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抑鬱之因
江語冰聽她這麼說心下更納悶, 「具體是怎麼回事, 你能跟我說說嗎?」
「其實這事不複雜, 期末考試的時候, 鄒憲正好坐在葉凌的後邊,那些題他不會做啊, 但是葉凌可一直都是學霸, 所以他眼睛就止不住地往她那邊瞟。」
江語冰眉頭緊鎖。
「鄒憲動作那麼明顯, 葉老師不可能發現不了, 所以她寫完之後就直接交卷了, 還告訴監考老師鄒憲作弊, 不信可以查監控。你也知道的,老師們都覺得學霸不會撒謊,自然去查了, 之後就把事實給敲定了。唉,其實我覺得這事兒葉凌沒錯,但是我們班主任特別嚴格,非要遞申請讓校長把鄒憲給開除。畢竟那時候的『鄒警官』可不跟現在似的,他那會兒除了學習什麼都干。我要是班主任,我也不想讓他繼續留在班裡。」
江語冰聽完更好奇了, 她用雙手托著下巴:「這鄒警官人生閱歷還挺豐富的,那後來呢, 凌兒又做什麼了?」
「我都沒想到葉凌會這麼干, 她當時給班主任寫了一封信, 其實當時我們也都能猜到, 肯定是減輕鄒憲『罪責』的信唄。」
「江老師你猜結果怎麼著?還真是。葉凌在班會課上念了信,可是有很多暗戀鄒憲的女生不買賬啊,她們覺得葉凌肯定是故意的。她先是跟老師打小報告,現在又讓全班同學一起上書為鄒憲求情,這不是又當又立是什麼?」
江語冰那雙澄澈透亮的眸子眨巴了兩下:「又當又立什麼意思?」
「咳……就是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粗話粗話,江老師你別往心裡去。所以我才說這件事鬧大了嘛。當時班主任聽取葉凌的建議沒有再堅持讓鄒憲退學了,但葉凌呢,是徹徹底底被同學們孤立了。沒辦法,那會兒我們班那些女生一個個都被鄒憲迷得不要不要的。所以要我說啊,那大傻子就是個禍國殃民的主兒。」
江語冰不關心鄒憲,她只想知道此後的葉凌怎麼樣了,她問:「後來凌兒的性格是不是就變得特別孤僻?」
「沒錯,自從被同學們排斥之後,葉凌都是獨來獨往。江老師你應該知道的,其實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特別大,有時候我覺得我也挺壞的,因為怕被別人孤立,所以從來都不敢離葉老師太近……說實話,我都不知道葉凌那個時候是怎麼熬過來的。」
江語冰:「那你會不會覺得現在的凌兒和你以前認識的那個凌兒完完全全就是兩個人?」
「我也有這種感覺。這麼說吧,如果葉凌不是雙重人格的話,我覺得她自從進入娛樂圈之後,一直都在隱忍,她向你們展示的那一面其實是她盡最大努力修飾過的一面。」
「可是現在的凌兒沒有那麼軟弱可欺,林蕊在劇組陷害我的事情都是她找到的證據。凌兒不會真的是雙重人格吧?……這個我不能確定,但我能確定的是,她整個人發生變化的時間就是『自殺風波』之後。」
江語冰開了個腦洞:「也許是經過刺激之後,把凌兒另一個人格給激發出來了?」
「如果用科學來解釋的話,也就這一個理由能成立……」崔曼曼道。
江語冰轉移話題道:「曼曼,你給我一下鄒警官的電話,我想問問他林蕊怎麼樣了。」如果凌兒真的是雙重人格,不管怎麼樣她都會等到她痊癒的。
可如果不是,江語冰也想不到什麼別的理由,她決定還是先問問葉凌再作打算。
「喏,就這個,備註鄒大傻的。」崔曼曼指了指手機屏幕。
「謝謝你啊,我保存一下。」江語冰指間在手機來回划動,把鄒憲的號碼保存之後又打了出去。
她對崔曼曼道:「你先吃飯,我去外面打,一會就回來。」即便是江語冰從沒覺得崔曼曼在說謊,但出於周全的考慮,她覺得自己應該打電話跟鄒憲這個當事人確認一下。
「江老師好。」電話那頭的男人噙著笑意,聲音中透露著些微沙啞的質感。
「鄒警官你這是感冒了?」江語冰聽他這聲音,頓時覺得刑警真辛苦。
「最近在支隊沒休息好。」半個月前,豐渠周遭冷不丁出了兩個人命案子,這倆案子恰好又都歸在他們支隊轄區,鄒憲已經連續三天三夜沒怎麼睡覺了。晚上餓了就吃泡麵,累了就趴在辦公桌上休息十多分鐘。
他這幾天實在是難受的要命。倒不是因為吃不好睡不好,而是因為這案子遲遲沒出現有用的線索。
他曾試圖安慰這不是自己的錯,但沒有任何用處,依舊潰敗感爆棚。
江語冰跟他寒暄了幾句,才切入了正題。
她道:「想問你一件事,林蕊現在怎麼樣了?」
「她的話跟那天晚上挾持你的祝某口供倒是能對上,經過我們技術隊的指紋勘驗,在火災現場發現了林蕊的指紋。調查結果顯示,路齊風的確是被她殺害的,林蕊因故意殺人罪已經被判了刑。但是這案子還有疑點,他們倆之前不是情侶嗎,除了激情犯罪,任何犯罪行為都應該有大大小小的動機……我懷疑林蕊是否受了什麼人指使,此案還在繼續調查。」
「鄒警官,辛苦您了。」即便是林蕊受了別人的指使,也依舊改變不了她犯罪的事實,頂多是減緩量刑罷了。這未嘗不是個好結果,鄒憲畢竟是權威人士,如果真有幕後黑手,江語冰是很相信他能夠揪出來的。
之後,江語冰跟鄒憲確認了「作弊風波」確實是真的,而且他本人口中說出來的版本和崔曼曼告訴她的一樣。
「我從來不覺得葉凌有什麼錯,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一直都是。從某種意義上說,窮是原罪。如果你知道她經歷過什麼,就能明白她想追求好的物質生活也無可厚非。」
從鄒憲口中,江語冰又了解到了發生在凌兒身上的另一件事。
那是凌兒小時候在福利院發生過的事情——小時候的她不僅被路齊風栽贓,還被他關進了小黑屋裡。
范姨曾經告訴過鄒憲,在那之後,凌兒從來沒有自己主動提起過這件事。
然而葉凌性格發生那麼大的轉變,恐怕和這事脫不了干係。
久而久之的結果就是,別人都以為葉凌把這事忘了,就連她自己也以為自己忘了。
可只有葉凌自己知道,那些偶爾出現在她噩夢中的場景,依舊在時不時地在提醒她——這件事對於她來說是個坎,好像怎麼都邁不過去一樣。
路齊風現在死了,倒也應了那句話「惡人自有天收」。
江語冰無法想象——在路齊風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竟然都能做出這種事來。
聽完鄒憲說的,她便愈發心疼葉凌了。雖然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但是想想也能知道,估計這事兒對凌兒的影響是不可消磨的。
因為越是恐怖、越是令人懼怕的東西,人們反而記得越清楚。
這好像就是個不合規矩的定律。
其實鄒憲知道這件事也沒多久。他曾利用職務之便,向負責戶籍管理的民警弟兄問到了葉凌的住址——東益福利院。
鄒憲承認,他的確是在不久之前才知道葉凌是個孤兒的。
高中時期,葉凌一直都住校,即便是周末她也不會回去,而是經常出入高檔的咖啡廳。那時候的葉凌其實就很招人嫉妒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所以曾經發生在他身上的「作弊風波」,充其量只能算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已,根本不是因為崔曼曼說的那些女生喜歡他。
而他也跟那些女生一樣,一度以為她只是在那裡消磨時間。卻從來都沒想過,葉凌穿著打扮得時尚些,只是為了能夠入咖啡店老闆的眼,為了自己能夠得到在那裡打工的機會罷了。
在咖啡廳工作一天能夠得到的工資,至少是在學校周邊那些小小的奶茶店打工得到的兩倍。
那葉凌為什麼就不能選擇好一點的地方?
伏爾泰曾經說過「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鄒憲在想,可能導致葉凌抑鬱的原因,就是來自他們這些人的嘲諷或冷眼旁觀。
江語冰禮貌地向他道謝:「我明白了,謝謝鄒警官。麻煩您了,您繼續忙吧。」
跟鄒憲確認之後,她心裡那塊石頭才稍稍放下了些。
無論凌兒是雙重人格,還是說她的抑鬱症沒有完全治癒,這些都是有應對辦法的。
江語冰決定,自己吃完餛飩就去劇組拍戲。
她要早點拍完自己那部分的戲份,這樣就能早點去冰城找凌兒了。
在江語冰的埋頭苦吃下,一碗餛鈍迅速見底。
兩個人吃完飯以後,江語冰先把崔曼曼送回了朗狐新聞大廈,又自己開著車折回了劇組。
好在蔣城是個通情達理的導演,他很快就同意了江語冰的要求。
畢竟這也沒什麼過分的嘛,早拍早結束,前期多消磨點時間也沒關係。只要她好好演就是了。
為了能早點見到凌兒,江語冰在之後的三天內都特別認真,自己不擅長的戲先聽蔣導講,講完之後她自己在劇組的角落裡一遍一遍地琢磨,直到導演說過她臉上才有了笑容。
皇天不負有心人,經歷了三天三夜的「煎熬」,江語冰的戲份終於拍攝得差不多了。
她還剩下一部分和凌兒的對手戲,需要等葉凌回來才能拍。
……
江語冰心滿意足地回家收拾東西去了。
就在她整理好衣服準備裝箱的時候,卻在卧室的床沿下發現了一個風格簡約的淺藍色本子。
江語冰輕輕打開,只見扉頁上寫著葉凌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