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一件再可怕不過的事
張雨欣的眼睛裏是看不清的神情。
陸海寧……是他。
“雨欣，你這次回來還走嗎？你現在在哪個城市？”陳奶奶問道。
張雨欣恍恍惚惚，久久沒有回神。
頭，有點暈眩。
陳奶奶看張雨欣臉色不對，趕忙問：“丫頭，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進屋坐坐？今天下雨，天冷。榕城下了好幾天雨了，恐怕還得再下幾天。”
“不了。”張雨欣婉拒，“我想進屋看看。”
“哦哦，那你沒鑰匙吧，打個電話給開鎖的。”
“嗯嗯。”張雨欣點頭，眼裏失去了神采和光澤。
陳奶奶很熱心，十五年沒有見到張雨欣，她真是一肚子話想問。
比如這些年過得怎麽樣，現在家裏是什麽情況，現在做什麽工作，和何世清他們還有聯係嗎？
陳奶奶想問，可是看張雨欣好像很忙的樣子。
但看到張雨欣過得還不錯，她就放心了。
張雨欣給開鎖的打了電話。
她站在原地等。
她還不知道，原來陸海寧來過榕城了。
她應該想到的。
那個男人……城府極深，他做什麽事都不會透露分毫，但若想置誰於死地，絕對會給致命一擊。
趙美幽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個男人，心思細膩，謹慎小心，沉默寡言，對誰都不會多說半句，包括她。
他做什麽事也從來不會跟任何無關緊要的人商量，比如送走陸虎隆。
就算她跟小隆隆關係再好，隻要陸海寧不準她再見小隆隆，她就永遠也不可能見到。
而如今，他居然早就來過榕城了。
也就是說，有些事，他早就知道了！
張雨欣脊背生了寒意。
眼底，多了慌慌張張的神色。
心口跳得厲害，怎麽都壓不住！
“雨欣，快要做午飯了，你中午留在我家吃午飯吧？我一個人住，怪閑的，沒人說話。十幾年沒有見到你了，今天真是太巧了！”陳奶奶熱情道。
張雨欣臉色蒼白，她勉強笑了笑：“不了，陳奶奶，我進去坐坐就走。”
“這麽急嗎？你們清明節不是放假嗎？你在哪個城市？很遠嗎？”陳奶奶一連問了很多問題。
“有點遠，我趕車。”張雨欣微笑，沒有多說什麽。
“雨欣，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感冒了？小心著涼。”
“可能今天早上起得有點早。”
張雨欣神情恍惚，忐忑不安，焦急地等著開鎖的。
她的手心都是汗，後背還是一層涼意。
風吹進過道，明明也不算冷，她卻瑟瑟發抖。
冷得厲害。
一顆心都像是被凍住了一樣。
渾身血液逆流，著急不安。
沒過十分鍾，開鎖的小哥來了。
陳奶奶站在一旁，還想跟張雨欣說話，但張雨欣有點心不在焉。
門一開，張雨欣就跟小泥鰍似的，鑽進家門。
這個家和十五年前不太一樣了，裝修過了。
但格局沒變。
“你爸爸沒什麽出息，一直想升官發財，結果十幾年了，你都這麽大了，他也沒能換上大房子。”陳奶奶在身後感慨，忍不住長歎一聲。
“於青茜經常跟他吵，說怎麽就嫁了這麽個沒出息的男人。她要是跟了別人，早就成富婆了。”
陳奶奶跟在身後，感歎不已。
她住對門，真是沒少聽他們吵。
從前雲曉在時候，安寧多了。
雲曉脾氣是真好，人又善良，現在的張雨欣活脫脫就是雲曉的模子。
張雨欣往家裏走，家裏的東西都落灰了，看樣子真得很久沒人住。
客廳、廚房沒沒啥好看的，她直奔臥室和儲物間。
她蹲下身，在臥室抽屜裏翻了翻。
果然，這些地方沒有灰塵，有人動過！
她想找母親的遺物！
張雨欣手忙腳亂地翻動，眼睛裏閃爍著熠熠光澤。
陳奶奶見張雨欣很忙，她就又回去了，坐回門前剝豆角。
臥室被張雨欣翻得“砰砰”響！
但，抽屜、衣櫥裏都是於青茜和何世清的東西。
確實不太可能有她媽媽的遺物！
她趕忙又往儲物間跑。
找啊找，不停地找！
當年她是被於青茜丟棄的，什麽東西都沒能帶走，包括媽媽的畫、衣服、首飾。
她記得媽媽有很多漂亮首飾，但都被何世清和於青茜搶走了！
很失望，什麽都沒有。
也是，十五年前的東西，怎麽可能還在。
更何況，已經有人先她一步來找過了。
陸海寧，陸海寧……他真得什麽都知道，而且早就知道了！
可他居然能瞞得滴水不漏，不透露一分一毫。
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男人，他究竟有多少東西還在瞞著她啊？！
她終於明白她跟他生活十二年，為什麽對他一無所知。
不是她太笨，是他太聰明。
這樣的男人，讓她心生寒意。
可怕的念頭在心裏冒起，猶如雨後春筍，迅速攻占她的心口！
如果跟這樣的男人同床共枕，真得是一件再可怕不過的事。
她永遠猜不到他心裏在想什麽，他有什麽話也永遠不會對她說。
而且，她真得很笨，很後知後覺。
她根本玩不過陸海寧。
論情商，她都不及趙美幽的一半，她又怎麽會是陸海寧的對手？
她對這個男人又生了幾分害怕和恐懼。
張雨欣將家裏翻了個遍，什麽東西都沒找到。
就連舊相冊都沒找到。
她記得自己小時候拍過挺多照片，可是一張都沒有了。
有些東西可能是被何世清處理掉了，有些東西，可能是被陸海寧拿走了。
她無力地倚靠在牆上，眼底是茫然的顏色。
她揉了揉眉心，心跳不穩，雙腿發軟。
手，不可遏製地顫抖。
她早就該明白一件事，陸海寧能在天海市立足，權勢滔天，城府遠是常人所不及的。
手段，也絕對比她想象中狠、無情。
他根本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那十二年，她過得無憂無慮，上學、玩樂，看上去平平靜靜。
可這大半年，風雲詭譎，他在她麵前都殺過人。
她重新認識了陸海寧。
或者說，那十二年，她根本不了解他。
他居然什麽都知道……
張雨欣雙腿一軟，無力地蹲下身，目光空洞而無神地看著前方的白牆。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雨欣才從地上站起來。
眼神裏依舊是茫然無措的光芒，雙手緊緊抓住雙肩包的帶子，有些抖。
來了一趟老家，什麽都沒有找到。
不是說所有的東西都沒了，而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張雨欣茫茫然走出屋子，已經是中午時間。
外麵的雨還在下，如牛毛柳絮，輕輕飛揚。
這個小區很安靜，尤其是今天清明，還能看到紙灰飛散。
“陳奶奶，我走了，下次回來再看您。”張雨欣站在門口和陳奶奶打了一聲招呼。
陳奶奶家的門沒關，她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趕忙跑出來。
“這就走了？還沒有好好看看你，都長這麽大了，好多話想跟你說說呢。你下次回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奶奶年紀大了，怕也見不到你幾次了。”陳奶奶有些傷感。
本就是個感傷的節日，張雨欣聽後，心裏頭也蔓延著難過。
是啊，下次來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會發生什麽。
陳奶奶七十多了，人老了，頭發已經白了大半，腰也彎了，臉上都是皺紋。
“陳奶奶，我會盡量多回來的。”
“現在在哪個城市？離榕城遠嗎？你還去找你爸爸嗎？”
“我在天海市，下半年要出國了。不找他了……”
“唉，不管怎麽說，何世清都是你爸爸，有時間去找找他吧。也不知道他在外麵有沒有惹事，那個於青茜也不是省油的燈。”
張雨欣不置可否，沒有多說什麽。
她抓著背包帶子，輕輕摩挲。
陳奶奶一直看著她，依依不舍。
“對了，丫頭，你剛剛在家裏是找什麽東西嗎？看你臉上都有灰了。”陳奶奶伸出手，粗糲的手指替她擦了擦。
“想找一些媽媽的遺物，很可惜，找不到了。十五年過去了，估計也都被扔了。”當年她被趕走，什麽都沒能帶。
“你家裝修過一次，找不到也是正常。”陳奶奶歎息。
忽然，她像是想起什麽，拍了一下大腿：“對了，十五年前於青茜把你媽媽東西扔掉的時候，我撿到一本筆記本，裏麵有你媽媽照片。我一直呢，就想著哪一天你要是回來了，就給你。”
張雨欣分外驚喜。
眼底閃爍著熠熠光澤，暗沉的眸光驀然掃平。
“還有一本筆記本嗎？在哪裏？可以給我嗎？”張雨欣真得很意外，也很驚喜！
“對對，有的，有的。你等一下，我去找。”陳奶奶扶著牆進屋，“我一直在想，你什麽時候能回來呢。你走的時候八歲了，就算是被拐走了，也是有記憶的，長大了肯定會回來。沒想到啊，你真得回來了。”
“我回來得太遲了。”張雨欣感歎。
“不遲不遲，回來就好。你要再遲回來幾年，就見不到陳奶奶咯。”老人很感慨。
今天見到張雨欣，真得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沒想到小丫頭出落得這麽水靈，和雲曉長得真像，一樣漂亮，一樣溫柔。
說話都輕聲細語的。
看上去過得還可以。
這樣一來，她就放心了。
記得小丫頭以前可喜歡坐在門前跟她剝豆角，聽她講故事。
如今想起來，老淚縱橫。
真是一件讓人感慨的事。
隻可惜小丫頭要趕時間，不然她真得很想跟她聊聊天。
“雨欣啊，下次來榕城多呆幾天，奶奶很想你。”陳奶奶一邊走一邊道。
“好，陳奶奶，下次來的時候我幫您剝豆角。”張雨欣站在門口。
陳奶奶家還是老樣子，兒子、女兒都在外麵，她一個老人家住著挺淒涼。
“下次帶寶寶來，再帶個帥氣的老公。”陳奶奶嗬嗬笑，“一家子過來。”
“好呀。”張雨欣笑著答應。
陳奶奶在家裏翻了翻，口中一直嘀咕：“放在哪裏了呢，老了，記性不好了。你媽媽的筆記本很漂亮，裏麵夾了幾張照片，還有你小時候。”
“我小時候拍了很多照片，不過看上去都不見了。”張雨欣感慨。
“是啊，估計被於青茜給扔了。”
陳奶奶又去箱子裏翻找。
找了好一會兒，終於在箱底將雲曉的東西找了出來。
“哎呀，終於找到了，還好還好，沒被我兒子扔掉。他總是說我念舊，這也舍不得扔，那也舍不得丟。”陳奶奶高興地拿著筆記本走過來，“丫頭，你媽媽的東西給你，你可算回來了，真好啊。”
張雨欣低頭接過。
是一本泛黃的筆記本。
封麵上是清新的印花，時間已久。
這本筆記本她見過，以前都是跟她媽媽的畫架、畫筆放在一起的。
張雨欣翻開，紙張已經全部泛黃，鋼筆字跡模糊，勉勉強強可以分辨一些字。
沒有寫多少，大部分還是空白頁。
筆記本裏果然夾著幾張照片，有她媽媽的黑白證件照，也有她五六歲時拍的照片。
記憶如潮水般蜂擁而來。
張雨欣的臉上是無法平靜的表情，如波瀾湧動。
她的媽媽真得很漂亮，瓜子臉，柳葉眉，笑起來嘴角邊也有兩隻淺淺的酒窩。
“雨欣，你和雲曉長得真像，現在看看照片，更像。”陳奶奶感慨不已，“把筆記本帶走吧，我也沒有替你留下更多的東西。”
“謝謝陳奶奶。”張雨欣很感謝她。
還有一本筆記本，可以給她寄托思念。
她記得以前家裏有一本厚厚的相冊，裏麵都是照片，很多很多。
可惜，相冊不見了。
要是相冊還在，多好。
“不用謝，本來就是你的東西。”
“陳奶奶，謝謝你，下次回來再看您。我得先走了，謝謝。”張雨欣不停道謝。
“小丫頭太客氣了，你要是趕時間的話，我就不留你了。”陳奶奶挺舍不得。
十五年後，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張雨欣。
如果雲曉活著，她一定不會讓張雨欣流浪在外的。
都說後媽心狠，果不其然。
張雨欣的後媽，偏偏還是於青茜那種很潑的女人。
張雨欣再一次跟陳奶奶揮手告別，她撐開傘，走進雨裏。
外麵綿綿細雨飄落，落在她的傘上。
風一吹，細密的雨涼涼的，她微微抱緊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