通天入地的巨大悶雷,雙手引訣揮出,手指先上而下,揮出虎虎之聲,巨雷分裂成好幾道閃電一般,攔截住圍在吳根身邊的相師。
“走。”吳根搖搖頭,知道師姐的用意,他抓起女孩,背起男孩,頭也不回,拔足飛奔。
三人在巷道裏氣喘籲籲地脫離了相師們的追擊,身體和精神疲憊到了極限。吳根雙腿一軟,整個人滾出去好幾米遠,他雙手盡力護住背上的男孩,自己卻摔了個狗啃泥。
“哈……”吳根喘著氣,好半天才恢複平靜。
這時候,一直被吳根緊緊抓住的女孩卻板著一張臉,強硬地甩開吳根,撩了撩長長的大馬尾,朝著吳根瞪了個鬼臉,一瘸
一拐地往回走去。
“等等!”吳根慌忙攔住她,叫道:“你幹什麽!”
“回去!”女孩咬著牙,眼眶裏滾著淚,道。
“回去?”吳根愣了,他上下打量女孩。女孩的運氣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她的武器是鈍器,因此身上隻受了些淤青的傷口,左右腿各有些顛簸,斷了半條胳膊,但是性命無憂。
“你回去幹嘛?”吳根問。
“我要報仇。”女孩頭也不回,她一瘸一拐來到路邊,隨手抄起一把鋒利的玻璃,抓在手裏,潔白的手掌中滲出血痕。“而且,這是我的任務——我得保護顧小姐。”
“你瘋了!”吳根狠狠抓住她的肩膀,拚命道:“你去就是作死!你又不是沒看到!那些可都是名副其實的怪物!”
這女孩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吳根使出了渾身解數,卻難動她分毫。
兩人僵持不下,吳根眼珠子轉了轉,靈機一動,放開了她。
“你走,你走!”吳根推了女孩後背一把,抱著肩膀,冷淡說道。
女孩回過頭,腳底的鞋不知道什麽時候丟了,隻能赤著腳,她看了吳根一眼,稍微低了低頭,回過身就踏踏踏地跑起來。
“你走吧。”吳根提高了嗓門,道:“你要給你的同事報仇,我是攔不住你,但是你朋友,這小家夥放在這裏死了,也不會有人管。我看,你到時候又要找誰報仇。”
跑到一半,小女孩搖擺的大馬尾辮啪地砸在後腦勺上。她停住了腳,肩膀微微顫抖,好半天才回過頭來,眼睛眯起一條縫,目光閃動。
“你到底想說什麽?”女孩問。
吳根歎了口氣,從背包裏取出應急的醫療用品,給男孩包紮了傷口,做了簡單的處理,盡管如此,受了如此嚴重創口傷害的男孩究竟能不能救得回來,他心裏也很沒底。
“救人也是你的使命,你想保護我師姐?”吳根淡淡說道:“那就試著少添麻煩,你這樣白送,最後頭疼的還是我師姐。”
女孩不動彈了,她雙手抱著膝蓋,蹲坐在牆角,淚痕未散。
“那我該怎麽辦?”
吳根瞧了她一眼,遞過去一根繃帶,指了指她流血不止的傷口,道:“自救也是你的使命。”
女孩不言語了,默默給自己的傷口纏上繃帶,吳根給她換上了止血藥。
“我叫吳根。你是?”吳根見她總算冷靜下來,便問道。
“……竹紅,這是我弟弟……他叫竹白。”女孩低聲下氣地說道。
“你們是一家人?”吳根有些驚訝。
說到這裏,竹紅的臉色沉了下來。
“……原本……我們二十多
名武夫……都是一家人。”她把小小的腦袋埋在兩腿間,哀怨道。
“天殺的。”吳根忍不住破口大罵:“這群人也太沒有人性!”
末了,他又不得不慶幸一句,幸好自己跑得快。
“就是不知道……師姐一個人行不行。”吳根雖然信得過師姐的實力,但又怕她雙拳難敵四手——而且吳根心裏始終有一個小小的隱患,師姐一旦動怒之後,整個人好像就變了一樣。
他怎麽也捉摸不透,兩人就這樣靠在牆角裏,歇了好一會兒。
然而,兩人毫無察覺,就在他們背後的牆麵上,一支鋒利的長刀,緩緩從牆壁根沿伸出,朝著兩人的方向,緩緩遞進。
——
顧北北見兩人順利逃脫,總算鬆了口氣。
“你可沒時間喘息!”然而這些相師似乎沒打算輕易放過顧北北,手裏亮出了招牌武器。
對付鬼妖用的是木劍。但是相師內鬥,就要用符劍。符劍是一種利用符籙附著的長刃,用來破除法術和斬殺都有奇效。
一眾相師齊刷刷祭出了自己的符劍。
顧北北哪裏躲避得緊,靠著隨心自如的風雷尺,也才堪堪躲過兩三枚符劍的斬擊。
趁機突破了顧北北的防線,為首拿著羽扇的相師翻轉了手腕,一道清泉似的洪流托住了顧北北。
“你身手可比剛才差得遠了。”這相師顯然對顧北北充滿了好奇。“你到底是什麽人?”
他皺著眉頭探視過去,眼看被符劍和法術壓製的顧北北避無可避,隻能緊閉雙眼和唇齒,一動不動。
“不說?”相師又要動手。
說時遲那時快,顧北北猛地睜開雙眼,舌頭騰地探出,一張米黃色的小符籙從她的舌苔裏飛出,猶如一條火蛇,竄上了這相師的麵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