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解毒
第二天一早,祈雁向馬舍買了兩匹馬和一條長繩,將兩匹馬一前一後拴好,和雲起一人一匹馬,向江州方向出發。
在經過下一個集鎮時,祈雁特意買了套寶藍色男裝換上,長發全部盤成頂髻,插上銀簪,又買了些幹糧備用,時已玉兔西升,又不直夏季,夜晚趕路過於寒冷,當晚還是決定在鎮上過夜,找了家酒店歇下了。
次日東方微動,二人便上馬趕路,中午在路邊就口吃了些幹糧,便繼續上路了,直到彎月勾角,又奔至一小鎮上,吃了晚飯,找了間廂房住下。
祈雁怕雲起眼盲不便,一路上都與他同吃同宿,方便照顧。隻是問酒保多要了幾床被褥,她鋪地而睡。雲起幾番推辭,怕有辱她清譽,但祈雁堅持,他拗不過,隻得作罷。
這一天,二人已到江州。再見江州,祈雁心中千回百轉,與文焰的回憶登時湧上心頭,輕輕歎了一口,趲馬帶著雲起趕了大半天的路,當天晚上,便在遠離江州城二十裏地外的郊外酒店宿下了。
祈雁扶著雲起在大廳裏坐下,正值晚飯的高峰時間,是以廳內有不少用飯的客人。
祈雁向酒保叫了一盤牛肉、一盤梅血細粉、一盤雜彩羹,本想問問雲起還想吃些什麽,但當她看到雲起側過酒保的臉寵,還是閉了嘴。
她看向雲起用絲帶蒙住的雙眼,不禁又淚珠一熱,睜大眼睛努力瞪了瞪,試圖把眼淚給逼回去。她明顯感覺到隨著他們離靜觀花海越近,雲起焦躁不安的心也變得平靜起來。
她知道雲起這些日子來的痛苦和不安,尤其是在剛剛眼盲時,一切的不適應、一切的恐慌、一切的焦慮、以及對自我的一切否定,她都看在眼裏。她極力陪話安慰他、照顧他,這些天來,寸步不離。她知道雲起的倔強和驕傲,不願讓她看見自己的渺小和無能為力,努力學習著不加她手,自己洗漱、穿衣、吃飯。
她也很興慰,雲起做的很好,他的適應力、承受力、學習力已經超出了常人的範疇。現在隻要找到了杜幻娘,雲起就有救了。
酒保送來了飯食,祈雁將箸遞給他後,又盛了碗羹放在他的飯碗邊,並沒有做聲,她知道雲起聽得到,知道她在幹什麽。
祈雁剛巴拉了兩口飯,就見酒店門口進來一個十分熟悉的人,定定一看,竟是方遠莊的古一北,古方遠的長子。先是一愣,後又想:這裏距離方遠莊確實不遠,碰見他也不足為其,隻是不知道喜兒現在如何?
她本想上前去問問喜兒的境況,但一想到雲起的事還沒了結,並不想節外生枝,便也作罷,想著等醫好了雲起的眼睛,正好可以順道去方遠莊拜訪一下。
眼光一瞥,瞅見跟在古一北身後的那粗漢好生眼熟,仔細一想,恍然想起一事,她與文焰趕往京城時,曾在一家酒店避雨時,碰見運送貨箱的十幾個壯漢中就有其中一人她覺得眼熟,原來就是此人!對了,她一定是在方遠莊的時候見過,所以那時才會覺得眼熟。
“遇到熟人了嗎?”雲起的聲音淡淡響起,他自從眼盲了後,已變得很少說話了。
祈雁一怔,扭過頭來道:“你怎地知道?”
“感覺。你一直望著一個方向。”
祈雁微微笑道:“確實看見一個人,也不算熟人,就是見過幾麵,無所謂。”說著,夾了幾塊牛肉放進他的碗裏。
“我們明天能到那個地方嗎?”
“嗯,明天一定能到。”
雲起點了點頭,沒再做聲。
次日雞啼,雲起就已起床,盤腿坐在床沿,靜心打坐。突然“啊”的一聲驚呼,祈雁立刻從地上的棉鋪上爬了起來,道:“你、你起這麽早?”
雲起道:“我睡不著,你繼續睡吧。”
祈雁道:“不了,已經被你嚇醒了,早起早出發吧。”
雲起撇撇嘴,沒有做聲。待他們收拾好準備出門,雲起道:“阿雁,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
祈雁哈哈一笑,道:“雲起,我跟你開玩笑的,我怎麽可能會被你嚇到嘛,快走吧。”
二人伴著柔柔地彎月,一路快騎,直到紅日當頭時,已經來到靜觀花海。祈雁看著眼前一片花景,心中感慨萬分,花海還是那個花海,可是人卻已經不是那個人。
她扶著雲起進了花海,也無心觀景,直奔竹屋,叫了半天也沒人應答。
祈雁又叫了聲:“杜前輩!”
“這是誰啊?”聲音從身後傳來。
祈雁轉回頭去,喜道:“杜前輩,是我啊,我是祈雁,您還記得我嗎?”
杜幻娘將手中的水桶、水舀放在竹屋邊,半笑道:“你這麽個小美人,能不記得嗎?你的情郎呢?怎地沒跟你一道?”說著,看向雲起,又對祈雁調侃道:“怎地,換人了?”
祈雁紅了紅臉,跺腳道:“杜前輩,您就別拿我開玩笑了。我這次來找您,是有事相求。”
杜幻娘自顧自的走進竹屋,邊走邊說:“怎地,想求我為這小子治眼睛嗎?”
祈雁扶著雲起跟了上去,道:“杜前輩,您真是神人,什麽都瞞不過你。”
杜幻娘領著他們進屋:“隨便坐。”
祈雁找了位置讓雲起坐下,自己站著,轉向杜幻娘道:“我朋友為了救我,遭了巫衣紫的毒,將眼睛毒瞎了,我知道以杜前輩的本事,巫衣紫那些小伎倆又怎會看在眼裏,肯定是有救的,對不對?”
杜幻娘看向雲起,問道:“這人是誰啊?是你什麽人?”
雲起拱手作揖道:“晚輩雲起,雲南人氏。”
“雲南?姓雲?”杜幻娘吟道:“清靈泉莊的雲瀚天,你可認識?”
“正是家父。”
“你是雲瀚天的兒子?”杜幻娘略略驚奇,突然一轉臉道:“那就讓我見識一下你們雲家的‘清泉劍法’。”說著,就要出手攻上,被祈雁一把攔住,急道:“杜前輩,您欺負晚輩,趁人之危,雲起現在眼睛不便,自然不能使出清泉劍法的全部奧妙。”
杜幻娘收了手,咂咂道:“我倒是忘了這一點。一聽到清泉劍法,就想見識一下,是不是像傳說中的那般厲害。”
祈雁道:“反正我是覺得厲害,這次要不是雲起救我,我肯定要被巫衣紫、牛首山他們給困住了。”
杜幻娘道:“巫衣紫現在又幫著誰助紂為虐了?”
“是,赤王。”
杜幻娘哼道:“又混到朝廷裏去了。”
祈雁道:“雲起的眼睛就是被巫衣紫的毒粉撒傷的。杜前輩,您給看看吧。”
杜幻娘定定看了看雲起,起身走近他,揭開他眼上的布條,隻見他雙眼血紅,眼眶周邊青紫,眼珠無光。杜幻娘隻撇一眼,又將那布條替他蓋上,道:“他是中了‘睜眼瞎’的毒。”
“睜眼瞎?”
“顧名思義,睜著眼睛,但是瞎的,看不見。”
“那這毒有解藥嗎?”
“有……”
“太好了!”
“我話還沒說完,你這麽激動幹嘛?”杜幻娘掃了祈雁一眼,繼續道:“解藥是可以有的,但有一味藥的提煉,是生在大漠裏的生石花,有了這生石花,我自然有辦法製得全愈的解藥。”
“那個、杜前輩,您這裏沒有備用的生石花嗎?”
“我哪裏有去?如果我要給別人下了這種毒,就是要那人瞎一輩子,還需要解藥幹嘛?”
“好,那我去大漠裏找生石花。”
“這生石花可是長在沙漠裏最幹燥、最缺水的地方,人一旦進了這沙漠,那可是很危險的。”
“我不怕危險,隻要能找到這生石花,隻要能治好雲起的眼睛。”
杜幻娘撇了眼雲起,將祈雁拉到一邊,小聲說道:“這小子跟你什麽關係?值得你為他冒這麽大的風險?你那個情郎呢?人哪去了?”
祈雁道:“杜前輩您就別取笑我了,哪來的什麽情郎?文焰他……是我親哥哥。”
“啊?”杜前輩震驚道:“你們那天在我這花海裏,又是抱又是……”
“杜前輩!”祈雁紅著臉打斷她:“雲起是我的朋友,又為了救我傷了眼睛,無論如何,我都有責任治好他的。”
杜前輩撇撇嘴道:“我看這個小子人也倒挺俊的,等治好了眼睛,考慮考慮他也不錯。”
“杜前輩。”祈雁撅了撅嘴道:“我、我現在不想考慮任何人,隻想給雲起治好眼睛。”
杜前輩聳聳肩道:“我現在倒有一劑解藥,不過隻能恢複他三成的視力。”
雲起突然插道:“我願意一試。”
杜前輩睃了眼雲起,又看向祈雁道:“你看,人要是沒了眼睛,這聽力就變得異常靈敏了。”
雲起一本正經道:“其實你們兩說的話挺大聲的。”
祈雁嗤笑道:“杜前輩,您趕緊給他用藥吧。”
杜幻娘道:“我事先說明,這三成的視力隻能見到光,是看不清任何東西的,你可別有什麽期待。”
雲起道:“我明白,請前輩救治,晚輩感激不盡,定會報答。”
“你坐在這兒等一會。”杜幻娘轉身進了裏屋,經過祈雁時,向她眨了眨眼睛,小聲道:“我還挺喜歡這小子的,要是我能年輕個三十歲,我就……拿下拿下!”
祈雁對於翻了個白眼,抿抿嘴,沒有吱聲。
杜幻娘在裏屋翻箱倒櫃了一會,手捧著一盤看不懂的東西走了出來,讓雲起口服了幾粒藥丸後,又將一折紗巾上抹了些難聞的藥膏,敷在了雲起的眼上,待她全部弄好後,說道:“明天拆下藥膏,基本就能見光了,拆下前,約膏不要見水就行了。”
祈雁開心道:“多謝杜前輩出手相救,晚輩感激不盡。”
杜幻娘道:“隻可惜你們來遲了一步,我那個師兄前些日子來信,說他去京城找兒子去了。不然倒是可以問問他那邊有沒有解藥。”
祈雁道:“就是住在山澗裏的路前輩嗎?”
“沒錯,就是他,不過他現在已經不住在那裏,搬去京城住了。”
“路前輩隱世多年,竟也有出世的一天。”
“這就是親情的力量。不過想想問他也沒用,他一向研製的毒藥都至人於性命的,對這種隻傷人的藥,他可不感興趣。”杜幻娘說著,打了個哈欠,“我要小憩了,年紀大了身子都軟了,每天不睡個午覺就渾身不舒服,你們……自便。也沒什麽要招待你們的。”
祈雁拱手道:“那晚輩就告辭了,不打擾杜前輩休息了。”
杜幻娘揮了揮手,自個進了裏屋。
祈雁扶起雲起出了竹屋,看向滿園的花色,隻苦笑了一下,便帶著雲起出了靜觀花海。
二人坐在路邊吃著幹糧,祈雁道:“我想去方遠莊拜訪一下。”
雲起道:“方遠莊?在哪裏?”
“離這裏不過二十公裏,我之前在莊裏待過一段時日,結織了一個朋友,前一陣子出了點事,我想去看看他好不好。”
“好,我陪你一起去。”
“嗯,正好今晚我們可以在莊子裏歇下。”
兩人吃完幹糧、喝了水後,便一起向著方遠莊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