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0 章 第 310 章（捉蟲）
310
因為被限制了離開,米凱爾有些慌張。
女性站了起來，她對他微笑：「請不要害怕，我是在神的指引下,來為你們上課的。請相信神。」
相信神……
米凱爾邁開了腳步,走進了草坪，在他之後又陸陸續續有三個人到來,一個少年,一位中年女性,還有一位外表看起來已經滿頭白髮的男奴隸。
「好了，我們的人都到齊了。看著你們,讓我想起了過去的我。我叫希爾瑪,曾經，我也是一位奴隸。現在,我在蒙羅非，重新擁有了人的生活。」
米凱爾倒吸了一口涼氣，其他人也發出了驚呼，那位中年女性甚至直接喊了出來：「怎麼可能？！您看起來就是一位淑女！」她說完之後也為自己的衝動嚇了一跳,「哦，當然,也有……」
「我不是高級的奴隸,不是那種被養出來給小姐做玩伴，給少爺做情人，或者準備送出去當做禮物的。」希爾瑪抬起頭,讓他們看到她的面龐,「我並沒有太出色的容貌，你們應該能看出來。」
她的臉龐其實不算光潔，臉上有許多細小的疤痕,一邊的眉毛甚至因為疤痕而斷開。
她伸出手，她的手手指骨節突出，手背的皮膚如老樹藤一樣，翻轉手掌，掌心有幾道巨大的疤痕。這是一雙長期高強度勞作的手。
希爾瑪站了起來，脫下自己的長裙上衣，恐怖的疤痕交疊在她的身上。
米凱爾和少年並不害羞，作為鄉下奴隸，男人和女人都沒什麼衣服穿，也負擔著幾乎同樣強度的勞作。男奴隸如果敢對在沒有獲得允許的情況下對女奴做什麼，是要挨鞭子的。
中年婦女和年齡大的男性則在瞬間就低下了頭，婦女一直在祈禱，米凱爾聽見她祈禱的對象是星星之火和天秤女士。
希爾瑪穿好衣服，重新坐了回去：「我們都有痛苦的過去。」她的臉上開始流露出痛苦，但即使是痛苦，也依然是坦然的，「我們都是一樣的人。」
「但您現在不再受苦了。」中年婦女抬起了頭，她的眼睛里有深深的渴望，「只要信仰星星之火，是否我也能從痛苦中解脫出來？或者……至少在死後能夠得到幸福？您……」
她的勇氣在前兩句話中快速的耗盡了，很快她說話開始變得斷斷續續，最後一句她甚至遮掩著不敢問了。
「神恩是有限度的。」希爾瑪說，「需要你們自己去爭取。」
「當然！神讓我做什麼！我都會做的！」少年和中年婦女一起高喊了出來，中年婦女甚至撲上去，意圖抓住希爾瑪。
希爾瑪坦然地張開雙臂，將中年婦女抱在了懷裡，輕輕的拍打她的肩膀，安撫的揉著她的背。
米凱爾竟然感覺到了一種……嫉妒，這位剛剛認識的女性，現在正如一位母親一樣，安慰那位比她的年紀還要大的女人。
中年婦女終於紅著臉從希爾瑪的懷裡出來了，她剛才高喊著的為神獻出一切的瘋狂淡去了一點。
「那麼……神現在要做的，就是讓我給你們上課。我們來彼此介紹一下吧。」
米凱爾再睜開眼睛后，覺得……整個世界都更加的明亮了。他剛剛認識了四個新朋友，並且經歷了一場酣暢淋漓的痛哭。
第一堂課，他們被告知，世界是不平等。這是一個他早就知道的事情，但從沒有從希爾瑪老師所說的那個角度看過。也從沒有想過，這個不平等，很可能將會在他們這代人的身上終結。
當然，未來的世界依然不會徹底的平等，畢竟每個人生來都長了不一樣的臉，但如果通過努力，通過「為自己」的工作，卻能夠吃飽穿暖，那就足夠了。
他們不知不覺就說到了各自的生活，米凱爾曾經認為自己那樣生活是應該的，他已經習慣了。但在講述時，還是忍不住和其他人一樣，哭泣了出來。原來他並沒有習慣那些，他不想被毆打，被壓在角落裡侮辱，不想飢餓到胃疼，不想在冰雪中抱著霉臭的乾草瑟瑟發抖，凍到每一處關節都在疼痛。
他很痛苦，但在昨天之前，他無處傾訴……
米凱爾期待著再一次夜晚的降臨，當然，他們說好了，不能只牽挂著夜晚，而放棄了白天的一切，他們需要活下去，只有活人才能做夢，才能需要完成神交付給他們的工作，如果他們就此死去，那一切也都止步於一個夢境而已。
還有，他得想辦法完成第一個工作了——發展一個同伴，不能胡亂的發展，對方至少不能是一個邪惡的人，這是最低的標準了。
而如果成功發展出了同伴，他們將可以通過希爾瑪的眼睛，看到現在已經建立起來的，真的相對平等的世界。
「……蒙羅非。」米凱爾嘀咕著，他聽說過，那些機器就是從蒙羅非買來的，從蒙羅非請來的工程師敢指著吉斯男爵的鼻子罵。還有吉斯男爵領的裂縫，也是那些從蒙羅非來的生物消滅掉的，他們有個很有趣的名字，叫格嘰格嘰。
米凱爾從窩棚里走了出去，希爾瑪還是有些事情沒有說對的。她說在他們沒有做什麼之前，神將不會再給予他們賜福，但並不是。他變得強壯了，甚至吃得很少也沒那麼飢餓了。神一直都在庇護他……
如果他當面問神，神（昆茨）會回答他：「並不是庇護，我只是怕你們餓死了。畢竟，餓死是奴隸和工人死亡的一大原因。」
這些種子是難得篩選出來的，算得上是從沙子里淘金了，他們未來都會是骨幹，甚至可以成就一方勢力。如果因為飢餓而中途夭折，那就太悲慘了。不過也只有他們有這個特殊待遇，並且當情況稍有好轉，這賜予還會連本帶利的收回來。
工人的培養在緩慢進行著，這是一件大事，但說起來也只是蒙羅非無數大事中的一件而已。打惡魔在繼續，打裂縫在繼續，蒙羅非的領土擴張雖然停止了，但人員培養和轉化一直沒有停，各種魔動科技研究成果的推進也一直沒有停止。
蒙羅非是有火車、飛機方面魔動化的研究的，樣機都出來了，但因為有空間門，所以這些研究並沒有被投入使用。官方的科學家認為空間門技術的擴大化才是主流，也確實空間門除了耗能量大外，各方面都吊打火車飛機。
不過，空間門的架設需要遵循看不見的線路限制，並且它走的其實是精神世界的線路。但魔網會將兩個世界的壁障變得更厚密，神祇的意識都無法降臨到物質界了，空間門在未來很可能會徹底消失。
所以，火車和飛機可以上了。
手機、電腦、網路和WIFI還要多等幾年，因為托星多了魔力因素，對於信號的干擾更強。但是，手搖式電話勉強可以用了。
蒙羅非的新人有活幹了，強壯的男女全被安排去修鐵路了。這是一件苦差吃，但再怎麼苦也比過去很多人的生活要幸福得多，畢竟他們能吃飽喝足。
因為都是一些新手，所以鐵路盡量尋找寬闊平整的地區，寧可多繞路。
而在蒙羅非主城和賽爾菲主城中間，高大的火車車間已經建立了起來。
希爾瑪和幾位同事走在黑夜的鐵路一公司門口，在這裡，能看見有些車間依舊燈火通明。實際上即使是他們所在的門口，也被路燈照耀得四周一片明亮。
「幾位好，我是這次的導遊。」穿著藍色連褲工作服的男人從工廠中走了出來，他的頭頂上頂著一對馬耳朵，他是獸人。
「你好。」希爾瑪和對方問好，但是沒有彼此介紹。接下來，他們每人得到了一個掛牌，跟著這位馬族獸人一起走進了工廠里。
米凱爾和其他人正通過希爾瑪的眼睛，看著這個神奇的地方，這個……蒙羅非。
剛剛他們看見了整潔的街道，那麼晚了，路燈卻明亮，還有賣烤肉的小販扇著烤肉攤子上的肉，很多人坐在路邊吃著肉。希爾瑪告訴他們，那些人不是貴族，他們都是最普通數量也最多的工人。
希爾瑪甚至去問了每個人的工作，米凱爾甚至在其中聽到了有兩個人是糕點鋪的工人。希爾瑪說做糕點的和做餅乾是有些區別的，但米凱爾覺得區別應該不大。
在售賣另外一種食物的攤位上，他們遇到了洗衣店的工人，安娜（中年婦女）不明白為什麼對方能夠在這個時間不去睡覺，還有精力和錢財來吃昂貴的食物。
那些小個子地精竟然也在這個地方和人類與獸人坐在一起，喝著麥酒，而他們是礦工。這次發出疑問的是老邁克了——難道是因為地精這種小個子消耗得更少，所以攢下來的錢更多嗎？
「這裡沒有掃煙囪的人嗎？」小本尼問，他是個掃煙囪的男孩。但是他的年紀幹這一行已經太大了，上一次就是頭朝下的卡在了煙囪里，差點被活活憋死。
「蒙羅非不需要壁爐，我們有暖氣。」希爾瑪回到了她自己的家裡，給他們看了暖氣，「我們這裡是集中供暖。」
「那、那我能幹什麼？」小本尼驚慌了，他認為自己成為了一個沒用的人。
「蒙羅非的孩子在你這個年紀時，他們還在學校里。下一次，我會帶你們去學校和孤兒院，別害怕，我知道外邊的孤兒院是什麼樣的。但蒙羅非這裡和外邊不同，你們要相信神。」
「學校啊……」小本泥流露出一絲嚮往，即使他根本不知道那裡是什麼地方。
然後他們就坐上了不需要騎獸拉動的車子，來到了這間工廠。
這個晚上接下來的時間，他們一直在這，看這裡的工人，看他們是如何工作的，如何休息的。
他們工作到一定時間時，竟然是組長過來叫，才被「強迫」著換班的。有一個看起來有點困的工人，甚至被叫出來，禁止他夜間加班。反而是工人苦苦懇求，希望加班，但被組長臭罵了一頓，趕下去睡覺了。
「加班是有加班費，有補助的。當然，還有榮譽積分。加班費多少？嗯……剛才看到的那種這麼寬這麼厚的肉排，能買二三十塊吧。畢竟在這裡工作的都是技術工人，本身就比最普通的工人工資要高。」
工廠的牆壁上貼著標語，那上面寫著的是最基本的規章。
希爾瑪一條條的念給他們聽，其中甚至連上下樓梯必須握住欄杆也寫進去了：「……可能有些煩人，但這是為了保證每個人的安全。」
「保證安全？工人的？」
「對。」
米凱爾忍不住笑了出來，他覺得這個詞真美，即使有些規章他確實不理解，但他一定會遵守，畢竟，那可是為了保證他自己的安全呢。
「我發現，這裡並沒有他們存在的必要了。」今天正在工作中的米凱爾突然聽見了吉斯男爵的聲音。
整條餅乾生產線，需要人工的地方不多。首先是多個進料口，需要每隔一段時間投入一定量的材料。然後是大烤箱的出口，需要人口調整一下餅乾的位置。接下來它們就要通過果醬機，上層傳送帶上的餅乾會被擠滿果醬，然後和下層傳送帶上的餅乾被擠壓在一起。（奴隸們嚴禁靠近果醬機的位置）
擠壓后的餅乾就需要人工了，他們要挑選出一些不小心被擠碎的餅乾。本來這後邊應該還有一組包裝機，將餅乾用油紙裹上，但吉斯男爵用人工代替了機器。奴隸們密密麻麻的擠在周圍，用他們的手包裹上餅乾。
監工嚴格監視著這些奴隸，如果他們敢偷吃？就會被抽一頓鞭子后，掛在奴隸的窩棚前，如果三天後他還活著，那就會被送回農場里去。
今天吉斯男爵發現，有一個奴隸比其他奴隸包裹得都快得多，他數了，他包裹了七塊才有第二個人包裹好餅乾。
甚至吉斯男爵覺得，如果不是他的胳膊活動不開，那麼他能夠包裹得更快。
「你做得很好，奴隸。」吉斯男爵對米凱爾點了點頭，「把他身邊的兩個蠢貨拉開。」他又歪頭對著自己的大女婿說，「你是個監工，但是你什麼都沒發現嗎？」
大女婿臉上的笑容憨傻又愚蠢。
「領主大人！」米凱爾突然開了口叫住吉斯男爵，他當然知道這個貴族根本就忘記了多年前的那個男孩了，他甚至都沒看出來米凱爾是半個多月前鑽了烤箱的奴隸，但沒關係，米凱爾也不是要和他敘舊情的。
可作為一個奴隸，他的開口立刻招來了監工的鞭子，吉斯男爵也根本沒有回頭。
「我能給你賺更多的錢！」他大喊著。
果然第二鞭子沒有抽下來，吉斯男爵對監工叫了停：「你能說話的時間不多了，奴隸。」
「我能用更少的人，在更短的時間裡打包好餅乾，領主大人。但我需要好處。」
大女婿高喊：「你怎麼敢？！」
「當您每天能多賺一個金幣時，從其中給我十個銀幣，難道不好嗎？」
「emmm……」吉斯男爵沉默了一會，好像陷入了某個很難理解的問題那樣，終於，他說，「你是我的奴隸，我為什麼要給你十個銀幣？」
「節省下來的人，您可以讓他們回到農場去，我的領主大人，這會讓您更多再多賺一份。」
「但我還是不明白我為什麼要給你十個銀幣？」吉斯男爵不是在諷刺，而是他真的不明白，就像不明白一百度到底是多熱的溫度一樣。
這個問題對吉斯男爵來說，等同於：材料是他的，機器是他的，機器做出來的餅乾當然也是他的。
「如果我獻出我的智謀，與保持原樣得到的都一樣，那我為什麼要獻出我的智謀呢？」
「啊……」吉斯男爵笑了起來，「這件事可真有趣，哈哈哈哈，一個奴隸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你覺得你獻出的是智謀？那麼，作為一個奴隸，如果我命令你，你會違反我的命令？」他的語氣就像是一個碰見了新鮮事的小孩子。
米凱爾想為自己爭取到更好的條件，蒙羅非的情況讓他心動了，他在那……看到了另外一種人和人相處的方式。不是用鞭子和長劍，彼此之間沒有傷害，大家都在平和的世界中生活。這讓他以為，他也能和吉斯男爵獲得這樣的共利。
當吉斯男爵發出「我為什麼要給你十銀幣」的反問時，他已經意識到自己錯了。但是一切已經開始，他必須撐下去，否則他只有死亡一個下場。
「我……會……」
「吉斯男爵，能把這個奴隸賣給我嗎？」一個聲音壓住了米凱爾的聲音，那是蒙羅非來的工程師——不是最先離開的那個，是又請來的一個，「如果你拒絕，那我也會拒絕給你整修機器，相信我，在連續兩個工程師拒絕為你服務后，再也不會有第三個來了。
你的機器已經高強度高負荷的使用了一年半，在缺乏專業保養的情況下，你覺得它還能撐過下一個一年半嗎？」
吉斯男爵剛才還十分愉悅的表情瞬間變黑，他看了一眼大女婿——這傢伙一直在研究怎麼自製機器，但是……看著他現在縮著腦袋站在衛隊身後的樣子，吉斯男爵就知道這傢伙並沒有什麼成果。
他感覺到只的貴族尊嚴受到了強烈的打擊，抓住這個蒙羅非工程師，強迫他簽訂主僕契約，讓他為自己服務的想法，在腦海里也一閃而逝。有一剎那他鼓足了勇氣，可下一個剎那，勇氣就被泄掉了……
雖然作為一個體面的正經貴族（鄉下土財主），他還是知道蒙羅非到底有多強的。雖然這只是一個小小的工程師，但他還是別招惹這個龐然大物了。
米凱爾眼睛亮了起來，他要被帶去蒙羅非了嗎？！那樣的地方，即使是一個奴隸也能過上平和的生活吧？
「我的新主人，您能再買一個人嗎？」那是他發展的新信徒，他看向瘦小的艾爾丁。是他讓艾爾丁信仰星星之火，他不能拋棄艾爾丁，就如星星之火從來都沒有事拋棄他。
工程師倒是無所謂，買一個買兩個都好。他知道在托星不能看著誰可憐就多管閑事，畢竟他這個三階也不是白給的。但是他剛才聽到了大概，這位奴隸是為了改變自己和其他奴隸的生活，站出來抗爭，才倒霉的。
這種人，工程師覺得可以救。
米凱爾的「得寸進尺」，讓他生起了一點好玩的心思：「如果我只買一個，那麼你要怎麼辦呢？」
米凱爾怔了一下，他咬了咬牙：「請、請買他吧。」
工程師卻收起了笑容，很嚴肅的說：「放心吧，我會把你們都買走的。」這種人值得佩服。
吉斯男爵有些不滿意，但是看著工程師「和善」的笑容，他只能把他所有的不滿全都咽下去。
「艾爾丁，我去蒙羅非！」米凱爾抓住了艾爾丁，眼睛里閃爍著光。那裡……是神眷之地！
在吉斯男爵磨磨蹭蹭的辦理奴隸轉交手續的時候，米凱爾問了他：「您知道星星之火嗎？」
「可以燎原？兄弟你穿的？」
「啊？不，我是說……星星之火，這是一位偉大的神祇的名字。」
工程師挑了挑眉：「沒聽說過，我們蒙羅非的主神是太陽領主，不過我們蒙羅非信仰自由，你想信別的也行。」
「怎麼會沒有呢？蒙羅非難道不是遵從星星之火的旨意，建立起來的嗎？」
「你這麼說我可就生氣了！哪個缺德的在亂講話？」工程師的眉毛挑得更高了，即使他是玩家，但他也知道，信仰力就是神的命根子，「這是有神在搶太陽領主的信仰力！？」
工程師把袖子都擼起來了，這下，他更得把這個奴隸帶回去了。他不止要把他們帶回去，他還得趕緊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告訴太陽領主！
作者有話要說：工程師：[○?｀Д??○]就是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