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原來, 書店還有一個倉庫, 也放著不少書, 營業員答應帶她去那裡看看。和照相館約好的是兩天後取照片,反正是來一趟,樊香和營業員定在兩天後上午9點見。
回去還自行車時,鄭紅梅有些帶刺地道:「大嫂, 早知道你天天都要騎自行車, 就把自行車分給你家了。」
原主類似的話聽多了, 不過原來她都是嚅嚅不敢言。樊香則不準備當沒聽見,柔聲道:「我們分了縫紉機也一樣好, 如果你要用的話只管去我家,就是我不在家愛華愛紅也在的,隨便你用。」
讓程老太聽到,覺得這個老大媳婦是個寬宏大量的, 不虧是長媳,倒是老二媳婦, 原來覺得小意乖巧, 現在怎麼變得尖酸刻薄, 有些上不了檯面。
「好啦,都是一家人, 分那麼清做什麼?」
樊香要用自行車自己諷刺她, 樊香則說隨便她用縫紉機, 明明是好話, 卻聽得鄭紅梅氣悶, 顯得她多自私似的,就哼了聲沒再說話,覺得老大媳婦原來像棉花似的,針刺進去都沒反應,現在這口舌比起原來利落多了。難道是老大回來給了她依靠?
樊香不管她怎麼想,回去后趁機和程伯紹通了消息,不過她是以商量的口氣說的,「這次我去還自行車,弟媳婦嫌我騎得次數多了,很不樂意。王老師的愛人認識天津縫紉機廠的,說可以幫著組裝一輛,不要票,我們要了怎麼樣?」
原來樊香有什麼事都埋在心裡,現在她竟然和她說弟媳婦的不是,程伯紹突然有種她是在向他撒嬌的感覺,可惜還沒等他安慰,她已轉了話題,只好隨著說:「有機會要一輛是好,可一輛自行車得一百多,我們的錢不夠。」
「組裝的只要六十多就行,比買一輛新的又少這麼多錢,還是很合算的。我算了下,把家裡這頭豬賣了,再從咱爹娘那裡借一些就差不多了。孩子大了,有時候我還要去縣城買東西,老借別人的總不方便,還是自家有一輛的好。」
這是他聽第一次樊香說起這是他們自己家。自己家啊,程伯紹有種兩人恍若一體的親近,「家裡少不了自行車,那就聽你的。」想想他還是說,「 如果弟媳婦有什麼不對的,你是長嫂,只管教訓她,或者你告訴我,我讓小紹教育她。」
樊香愣了一下,這是程伯紹在安慰她,為她撐腰嗎?原主一直覺得程伯紹不拘言笑,對她待理不理的,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細膩的一面。
心裡禁不住一暖,對他笑了下,有些促狹地道:「我不教訓她,我用小紹給咱們幹活,讓她心疼去吧。」
這個笑與原來的笑好像都不一樣,就像撫去了塵埃的鏡子,露出明亮的光來。程伯紹禁不住心裡猛然一跳。
這是怎麼了?他捂了下胸口,裡面的心跳好像與往常又沒什麼不同,板起臉,擺起當一家之長的架子,「他是我們弟弟,幫助我們不是應該的嘛。該幫忙時幫忙,該教訓時教訓,這是兩碼事。」
統一過意見,樊香就讓程伯紹去叫了程小紹過來,她則把一些糠拌進豬食里。豬不知道這是最後的飯,哼唧哼唧吃得歡,細長的小尾巴還一晃一晃地,顯得心情正好。程家弟兄兩人趁機把它按倒,樊香急忙用繩子捆住了四肢。
幾人把豬從圈裡抬了出來。程小紹笑著說:「這豬應該有一百斤了,大嫂喂得不錯。」
豬可能也知道自己末日到了,叫聲凄厲。
程愛軍站在一邊,被程愛紅捂著耳朵,小聲說「豬啊豬啊你不要叫,說不定離開我們家你會天天吃好吃的,不會餓肚子哦。」
他的話讓眾人發笑。吩咐程愛華帶好兩個小的,樊香借了輛架子車和程伯紹準備把豬推到公社蓄牧站。
其實是程伯紹推著,樊香在一邊走,遇上上坡不好走的路,才幫著推一下。走了沒多遠,一看離開了大隊,程伯紹看看樊香,「不然你也坐車上,我推著你走。」
和豬一起被推著走,還是算了吧,不過她忍不住道:「那我豈不是和豬一個待遇了?」
程伯紹也覺得這話好像有歧義,耳朵都有些燒了。
一路上兩人有說有笑,樊得覺得程伯紹知識淵博,不虧是這個時代少有的大學生。程伯紹則覺得和樊香說話很暢快,這才是他心目中家人的樣子。
很快到了蓄牧站,稱后豬毛重103斤。蓄牧站的人說:「豬養得不錯啊,竟然超過了一百斤,要繼續努力,爭取更大的勝利。」
這時候還要講領袖語錄?樊香一時有些卡住了,幸虧程伯紹說:「為人民服務。」
一斤5毛錢,共賣了51.5元,因為超過了100斤,還獎勵了他們2尺布票。
和普通的布票不一樣的是,這種布票上方寫著「雲中市農副產品獎勵布票」,中間則寫著貳市尺,左側寫著一行小一些的字,是「1975年1月起至1976年底止。」
這真是意外的收穫。
樊香又買了兩頭小豬,小豬1塊錢一斤,又花去14.5元錢,賣豬的錢則只餘下37元。
「你不在家的時候,我媽經常來看我,不是帶糖就是帶面,貼東西給我們,我們孩子多,也沒怎麼孝順過她。現在你回來了,乾脆我們一塊去看看她老人家,把小豬也給她一頭怎麼樣?」
「孝順她老人家是應該的。都聽你的。」
兩人於是就帶著小豬、布票一起回了娘家。
樊媽媽見到她和程伯紹,忙要去灶屋要給程伯紹煮雞蛋水喝。樊香說:「媽,那幾個雞蛋還是您吃吧,我們喝口普通茶就行了。」
樊香媽瞪了她一眼,「女婿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怎麼也得喝碗雞蛋水才行。」說著徑管去灶屋了。
樊強讓他們坐上說:「姐,你讓媽去吧,不然她不安心。」
樊香是孤兒,對原主媽一直關心她也很喜歡,對程伯紹笑吟吟地說,「你看,你一來,媽都不親我了,只知道女婿啦!」
竟然和他開起了玩笑,程伯紹感覺出了樊香的放鬆,這種他從來沒在她和自家爹娘相處時感覺到。那時她都是戰戰兢兢的。不知怎麼,他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樊香媽很快回來了,又打開柜子門放碗里了一大勺紅糖,連雞蛋都染得紅紅的。這才對樊香說:「你還不去端你那碗?」
「我也有?」樊香笑嘻嘻出去端了一個碗過來,程伯紹一看,他的碗裡面竟然有四個雞蛋,差不多都沒水了,而樊香端過來的碗里只有一個雞蛋,在水裡面孤零零放著。就把雞蛋向樊香碗里拔了兩個。
樊香媽見女婿對女兒好,高興得臉上的皺紋都在笑一樣,嘴上卻說:「伯紹你不用慣著她,自己吃吧。」
「樊香前一段身體不好,應該多吃些。」
「可不是嘛,她那時暈倒,把我嚇得魂都要飛了,伯紹你回來,我就放心了。樊香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完全沒事了媽,這兩天還去縣城跑了兩趟呢。」
「沒事就好。」
「嗯,媽,我家的豬已養了一年,長得差不多,我們就給賣了,買了兩頭小豬,給您留一頭,好歹能攢些糞。」
「你家日子還是緊巴巴地,自家喂吧,不要給我了。就我和強子兩個人,都能勞動,怎麼也比你們過得強。」
「您經常貼補我,我暈倒后您又是帶糖又是帶白面,我好不容易給您買一次東西您就收下吧。再說我還有事得求您。」樊香把買自行車的事說了,準備向老人借30元錢。
程伯紹聽樊香說有些羞愧,原來他只是給自家爹娘錢,樊香媽這邊是少有關注。沒想到老人還經常補貼自家,就和樊香一塊勸老人收下。
女兒女婿孝順,老人還是挺高興的,樊香媽推辭后就連布票一塊收下了,站起來就去拿錢。
樊香跟媽媽一起站了起來,到一邊后悄悄說:「媽,我還有些私房錢,剛才是讓伯紹聽的,其實我借10元就行了,對外就說30元,您別說漏嘴了。」
樊香媽有些驚訝地看了看女兒,「你這樣背著伯紹不好吧?」以女兒對女婿的迷戀,這真是前所未有的事。
「我也不是背著他,不過是讓他知道些我們生活得不容易罷了。我有三個孩子,我總得為他們想著。」
「好吧,你自己注意分寸,夫妻間得有秘密,但也不要過於生分,你們是要過一輩子的人。」
樊香答應了,把10元錢裝好和程伯紹告辭。剛到家,程愛軍炮彈一樣衝進了樊香懷裡,「媽,給我帶好吃的了嗎?」
樊香拿出從公社供銷社買的幾顆糖給了兒子,「知道怎麼分嗎?」
「知道,大姐一顆,二姐一顆,媽媽一顆。」停了一下,才有些猶豫地說,「爸爸一顆。」
程伯紹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不枉這兩天他一直討好,兒子總算不把他列為外人了。
「好孩子!」
程愛軍看到外面的小豬一臉很驚訝,「我們家的大豬怎麼變成小豬了?」
程愛華逗他,「還不是為了給你買糖,媽把大豬換成小豬了。」
程愛軍一臉不舍地把糖給了樊香,「媽,我不吃糖了,還是把咱家的大豬換回來吧,幾顆糖就少了那麼多肉,太吃虧啦。」
他的話引得大家笑成一片。
程愛軍這才知道被騙了,氣得說:「你這個壞姐姐,不理你了。」
這時,林大嫂挺著肚子,胳膊上挎著一個提籃過來了,提籃上面蓋著一塊舊藍布。樊香把她讓進了屋裡。
「你們什麼事這麼高興啊?」
程愛華剛要說,程愛軍就衝過去瞪著眼睛,「不許說!」
「不說就不說。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