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黑影
祈雁著實被咕葉多氣到，悻悻地離開了馬場。途經拱月橋荷塘時，突見一黑影從荷塘盡頭的園林裏閃過，頓時心生疑竇，全身警戒起來，當下就追了過去。
??她順著黑影閃動過的方向在小園子轉了一圈後，卻未見其人，正準備打道回府時，猛然瞥見煜風宮一側的外牆上有人翻身而入，正是那個披著連兜帽黑色鬥篷之人。當下疾馳著步子跟了過去。
??祈雁翻上牆頭，伸頭向院內看了看，那人卻不見了蹤影，正猶豫著要不要闖進時，突的身後一陣勁風襲來，隨著她一個後空翻，一粒石子從她身下橫縱而過，待她跳下牆頭站定後一看，文爝
??正筆挺挺地站在牆外，冷眼瞧著她，問道：“你鬼鬼祟祟趴在我宮裏的牆頭上做什麽？”
??祈雁緩了緩心神，道：“我方才看見一個黑影鬼鬼祟祟地翻進了煜風宮的牆頭，怕是有什麽不法之徒，所以就跟過來看看。九殿下，您最好還是檢查一下煜風宮的好，別讓什麽宵小之徒闖進了宮裏。”
??文爝冷道：“本王的宮裏，本王自有主張，用不著你在這裏多費心神。”
??祈雁也不想跟他多說廢話，道了句“告辭”便轉身走了。
??文爝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的背影，冷笑一聲，轉身進了煜風宮。
??祈雁回到明初宮後，總覺得那個翻牆進了煜風宮的人非尋常之人，那人如此光明正大的潛進煜風宮，九殿下不可能沒有查覺，況且，自己在告訴他有人翻入煜風宮時，他也並未表現出吃驚的模樣，難道他本就知道？那個黑影跟九殿下到底有何關係？為何要偷偷摸摸的呢？
??祈雁正百思不得其解時，彩兒敲門來報，說是媛妃差人請她去趟霖霏宮。她不及多想，帶著朵兒，跟著來傳話的宮女一並去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一個人見媛妃，心頭七上八下的亂跳，也不知媛妃找她何事？
??祈雁向媛妃見過禮後，被賜座在一旁，小心地看著她，大氣不敢喘一聲。媛妃還是一如既往的雍容華美，金絲錦緞繡紋袍服，鬢髻上翠珠寶釵光耀生輝，妝容豔麗，朱唇生丹，即使眼角邊的絲微細紋，也抹不掉她年輕時的方華絕代。
??媛妃淺笑道：“祈娘子近來可好？”
??祈雁恭敬答道：“多謝娘娘關心，小女一切都好。”
??媛妃點頭微笑：“焰兒還沒回去吧？”
??“六殿下公事繁忙，經常晚歸的。”
??“哎——”媛妃幽幽歎了口氣：“他哪裏是什麽公事繁忙，不過跟他父皇慪氣罷了。”
??“慪氣？”
??“對，就是慪氣。現下還跪在乾政殿外頭呢。我瞧著也是心疼，可你也該知道，焰兒這性子，也是倔的很，不聽人勸。”
??“發生什麽事了？”祈雁有些激動道：“殿下為何要跪在乾政殿外麵？”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隻是焰兒他……一直不能與你開口，怕是覺得讓你煩惱傷心。”媛妃邊說著，邊瞧著她的眼色。
??祈雁蛾眉微蹙道：“怕我煩惱傷心？媛妃知道是何事？”
??媛妃有些欲言又止，歎了口氣道：“祈娘子，我本也不想告訴你的，焰兒說了，這件事情他要自己解決，也叫我不要插手，你說我這個做母親的，既然他都這麽說了，我自己不願插手，但是……”媛妃話鋒一轉，黛眉輕動，“我實在於心不忍，看他與陛下鬧得不愉快，作為母親，我實在不能置身事外，祈娘子，你能體會我的這一番心境吧？”
??祈雁直言道：“媛妃有話旦說無防。”
??媛妃笑了笑：“祈娘子果然是個爽快人，那我也就直言不諱了，其實焰兒跟他父皇鬧成這般，都是因為他的婚事……”媛妃謹慎地看了她一眼，續道：“陛下有意挑一個朝中大臣之女許配給焰兒……”
??祈雁聞言心中已翻騰倒海般難受起來。
??“……殿前都指揮使孟翱之女孟青伶，又或是宰相李允德之女李疏羽，兩者擇一。我知道焰兒中意於你，自然不願，但是陛下……他當然也有他的考量，焰兒畢竟是皇子，這婚事豈能由著他自己想怎樣就怎樣呢？他三次五回地拒絕陛下提意，堅持要娶你為妻，結果惹惱了陛下，今天早朝結束後，他又在乾政殿跟陛下提了這事，就一直被罰跪在乾政殿門外。祈娘子，你看看，這都什麽時辰了，我真怕他受不住啊。”
??祈雁心中不是滋味，心疼文焰的無奈，更是心痛他的堅持。雖然他一直叫她不要擔心，他一定會有辦法解決，可是，如果陛下真較起真來，他又如何能反抗天子權威呢？他兩的身份本就是雲泥之別，雖然心中早就做好了準備，但當麵聽著媛妃給自己的當頭一棒，不免還是覺得難以接受。她什麽話也沒說，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祈娘子？”媛妃見她似木頭人似的沒有反應，輕喚了一聲。
??祈雁緩然抬起眼簾，道：“媛妃娘娘，您說的我都明白，六殿下出身高貴，他的婚事自是與世家女子門當戶對……”
??媛妃麵露喜色，立刻截斷了她的話，道：“祈娘子，你能如此識大體，我當真高興，其實吧，焰兒身為皇子，雖不能娶你為正妃，但日後納你入側室，我想陛下也不會不同意的。”
??祈雁皺皺雋眉，道：“娘娘，多謝您一番好意，如果我跟殿下沒認識之前，他想娶哪家的世家女子又與我何幹？什麽正妃側室我又豈會稀罕？但既然天意讓我們相識相守，就斷然不會如此輕意放棄。六殿下答應過我的事，對我的承諾，我相信他會去做去守，還有我自己，也會保有對他的承諾。殿下被陛下罰跪在殿外，我雖然心疼，但心裏也是高興的，因為他沒有忘記對我的承諾，而且至少也證明了六殿下心誌堅強，不管結果如何，他都曾奮力抗爭過，於我而言，是欣慰的。娘娘，我不會去勸阻他的，這是他想做的事，他要做的事，他不會後悔的。相反，如果我去勸他的話，他反而會覺得為難，覺得不痛快，覺得沒有為我盡心盡力過，我不要他有這樣的感覺。不管他為這段婚事做怎樣的抗爭，我都支持他。”
??媛妃臉色由晴變陰再到冰若寒雪，她有些琢磨不定地盯著眼前的祈雁，萬料不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看來是自己小瞧了這個女子，她太不一樣了，跟她在宮中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都不一樣。她是如此的桀驁，卻又是如此的了解文焰，難怪焰兒會被她所吸引。
??話多絮繁。媛妃道：“你能這麽想，那再好不過。本宮覺得有點累了，你先回去吧。”
??祈雁起身施禮告辭，出了霖霏宮。此時，天地間已透出暗影，宮中廊下的燭火已亮，祈雁帶著朵兒一起走回了明初宮。
??回到東廂房，祈雁隻想躺在床上挺屍，好好放空一下，還未入到內室，就覺屋中影詭之氣。她全身戒備起來，真氣已在筋脈中流轉，抄起桌上的青瓷茶壺一個轉身就往房梁上砸去，嵌在橫梁交叉拐角處的一個黑影飛躍而下，一劍劈碎那盞茶壺。那個跳到桌上，借力躍下，逃竄至門邊，衝出門外。
??祈雁抄起屋中的長劍緊跟其後，幾個縱身，躍到那人身前，擋住了那人的去路。那人一身黑衣蒙麵，看不見容貌，但幾番交手下來，祈雁可以斷定，她是個女子，而且武功不弱。
??那人並不念戰，很快就攛掇著逃到了明初宮外。祈雁哪肯讓她輕易逃了，自然是追了上去，對方輕功不弱，跟她東拉西扯地繞了幾圈後，逃到了一處園子裏。祈雁並未潛心留意那處園子，
??隻一心跟著她，想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何要潛進她的屋中？
??那人像蛇一樣滑溜，幾番周折，上躥下跳地躍上一處宮牆，如鬼魅般消失在宮牆裏。祈雁跳上牆頭，又躍上宮殿瓦簷上，向下俯看，那黑影卻消失了蹤跡。正心下歎息讓她跑了時，身後一陣淩厲劍風傳來，祈雁立刻拔劍橫檔，回身一看，正是衛澤。
??衛澤見到她也是吃了一驚，邊打邊問道：“祈娘子，夜幕至此，你跑到煜風宮的屋簷上，不知有何重要的事情？”
??她這才注意到，自己正站在煜風宮宮殿的屋簷上，心道：那黑衣人躲進了煜風宮裏嗎？這個人跟她先前看到的黑衣人有關係嗎？
??“祈娘子。”衛澤步步緊逼，劍尖向她刺去，厲聲道：“你在黑夜中，手持兵器在煜風宮內飛簷走壁，是何居心？
??祈雁頻頻後退，格劍擋身道：“明初宮中有一黑衣人暗伏在我房中橫梁上，我是一路追她至此，她既然是在煜風宮消失的，想必是藏在了這宮裏的某處地方，衛侍衛，還煩衣你好好搜查一番才是，不要放走了賊人。”
??衛澤繼續逼近，峻冷道：“若是有賊人進入煜風宮，萬逃不過我的眼睛，但我現在唯一見到人，就是你！”
??祈雁心想：這個衛澤是真沒看到那人還是有意維護？難道那個黑衣人跟煜風宮有什麽關聯嗎？
??“祈娘子。”衛澤又道：“你究竟為何出現在這裏？”
??祈雁道：“我方才說了，我是跟著一個黑衣人過來的。”
??“一派胡言！”衛澤道：“我看你是居心叵測吧。”說著，衛澤的劍氣又加強了幾分。
??祈雁本不想與他為故，隻想把事情說清楚了，但見他似不想聽自己解釋，又劍氣緊逼，便也不再廢話，專心跟他對抗起來。
??衛澤雖知她厲害，但從未與她真正交過手，正好也想借此機會，好好跟她較量一番。
??兩人在屋簷上打的瓦片“哢嚓”碎響，不住的有碎瓦落地之聲，屋簷上兩劍相交相砍之時，冒著閃電般的白光，如夜色下的白熾鬼影般，叫人瑟然發抖。
??“砰”的一聲巨響，衛澤一腳踢斷了側梁，瓦礫翻飛的同時，落出一個巨洞來，二人應聲而落，紛紛掉入屋中。祈雁垂直而落，本已準備好雙腳穩地，待下行近地時，卻見一水坑，萬料不到這般場景，不及準備，“啊”的一聲，整個人失重掉進水中，手中的劍也甩飛出去。待她掙紮著從水中露出頭來，就見衛澤已跪在一旁，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
??祈雁喘了口氣，胡亂撥去沾在臉上的濕發，倏然聽得後背的人息聲，她驚恐地調轉頭去，就見文爝正赤裸著上身，坐在木桶邊側，她這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麽水坑，而是一個較大的橢圓形浴桶，文爝想必是在……沐浴。
??祈雁驚慌失措地側過臉去，兩手抓著浴桶邊緣，待要撐起身子從浴桶裏爬起時，也不知是不是過於緊張和尷尬，突的腳底一滑，居然朝著文爝的方向撲去。她驚尖著大叫了一聲，已然摔倒在文爝懷中，伴著水中咕嚕冒出的熱氣，熏的她腮頰更是緋紅透光。她掙紮著推開文爝，卻覺腰身被人用臂膀環住，羞憤惱恨下抬起手就要煽他巴掌，卻被文爝扣住手腕，冷冷道：“想打本殿下，想好後果沒有？”
??祈雁憤然用力甩開他的手，掙脫開來，狼狽地爬出浴桶，裹著濕噠噠地衣物，不敢回頭多看文爝一眼，憤憤然地奪門而出，留下一路的水漬。
??衛澤本想說些什麽，卻被文爝抬手給製止了。看著祈雁遠去的背影，文爝唇邊噙著一絲玩味的異樣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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