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生辰宴
次日東方未動時，祈雁頂著一雙紅腫如棗核的雙眼醒來，掛著滿臉的淚痕，已再無睡意。她自行穿戴好、洗了把臉後，推門看著月下溫柔如水的夜，輕輕地歎息了一聲。她走到廊下，仰麵對著滿天繁星說道：“爹爹常說，‘拿得起，放得下’，更何況我還沒拿起來呢，又何需放下？這點小小的挫折都經受不住，祈雁啊祈雁，你真是懦弱！既然老天爺注定我們沒有緣分，做個朋友總可以了吧。有什麽大不了的，雲起沒來我家之前，我還不是活的好好的。嗯，以後就當他是朋友！絕不再胡思亂想了。”
??祈雁想定後，頓時覺得心口舒服了不少。她坐在了廊下的台階上，自言自語道：“雲起，我真的很羨慕那個叫洪裳的娘子，不知道她是一位怎樣的小娘子，一定非常溫柔嫻淑吧。反正肯定不像我。”說著自嘲地笑了笑：“不管怎樣，我都希望你們幸福。”
??祈雁靠在廊柱上，不覺天已透亮，突然聽到月遙輕呼：“小娘子，你眼睛怎麽了？”
??祈雁下意識揉了揉眼皮，搖了搖頭道：“沒事。月遙，你拿茶葉幫我敷一敷，可以消消腫。”
??“好。小娘子你快進屋吧，今天怎地這麽早就起了？”
??“昨晚睡的不太好。”
??“難怪見您沒什麽精神。小娘子，今天可是你的生辰，會有很多人來的，要打起精神來。”
??“知道了。”
??祈雁坐在梳妝桌前，任由月遙擺弄了半天，最後穿上了在錦繡江南特意為生辰宴定做的新衣。
??月遙頻頻讚道：“小娘子，您要是真的打扮起來，比那趙芸兒不知道美多少倍，也輪不到她霸著金州第一美人的稱號。”
??祈雁好笑道：“你怎地跟我娘說的話一模一樣。”
??月遙笑道：“那說明我們家的小娘子才是真的漂亮。”
??祈雁抿抿嘴道：“我覺得我以前那樣也挺好的，難道我不打扮成這樣，就很醜嗎？”
??月遙忙搖頭道：“不是，不是，當然不是。小娘子，你怎樣都好看。但是俗話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嘛。那趙芸兒整日裏打扮的花枝招展，自然是能吸得眾人的眼球。”
??祈雁道：“我管她作甚？隻要她不來招惹我，她就算扮成天仙，也不關我事。”
??“不是啊。奴婢聽春紅說了，這金州城裏有頭有臉家的小郎君們，幾乎全都上趙芸兒家提過親了。”
??“那趙芸兒怎地還沒嫁得出去？”
??“挑剔唄。趙芸兒自恃美貌，又是金州首富之女，自然要求甚多。”
??“她就喜歡搶別人的東西。”祈雁忿忿道。
??“小娘子，您還記著那件事呢？”
??“終生難忘。她把我黎姐姐害的那麽慘，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的。”
??月遙閉了嘴，沒再說話。
??此時，屋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肯定是夫人等不及要來看看您了，我這就去開門。”月遙打開房門，有些驚訝道：“雲郎君？”
??祈雁耳尖一提，猛地扭頭看去，隻見雲起跨進了門來，當下心中慌亂了幾分，但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月遙識趣地退了下去。
??祈雁握了握手心，悄悄深呼了一口氣，微笑道：“雲起，你來了？有事找我？”
??雲起走近了她一點：“我是想過來……把這個禮物親自送給你。”說著，他又從懷裏拿出那支金釵，遞給了祈雁：“我臨時也想不到買些什麽東西送給你。如果你當真不喜歡金釵的話，就放在盒子裏好了，也是我的一點心意。”
??祈雁瞧著那支金釵，釵還是一樣的釵，但此時她的心境卻大不相同了。倘若換作昨天，她得多高興啊。不管她是否喜歡，隻要是雲起送的，她都會高興的。可是現下，仿佛一夜冬雪般，將所有的一切都埋沒了起來。
??祈雁心中歎著，眼中閃著一絲淡淡地憂傷，伸手接過了那支金簪，微微一笑，道：“雲起，謝謝你送給我的生辰禮物。”拿起金釵仔細看了看：“這枝釵真好看，我很喜歡，謝謝你。”突然瞥見金釵的結花處，刻著一個小小的“若”字，祈雁“咦”了一聲，不解道：“奇怪？”
??雲起道：“怎麽了？”
??祈雁想了想，說道：“雲起，你是不是拿錯金釵了？這隻發釵上有名字，你看，這裏有個‘若’字。”
??雲起淺淺笑了笑：“沒錯，這是我娘的名字。”
??“啊？”祈雁吃驚地張了張嘴：“你娘？這……是你娘的發釵嗎？”
??“嗯。”雲起點點頭：“這支金釵是我爹當年送給我娘的、定情信物。”
??“什麽？”祈雁驚道，突然秀眉一縱，神情黯然下來，有絲不高興道：“雲起，這支金釵是你爹送給你娘的定情信物，這麽保貴的東西，你應當送給你未來的妻子才對，你送給我作甚？這個禮物，我不能要！”說罷，就將發釵塞回他的手裏。
??雲起一愣，不解道：“阿雁，我既送你這支金釵，當然就表明了我的一番心意，我爹曾對我說過，隻將這金釵送給鍾意的人……”
??“雲起！”祈雁高聲打斷了他的話，麵色微怒，心中更是有些憤懣，問道：“你送我這支金釵，到底是什麽意思？”
??雲起呆了一呆，不解她為何動怒，說道：“我是何意，你當真不明白嗎？”
??祈雁有些不可思議、又有些意想不到地看著他，心頭憋著一股鬱鬱之氣，開門見山地說道：“雲起，這支金釵你若要送，也應該送給你未過門的妻子、洪裳才對！你既然已經有了婚約，就不該再對別人三心二意。還是說你把我看的如此卑微，隻配為人妾侍嗎？若是這樣，我想告訴你，那你真是小瞧了我。”
??雲起大驚失色，一時啞言，竟說不出話來。隻滿眼憂傷地望著她，漸漸紅了眼眶。
??祈雁抿了抿嘴，放柔了語調，說道：“對不起，雲起，我不是故意要偷聽你和胡海說話的，是因為……文焰他、他昨晚跟我爹爹多吃了幾杯酒，醉的沒辦法回去了，所以我才送他去客房的。我正打算離開的時候，這麽巧就看見了你和胡海走了過來。我、我、我就想去找你，也不知道怎麽搞的，我就突然想躲起來嚇唬嚇唬你。我、我就躲在了那棵桂花樹後麵，沒想到、就……就聽到你跟胡海說的話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待她說完，雲起已經落下淚來。他現在是百口莫辯，連怎麽解釋都不知該從何下口。隻覺心口堵塞，悶不傾釋。失落、難受、傷心，通通都從四肢百骸處宣湧而出。終不得憋忍，淚如泉滴。這是自他娘去世以來，第一次失控流淚。
??祈雁慌道：“雲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你別傷心了。”
??雲起強忍著收住了眼淚，不想叫她就這樣誤會自己，說道：“阿雁，那門親事，是我爹替我訂下的。我根本無意娶親，也無意於娶任何人。我當時答應我爹這門親事，隻是一心想了卻我娘的心事。我當時根本就不知道什麽叫喜歡一個人，所以就這樣稀裏糊塗的答應了。直到遇到了你，阿雁，直到遇到了你，我才知道……”
??話還未完，就聽見門外月遙的聲音傳來：“小娘子，夫人叫您趕緊過去，說客人們都快來了，叫您去中院迎客。”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待會就來。”
??祈雁看了眼雲起，歎了口氣，說道：“雲起，既然你已經定了親，此事就此打住，莫要再提了。我……我真的很感謝你。我娘叫我，我、我先走了。”說罷匆匆向外走去，剛跨出門口，就“啊”地一聲輕呼，隻見文焰正悠哉地靠在門牆邊，驚道：“你躲在這裏作甚？”
??文焰道：“我是光明正大的站在這裏，何來‘躲’字？”
??“那你站在這裏多久了？”
??文焰嘿嘿笑道：“不久不久，我剛剛來。”
??祈雁不悅道：“你怎地偷聽別人說話，此乃小人行徑。”
??文焰嘴角一揚，笑道：“小娘子，對不起，我隻是想過來找你，走到門邊時，突然……突然就想躲在門口嚇唬嚇唬你，沒想到就……就聽到你跟雲少俠的對話了。”
??祈雁一愣，這話怎地好生耳熟？隨即臉色一變，嗔道：“文焰，你太可惡了。還說你不是偷聽，我方才說的話全叫你聽了去！”當下又羞又惱，追上去就要打。
??文焰見勢連忙逃竄開去。祈雁一路追，文焰一路跑，一直跑到了中院，才被秋姚攔住了腳頭。她這才悻悻作罷，但雙目如火，依舊追隨著文焰的身影，怒怒地瞪著他。
??秋姚拉著她，給她整了整衣襟，柔聲道：“別到處亂跑了，客人們就要來了。”
??祈雁白了眼不遠處正在偷笑的文焰，抿抿嘴道：“娘，我知道了。”
??秋姚瞧了睢她這身打扮，相當滿意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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