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3章 陸爺，我配不上你
張雨欣的情緒有些不穩定，她進了辦公室後就把門死死鎖住了，她還把窗戶關上了，把窗簾拉了起來。
本來陽光充足的辦公室裏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張雨欣坐在那張破舊的沙發上，教案和書本都掉落在了地上。
她的情緒在失控。
她沒有做夢，剛剛在外麵攔住她的人就是陸海寧，是她不願意見到的一個人。
她來青山村快一年了，這一年，平凡安穩，雖然物資缺乏，要什麽沒什麽，但她過得很簡單很輕鬆，和過去的人也劃清了界限，不用再理會從前的人心叵測，也不用去費力地猜別人的心思。
小孩子們很簡單，村裏的老人也沒有心機，她過得很安穩。
為什麽他還要找過來？
她已經一退再退，退到邊遠的山村來，他為什麽還不放過她？他不是去新加坡了嗎？結婚了嗎？有女兒了嗎？他還來幹什麽，還來幹什麽……張雨欣雙手撐著頭，一顆心跳動不已，怎麽都平靜不下來。
辦公室裏昏黑一片。
外麵有小孩子的吵鬧聲，但辦公室裏很安靜。
她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仿佛要跳出胸腔。
他為什麽還要找過來……她現在過得挺好的，一切都很好，剛來青山村時的那些不適應也都沒了，她現在的每一天都過得很充實。
她害怕他打擾到她的平靜，她越來越喜歡這安逸寧靜的生活，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咚咚——”
敲門聲響起。
“雨欣，開門，雨欣，開門好不好？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你開門。”
張雨欣蜷縮在沙發上，有些疲倦，她捂住耳朵。
隻可惜，辦公室的隔音效果並不好，而陸海寧一直在敲門。
“雨欣，要躲我一輩子嗎？我從美國回來了，回到了天海市，也把陸宅贖回來了，跟我回家，回到我們在一起生活過十幾年的家。”
張雨欣的眼中閃過錯愕和茫然。
十幾年……他記起來了？
“雨欣，你開門，我們聊一聊？”很多話，他想跟她當麵說。
“你走吧。”張雨欣終於開口，嗓音裏有顫抖和哽咽，“就當我們沒見過，我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可是如果你不跟我回去，我的生活就結束了。”
“你不要用這種方式強迫我，你不要強迫我。我不想跟你回去，你尊重我一下行不行？陸爺，不管是回到你失去記憶之前還是之後，我其實都挺累的。但在這裏的一年，我過得很輕鬆，所以……你不要再打擾我了好嗎？”
“我的到來給你帶來了這麽大的困擾嗎？”
“你回天海市吧，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既然你今天來了，也什麽都記起來了，不如做個了結，以後……我們就當沒見過，你過你的生活，我走我的路。其實我們都還年輕，重新開始各自的生活……沒什麽不好的。”
“張雨欣，你出來，你出來當著我的麵說！”陸海寧的聲音有些激動。
什麽叫重新開始各自的生活？
什麽叫就當沒見過？
陸海寧的臉色沉著，他的手落在門上，沒有繼續敲門。
“你走行不行啊！”張雨欣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脾氣，她直接衝他喊了一聲，從前別說吼他，就連在他麵前說話，她都是輕聲細語的。
“你先出來，我們聊聊。”
“我沒有想說的話，你不要耽誤時間了，你的時間金貴，不要浪費在我身上。時間還早，你早點走吧，還來得及回天海市。”
“告訴我，你的腿傷好了沒有，還疼不疼。”
張雨欣從雙手中抬起頭來……果然，那次在榕城的就醫記錄被他查到了，他是順著那條線索查來的。
“陸爺，告訴我，我怎麽做……你就會離開青山村？”
“你出來，我們當麵聊聊。”
“我不想見你。”
陸海寧沉默了。
他的雙腿還有些發酸，走了四個小時的山路，身體的疲憊感還是有的，但他仍舊不願意走。
半晌後，他不再糾纏她，他知道她不喜歡糾纏。
他不開口了，離開走廊，將外麵沒有來得及拿來的玫瑰花拿過來。
小孩子們沒有見過玫瑰花，不少孩子跟在他的身後，一直追問：“叔叔，這個是什麽。”
“玫瑰。”
“什麽叫玫瑰？好好看，我們沒見過。”
“玫瑰就是……給心上人送的。”他重新走到辦公室門口。
小孩子們偷偷笑，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叔叔你喜歡我們張老師！”
“嗯。”陸海寧也沒避諱。
“叔叔，可是我們張老師有喜歡的人了。”小孩子童言無忌，什麽都說。
“哦？誰啊？”陸海寧故意問道。
“卓叔叔，他經常傍晚的時候會來接張老師下課。”
“哦，他不是你們張老師喜歡的人。”陸海寧一本正經地低頭，看著這幾個小孩子，“他們是朋友，朋友懂嗎？”
“那你才是張老師喜歡的人？”小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
“嗯，聰明。”陸海寧摸了摸一個小男孩的頭。
這個小男孩和陸虎隆差不多大，黑黝黝的，但很聽話。
一個小女孩立馬反應過來：“叔叔，那張老師喜歡你，你喜歡張老師，你們是不是就會結婚啊？書裏是這麽寫的，王子喜歡公主，公主喜歡王子，然後他們就幸福地在一起咯。”
“你說的沒錯。”陸海寧微微眯起眼睛。
“結婚了，我們是不是有糖吃？”
“有。”
“哇。”小孩子們都高興起來，“那你們快點結婚吧，要好多好多的糖！”
“那幫叔叔把花送給你們張老師，好嗎？”陸海寧彎下腰，將手裏的玫瑰遞給一個乖巧的小女孩。
陸海寧生得好看，小女孩立馬接過花，甜甜地應了一聲“好”！
陸海寧彎唇。
小女孩害羞：“叔叔，你長得好好看，笑起來更好看。”
“是嗎？你多大了？”
“八歲。”
八歲……他遇見她的時候，她也是才這麽點大。
隻不過從前，他不喜歡笑。
或者說，從十四歲家裏出了變故起，他就很少笑了。
當年如果他對她多笑一笑，她也不至於那麽怕他，做什麽都小心翼翼。
小女孩抱著花，聞了聞：“好香哦。”
“進去把花送給你們張老師。”陸海寧彎著腰，摸了摸她的頭。
小女孩哪裏禁得住帥叔叔的溫柔，立馬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張老師，張老師，我是菲菲。”
辦公室裏的張雨欣收起臉上的情緒，從地上拾起掉落的書本。
張雨欣開門的時候，門口就隻有小女孩一個人。
小女孩人很小，抱著一大捧花有些吃力，她踮起腳尖，把花放到張雨欣的手裏：“張老師，帥叔叔送給你的，好漂亮的花。帥叔叔說這個叫玫瑰，是嗎？”
張雨欣接住花，眉頭緊皺。
“張老師，你收了帥叔叔的花，就要跟帥叔叔結婚哦。”
“誰教你的？”
“書上就是這麽說的。”小女孩甜甜地笑。
“童話書是……”張雨欣本來想說是騙人的，但轉念一想，她還是孩子，“菲菲，你還小，不懂哦。這個花是代表友誼的。”
拐角處站著的陸海寧眉頭一皺。
友誼？真編的出來。他和她之間，什麽時候變成友誼了？
就在這時，上課鈴聲響了。
小女孩衝張雨欣揮揮手：“張老師，我要去上課了，咱們明天見。”
“去上課吧。”張雨欣也揮揮手。
小女孩一走，張雨欣就將花從窗口扔了出去。
她辦公室窗外是一片院子，長了幾棵樹，沒有人打理。
她不稀罕陸海寧的花。
玫瑰……嗬，又是一捧玫瑰，他就連哄她的方式都和一年前一模一樣，那時候是一捧黃玫瑰，今天是一捧別具一格的玫瑰。
一年前，她收了玫瑰也信了他的話，最終傷得自己體無完膚。
他從來沒有信守過承諾。
她不要花，不要禮物，不要錢，她什麽都不要他的，她隻要他走。
門口的陸海寧將一切收入眼底，也看到了她扔掉玫瑰花的場景。
那是他從天海市帶過來的玫瑰花，陪著他一路從天海市到榕城，再到青山村，陪著他走了四個小時的山路。
他知道，玫瑰花算不了什麽。
這一次，張雨欣沒有再關門，而是坐在椅子上，背對著他。
陸海寧站在門口，靜默地看著她的背影。
“我不會跟你回天海市的，陸爺，我配不上你。”她知道他在門口，淡淡開口。
“不要用這樣的說辭拒絕我，是我無福消受你對我的愛，我知道你喜歡我很多年，可我從來沒有回應過。等我想回應的時候，似乎已經遲了。”他的嗓音略微嘶啞。
“那就不要回應了。”張雨欣很果決，“你不要打擾我了，真的，讓我安安靜靜生活吧。”
“是不是我的存在於你而言就是一種打擾？”
“我如果說‘是’，你會消失嗎？”
陸海寧沒有做聲。
窗外陽光晴好，白色的日光穿過窗戶傾斜而下，落在泥土地上和窗簾上，整個辦公室裏都是融融熱意。
誰也不說話的時候，一片安靜。
張雨欣背對他坐著，她低下頭，拿過孩子們的作業本批改。
她的辦公桌不大，上麵堆滿了東西，有書本、作業本、白紙，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文具。
大部分課程都是由她負責的，所以她的工作還比較忙。
但這樣的工作讓她很充實。
她默默批改作業，而陸海寧就站在她身後的門口處，沒有說話，一直看著她瘦削的背影。
她工作的時候很認真，一本一本批改作業，隻有在工作中她才會忘掉所有的不悅。
太陽漸漸西沉，日光也從刺眼的白色漸漸化成了橘黃色，那明媚的餘暉鋪灑在院子裏、泥土地上，安之若素，自有一種歲月靜好的安然。
院子裏的玫瑰花越發蔫了，陸海寧一直站在她身後，沒有離開。
走了四個多小時的路，又站了許久，但他一點都感受不到疲憊。
一年沒有見她了，他想好好看看她，不趕他走也是好的。
張雨欣聚精會神批改作業，她每天的工作都是重複和相似的，但她樂此不疲。
傍晚，夕陽西下。
金色的餘暉從窗口照進來，照在她的辦公桌上，那深色花紋的桌子變得愈發古樸。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雨欣終於站起身。
轉過頭時，她見陸海寧還站在門口。
她淡漠地背著包，從他的身邊走過。
“雨欣。”他喊住她。
張雨欣頓住腳步，目光平視走廊上的白牆，沒有開口。
“家裏的浴室能不能借我洗個澡。”
“不能。”她冷淡地回了兩個字，離開。
她離開了孤兒院。
從孤兒院到家並沒有多遠的距離，這一路上都是黃土地，她背著包，任由夕陽的光輝灑在她白皙的臉龐上。
她卷翹而纖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
抬起頭，夕陽靜好，綠樹蔥蘢。
樹影交織著她瘦弱的身影，她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映照在地麵上。
村子裏炊煙嫋嫋，到處都是煙霧的氣息。
傍晚的青山村，寧靜而祥和，整個村落都被夕陽染成了橘黃色，路邊的草叢裏偶爾會跳出一隻野貓，除此之外，這個村莊很寧靜。
張雨欣喜歡傍晚的青山村，雖然這裏要什麽沒什麽，但她已經習慣。
習慣了一樣東西，就不太樂意去改變。
她早就喜歡上這樣的生活，下班後回家做飯，陪小柚子玩，而左鄰右舍對她和小柚子都很照顧。
這裏節奏很慢，她吃過晚飯甚至可以坐在家中的院子裏靜靜看著月色和星光，就像小時候一樣。
山巒起伏，星光璀璨。
張雨欣到家的時候，天還沒黑，她從王校長家把小柚子接了回來。
小柚子牽著她的手，歪歪扭扭走著路。
“麻麻，餓。”小柚子仰起頭，看向張雨欣。
張雨欣蹲下身，笑著捏了捏她衣服前的兜兜：“這裏這麽多好吃的，還餓呀？”
小柚子立馬護住小兜兜，奶聲奶氣：“給弟弟的。”
“好了，媽媽不跟你搶。”張雨欣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