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該回去了。”
不知何時,一位青年人突然出現在蒲公英花海之中。他右手持劍,一身侍衛打扮,恭敬地跪在小李瑄麵前。
小李瑄看到有人接他回家,心裏其實並不開心,他略微皺了一下眉頭,起身對他開口說道:“阿擇,你先在一旁等著,我隨後便與你一同回去。”
阿擇隨即說道:“是。”
說罷,侍衛阿擇便迅速閃到一旁,離小李瑄遠了足足三丈。他靜靜地守護著,留給兩個小孩子說道別的時間。
“看樣子,你要走了。”小女孩惋惜道。
小李瑄微微一笑,說道:“雨兒,和你在一起的這短短幾天,是我迄今為止笑得最燦爛的時光。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段冒險經曆,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的——蘋果之恩。”
小李瑄緩緩拉起小女孩的雙手,眼中飽含無盡深情。他多希望時間可以永遠停滯在這一時刻。
不舍、惋惜、哀怨、急切、迷茫,皆化作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它們最終衝破了那雙眼眶的阻攔,肆無忌憚地從小李瑄的臉頰上滑下。
為什麽美好的時光總是轉瞬即逝,難以把握?為什麽每一個人都需要體驗‘悲哉六識,沉淪八苦’?為什麽人生總是那麽不完美,充滿著這樣亦或是那樣的遺憾與歎息?小李瑄年紀太小,始終不懂。
“或許人一出生,便是為了經曆相遇與分離。”小李瑄在心裏這般安慰自己。
“別哭啊,男兒有淚不輕彈。”小女孩安慰道。她微笑著伸出右手來,用自己的衣袖輕輕地擦去小李瑄臉頰上的淚珠。
“哪有?分明是剛才蒲公英的絨毛不小心飄到我的眼睛裏,又癢又疼,害得我直流淚。”小李瑄狡辯道。
聽到這番狡辯之詞,小女孩不由得輕輕哼了一聲,並瞥了他一個白眼。
“雨兒,你聽我說。”小李瑄一臉認真地說道,並重新牢牢握住小女孩的雙手,生怕下一刻便看不到她了。
“你說,我聽著呢。”小女孩立刻恢複了正經,兩隻水靈靈的眼睛緊緊地注視著麵前的少年,細心聆聽他接下來要講的話。
小李瑄問道:“當蒲公英再次燦爛盛開之時,我便回來找你,咱們再一同去山林摘朱果可好?”
小女孩笑道:“一言為定。”
小李瑄終於忍不住內心強烈的不舍之情,一把便抱住了她,將其緊緊地擁在懷中。在他心中,此時此刻,便是這段美好時光的終結。
倏忽之間,一陣徐徐微風不請自來,幽幽飄過蒲公英花海。山坡之上眾多白色蒲公英小絨球被吹拂起來,送上了蔚藍的萬裏晴空之中。它們仿佛一個個背井離鄉的孩子,頭也不回
的背起行囊,去遠方流浪,播撒新的希望。
此時此刻,小山坡不動聲色下了這一場盛大的白色花雨,來試圖紀念此次不舍的離別。相擁的兩個少年,置身於蒲公英花雨之中,默然不語。
惜別總有結束的時刻。擁抱過後,小李瑄便不情願地慢慢走到侍衛阿擇麵前。
瞧見小李瑄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小女孩孤單影隻,默然佇立在原地良久,忽然朝向小李瑄的方向用盡所有力氣,激動地呐喊一聲:“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王宣,你一定要言行一致啊!”
聽罷,小李瑄突然轉頭,朝著小女孩擺了擺手,呐喊道:“我說到做到!”
說完,兩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山林之中,不見蹤影。
……
境嵐宗,文筆峰,後山涼亭。
賀蘭雲浩如癡如醉地聽完了李瑄講述的兒時奇事,仍是意猶未盡的模樣。
李瑄端起石桌之上的一杯清茗,想潤一潤幹澀的喉嚨,細細品味它的獨特幽香,結果被對麵之人突然打斷。
賀蘭雲浩皺了一下眉頭,問道:“我有一個疑問想讓你解答。”
李瑄笑道:“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告訴雨兒一個假名字?”
隨即,李瑄品了一口杯中的清茶。
賀蘭雲浩一拍桌子,講道:“對啊!我看你平時一身正氣、謙謙君子的模樣,想不到你竟然欺騙一個小姑娘的感情!”
聽罷,李瑄差點沒把嘴中的清茶噴出來。
他急忙解釋道:“當時,雲楚國的政局不穩,我經常遭人暗算刺殺。所以,但凡我獨自遇到陌生人的時候,都會用王宣這個假名字。至於你口中所說的欺騙感情,那都是莫須有的事。我是真心實意想和雨兒交朋友。你莫要胡說了。”
“雨兒,雨兒的,你叫的可真是親密呀!也難怪,都擁抱過了。”賀蘭雲浩笑著嘲諷道。
李瑄不說話,隻是訕笑著。
“我很好奇,你之後赴蒲公英之約了嗎?”賀蘭雲浩又問道。
李瑄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無比沉重地歎了口氣,惋惜道:“唉,我失信了。”
“出了什麽事嗎?”賀蘭雲浩一臉疑惑,問道。
“說來話長。回去之時,我曾囑咐侍衛阿擇沿途做好標記,以便下次找雨兒。過了幾天,等我派人再去尋找那些標記,卻怎麽也找不到了,仿佛那片山林和蒲公英花海根本不存在一般。我就這樣未能履行我們的約定,為此,我難過好久,還大病了一場。”
“嘖嘖嘖,這注定是一場曠世絕戀
!”賀蘭雲浩毫無理由地吹噓道:“說不定機緣巧合,你的雨兒此時此刻就在境嵐宗修行,苦苦地等待著和她的王宣哥哥再次邂逅呢!”
“嗬,賀蘭兄你又再和我開玩笑了。”李瑄訕笑道。他有時真心佩服賀蘭雲浩的萬千腦洞。
“難道你就沒有為之傾心的女孩嗎?”
李瑄的突然發問讓剛才還在無情嘲諷別人的賀蘭雲浩為之一怔,一時間竟然有著語塞了。
“我……我哪有?”賀蘭雲浩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察覺到,賀蘭兄你貌似對封雅格外地關心。難不成你是在暗戀人家?”李瑄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講道。
賀蘭雲浩仿佛遭受了天大的誤解,激動地大聲講道:“我,暗戀封雅?嗬嗬。李兄你的玩笑比我開的還要大!我和她從小玩到大,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她,大小姐脾氣,刁蠻任性,嬌裏嬌氣,專橫無理,輕浮急躁,這天下又有幾人能受得了她這個樣子呢?”
說罷,賀蘭雲浩仿佛將一直以來隱藏在心底的心酸委屈全部傾瀉,心情頓時暢爽了許多。不過,片刻之後,賀蘭雲浩感覺自己後麵一陣妖風吹過,後背涼颼颼的,不禁打了個寒顫。
“賀——蘭——雲——浩!”一個女子的聲音突然在他背後陡然響起,急切的聲音中裹挾著無限的憤怒之火。
聽完,賀蘭雲浩一臉震驚,僵硬地轉過身來,艱難地說道:“李瑄,我能不能活過今天,看來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此時,封雅已然拔劍出鞘,毫不留情地向他砍去,口中說道:“你說誰大小姐脾氣?你說誰刁蠻任性,嬌裏嬌氣?你又說誰專橫無理,輕浮急躁,天下幾人受得了她?滾蛋,快給我說清楚!”
賀蘭雲浩見狀,扭頭便溜。但是封雅窮追不舍,他隻好邊逃邊向封雅求饒:“姑奶奶,我錯了,錯的十分離譜。剛才說的都是我,行了吧?”
“雲露溫泉池的賬,我還沒與你算清楚呢,現在你又來招惹我!看來今天非得和你切磋一下劍道了!”封雅氣憤地說著,始終不放過一絲砍他的機會。
賀蘭雲浩絕望地說道:“饒命啊……”
此時,李瑄並沒有上前阻止這場追殺。誰讓賀蘭雲浩故意拿他開玩笑了,這次便是給他一個痛徹心扉的教訓。
李瑄再次端起杯子,將清茶送去口中。這次,他終於可以悠然自得地品嚐杯中的幽香了。
境嵐宗,不秋峰,水雲間。
此時此刻,淩寧羽正在案桌前聚精會神地讀著《宋遺見聞錄》。
“阿嚏!阿嚏!”
淩寧羽突然間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自然自語道:“天冷了,看來該添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