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拌嘴
雲起這一天的功夫勁往祈雁這折騰了，現下看見她終於回來，一顆懸著的心也平安落地。隻是一進門就瞧見正襟危坐的文焰，不知怎的，心口裏總有種說不出的不舒服。他找了祈雁一天，惦了祈雁一天，這會子卻看見他跟祈雁在一起，而且還是在祈雁的閨房裏，總覺得胸口有股氣憋的慌。
??但他畢竟是清靈泉莊的少莊主，十五歲就開始主事，還是見過世麵的。即便是他眸中浮出的驚訝之色，也隻是一閃而過，淡的幾乎叫人查覺不出。他神色鎮定，依舊恭恭敬敬地拱手施禮道：“六殿下。”
??文焰擺擺手，微笑道：“雲少俠不必客氣，我既然不在宮中，當可按江湖之禮待我即可。千萬不要見外，同樣的話，我也同祈小娘子說過。”
??祈雁點頭道：“雲起，他說的是真的。不必見外。”
??自今日跟文焰出去閑逛了一天後，祈雁對他確實有所改觀。本以為他是高高在上的六殿下，應該架子十足才對，沒想到他居然是如此平易近人的一個，讓她頗感意外。
??祈雁笑嘻嘻招呼雲起道：“快坐下。”
??雲起在文焰對麵坐下後，問道：“不知文郎君在此，有何事吩咐？”
??文焰笑道：“也沒什麽事，就是過來吃頓便飯，吃完就走。”頓了頓道：“那雲少俠呢，不知你過來找祈娘子，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
??雲起還未回答，又聽祈雁問道：“對啊，雲起，你來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雲起一愣，眼神突然有些慌亂，但很快鎮定了下來：“我就是想來看看你回來了沒有？一天都沒見到你人，也不知道你跑去了哪裏？”
??祈雁眼裏嵌滿了笑意，微笑道：“雲起，謝謝你擔心我，但是你看我，這不是回來了嘛。不用擔心的，金州城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丟不掉的。”
??文焰眯了眯眼睛，看了看雲起，悠悠說道：“祈娘子今天一直跟我在一起，叫雲少俠平白擔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雲起心口一緊，眼睫微動，抬眼飄了文焰一眼，見他神情自若，漆黑的瞳目中透著一股胸有成竹的神態，不覺握了握放在桌下的雙手。
??文焰接著笑道：“是這樣的，在下初來金州，想請祈娘子領我在金州城裏逛逛，所以冒昧叨擾。隻是沒想到這金州城裏如此有趣，我們逛著逛著就逛了一天的光景。”說著看向祈雁，又道：“你帶我去的那個瓦舍勾欄，倒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大象的表演。對了，我們剪的那一對鴛鴦，你留著沒有？還有滿街的美食，我都記著呢，有盤賣的梨幹，香飲子的熟水，荔枝甜膏，最後是‘郭七子正店’，到底是大酒樓，做出來的菜色不比京城差得太多。”
??雲起越聽，隻覺心越往下沉，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冉冉升起，滿心的吃味。他繃著一張臉，頗具深意地望了文焰一眼，正好對上文焰也頗具深意投來的眼神。
??無形的空氣中，隻覺兩股發著熱的電光交會，“滋滋”作響。
??文焰又望向祈雁：“祈娘子，你說呢？”
??祈雁不明白他為何囉哩囉嗦一堆，敷衍道：“哦，是，是。”說完轉向雲起，問道：“雲起，月遙說你一直在找我，我還想說，待會有空去找你呢。”
??雲起捏了捏了手，不知哪來的勇氣，從懷中拿出一支金釵遞到她麵前，說道：“你明天生辰的時候一定很忙，我其實是想過來，提前把禮物送給你。”
??這支金釵就是他爹先前千叮嚀萬囑咐，叫他送給洪裳的那支。他不但忘了送給洪裳，還揣著它在懷裏一路來到了金州。本是因為金釵是他娘的遺物，他才隨身攜帶。卻沒想竟有了用武之地。
??祈雁眼睫微晃，心頭一絲雀躍，剛要接過金釵，就聽一旁的文焰冷聲道：“祈娘子不喜歡發簪，雲少俠你怕是枉費一番好意了。”
??祈雁睃了他一眼，心下不悅，又立刻看向雲起，張口道：“我、我……”
??文焰又插口道：“本來就是嘛，你今天下午親口說的，你不喜歡發簪，不喜歡胭脂水粉。難道你都忘了嗎？我記得我吃梨幹的時候，你還跟我說過，‘不喜歡就不喜歡，直說就得了唄’，怎地？你有嘴說我，難不成自己又做不到了？”
??祈雁皺了皺眉，老大不爽地瞪了他一眼，心想：這人怎地如此不識趣！
??文焰倒是不在意的雙手一攤，聳肩道：“小娘子何必瞪我，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祈雁懶的理他，忙解釋道：“雲起，你別誤會。我隻是平日裏不常用這些發飾，所以……”
??“沒關係。”雲起淡淡說道，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他將金釵又重新揣入懷中，說道：“人嘛，各有喜好。既然你不喜歡，那我再選其他的禮物送你就是。沒什麽大不了的。”
??“不不不，雲起，你別破費了，不過是個生辰而已，你能來參加我的生辰宴，我就已經很高興了。你別再去買別的東西了，真的。”
??文焰又叨叨道：“小娘子你也太偏心了，他就可以不送東西，白吃白喝。我就得破費，花了那麽多錢給你做生辰禮物。”
??祈雁撅嘴道：“不就一頓飯嘛，我還你就是。”
??“那可不是一頓飯的事，那可是我送你的生辰禮物。是你說發簪也不要，胭脂也不要，這個也不要，那個也不要，就要我請你吃頓好的。你知不知道，那家郭七子正店，很貴的。”
??“你怎地如此小氣？早知道就不吃你那頓了，免得聽你在這裏數落我。”
??“我哪裏是數落你，我是覺得你偏心。雲少俠送你禮物就是破費，那我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嗎？”
??“你不是六殿下嗎，稀罕這點錢嗎？”
??“稀罕，我太稀罕了。你都說了，我是六殿下，當以體恤民間百姓疾苦，當以身作則，更得勤儉節約才是。你都不知道我結賬的時候，有多心疼。”
??祈雁白了他一眼，啐道：“懶得跟你吵。”一轉臉，發現雲起已然不見，驚呼：“雲起呢？”
??“他走了。”文焰悠哉說著，嘴角掛上了一絲竊笑。
??“什麽時候走的？”
??“就你說我小氣的時候？”
??“那你為何不攔住他？”
??“我幹嘛要攔住他？他又不是來找我的。”
??祈雁氣的一跺腳，撥腿就要走。
??“你去哪？”文焰喊住她。
??“要你管。”
??“你別去找雲起啊，他應該是有事。剛剛我看見是胡海來找他，跟他說了些什麽，然後雲起就跟他一起走了。”
??祈雁止住了腳步，悻悻地坐了回去。
??“小娘子，你不會生氣吧？”
??祈雁睃了他一眼，嘟囔道：“今天花了你多少錢，我叫爹爹還你就是。”
??“我那些話都是開玩笑的，你不會真的聽進去了吧？”
??“哼。”
??“好了好了，我錯了，我向你道歉還不成嘛。我都說了，那是給你的生辰禮物，你愛花多少錢，就花多少錢，好不好？”
??“你不是說你要以身作責的嗎？”
??“其實，偶爾破費一下，也是以身作責嘛。”
??“啊？”
??“你想啊，這民間百姓，遇上個生辰壽宴的，難道不破費一下嗎？”
??“好像也是。”
??“那就對了嘛，我是替你慶生，破費一下，那不也是應該的嘛。”
??“你怎地總是歪理一堆？你真的是皇子嗎？”
??“你對皇子好像是有什麽誤解。不如你同我說說，在沒見到我之前，你覺得皇子是什麽樣的？”
??“這個嘛……”祈雁雙手支頤，歪著腦袋，想了想道：“我覺得應該是……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總是喜歡瞪著眼睛看人……”
??“你說的那是人嗎？哪有人喜歡整天扳著一張臉，見誰瞪誰的？”文焰故意繃起臉，瞪大了眼睛看著她，說道：“你看，是不是這樣的？”
??祈雁“噗嗤”一笑：“對對對，就是這樣的。不過，我覺得，應該再凶一點。”
??文焰把雙眉一豎：“是不是這樣？”
??祈雁笑道：“對，就是這樣，眼睛再瞪大一點。”
??文焰又瞪大了眼睛：“這樣呢？”
??祈雁咯咯笑道：“沒錯，就是這樣！但是你眼睛瞪成這樣，不難過嗎？”
??文焰恢複了原樣，跟著笑道：“就是嘛，不要說皇子了，就是正常的人也不會這樣。你怎地會如此想象，把我們皇子都當成何人了？”
??祈雁撇撇嘴：“那我也沒見過嘛。”
??“那你現在見過一個了，覺得怎麽樣？”
??“啊？”祈雁愣愣看向他。
??“呆愣著幹嘛，說啊。”
??“就……那樣。”
??“那樣是哪樣？”
??“那樣就是那樣。”
??“哪樣是那樣？”
??“你說的我都糊塗了。”
??“是你把我說糊塗了吧。”
??“總之，比我想象的好點。”
??“什麽意思？什麽叫比你想象的……好點？這個點是多少？”
??“你好煩啊？”
??“我不煩，我就是想搞清楚，這個好點的點在哪裏？”
??“……”
??“怎麽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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