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雲起
四人策馬，來到城中一家軒肆灑樓，圍桌而坐，點了一盤羊四軟、三斤熟牛肉、一盤酒蒸石首、一盤三色肚絲羹、一盤沈香藕，叫了一壺白茶。
??文焰開口問道：“雲少俠，明晚有何計劃？”
??雲起道：“文郎君有何指教？”
??文焰道：“在下隻是經過此地，既然被我撞上這種事情，自然不能袖手旁觀。”頓了頓，指著坐在一邊的高森道：“這位是我家中的護衛，名喚高森，此次跟我一起來金州做生意，會些拳腳，想必也可以出一份力氣。”
??高森與雲起、祈雁一一抱手見過禮後，便不再說話。
??文焰見雲起不說話，繼續道：“雲少俠，不會是還在懷疑我的誠意和動機吧？”說完，故意瞥了祈雁一眼，其實這話就是說給她聽的。
??祈雁嘟了嘟嘴，知道他話中其意，隻低頭吃茶，不抬眼看他。
??雲起道：“文郎君切莫心疑，在下絕對相信文郎君的真心誠意，要不然的話，文郎君又何需在此囉嗦，直接告訴官府即可，文郎君一番心意，在下明白。”
??文焰語帶雙關道：”雲少俠果然明白人。”
??祈雁聽他這話，突然就坐不住了，心裏默默白了他一眼，心道：他言下之意，不就是暗諷自己是個糊塗人嘛。抿了抿嘴唇，老大不高興地坐在那裏，轉念又想：雲起說的不無道理，如果文焰想害他們的話，大可以打小報告給官府或者是巫衣紫，告之有人要救趙倩倩，讓他們有所提防，改地點、改時間，或者讓官府把他們抓起來問罪，怎麽地都好，又怎會跑到這裏來，跟他們囉嗦一堆。
??她這才靜下心來，細想一番：文焰從京城來，又是初到金州，又怎會識得巫衣紫呢？也許他幫巫衣紫，真的隻是看她不會武功，搭手相助而已。她又想起文焰對她說的話，叫她不要仗著會武功，欺侮弱小，咦？這話怎地如此耳熟？這……這不是她以往教訓別人說的話嘛？
??祈雁心裏泛著嘀咕，也許真的是自己小人之心了，悶哼一聲，心道：她也不是小雞肚腸之人，如果真的是自己誤會了文焰，那以後不誤會就是。如果真的是自己小氣，那以後不小氣就是。想到此，她這才對文焰放下了芥蒂。
??恍惚間，耳邊悠悠傳來“阿雁，阿雁”的呼喚，她猛然回過神來，愣愣問道：“怎麽了？”
??雲起關心道：“你怎麽了？好像精神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祈雁忙不迭地搖頭道：“沒事，沒事。”說完，瞥見不知何時，已經上滿飯桌的菜肴，驚呼：“什麽時候的上的菜？”
??雲起道：“正要問你呢，想什麽想的這麽出神，快吃飯吧。”
??四人一同用起晚膳。
??期間，文焰開口問道：“雲少俠，在下有一事請教，不知可否？”
??雲起道：“文郎君請說。”
??文焰道：“聽說三個月前，點翠林發生一場大火，雲少俠應該聽聞此事了吧？”
??雲起唇邊含笑：“文郎君誤會了，在下也是初到金州，對此前發生的事，並無所知。”
??文焰“哦”了一聲，轉頭看向了祈雁。
??祈雁嘴裏正嚼著一塊牛肉，突然瞥見文焰飄來的目光，趕緊把那塊牛肉囫圇吞棗地咽了去，含糊說道：“你問這個幹嘛？”
??文焰道：“在下聽聞金州風景秀麗，便想著去參觀一番，途經點翠林時，卻見那裏槁木死灰，一片焦土，在下好奇，不知發生何事？”
??“哎。”祈雁長歎一聲，小臉暗淡下來，憐憐道：“三個月前，點翠林大火，燒了整整半個多月，附近的民宅都燒的差不多了。”
??文焰佯裝不知，點著頭道：“原來是這樣啊，本來還想一睹林中風光。”見祈雁神色憂鬱，續道：“不過好好一個林子，為何會突發大火呢？真是可惜了。”
??祈雁搖搖頭，咂了下嘴，蹙著眉頭，帶著絲疑惑道：“官府說是天災，但我總覺得有些奇怪，三個月前，正值初春，天氣還涼的很，而且，我從小在金州長大，這裏的冬天又雨又雪，按道理說，林子不會太幹燥才對，而且，那天……失火那天。”祈雁抿抿嘴，回憶道：“我和二弟就在澎水湖邊，我們去的時候，一切都還正常，後來東邊的林子突然就火光四射，我和二弟趕緊駕馬，搶先跑去通知西邊的居民，讓他們快點離開。”頓了頓，仍心有餘悸地說道：“幸好附近的居民即時撤離，沒有死人，隻是那附近一片的民宅全都燒毀了，不然後果真不堪設想。”
??文焰道：“官府沒派人救火嗎？”
??祈雁歎息道：“有，但是……哎……那天也是奇怪，正好刮西風，風又特別大，火勢一下子就控製不住了，知府也不管了，後來，點翠林燒了三天，後來下了三天的大雨，就這樣自己熄滅了。”
??文焰點頭道：“原來是這樣，所以，後來你爹就參與了救災的工作？”
??“什麽參與，根本就是我爹一手包辦的，好嗎？”祈雁擼嘴道：“我之前就說過，知府拿了城內的捐款，全都中飽私囊，他在救火和賑災這件事情上，根本沒出得半分力氣。可憐我爹忙前忙後，到最後，功勞全被知府搶去了，皇帝還給他升了官，哼，真是可笑！”
??文焰說道：“祈總鏢大仁大義，不愧為江湖好漢。”
??祈雁望了他一眼，軟軟地說道：“雖然我對此事一直忿忿不平，但我爹卻跟我說，‘阿雁，我們做善事，幫助城中受災百姓重建家園，是出於本心，發自心，源自情，而不是為了做給別人看，更不是為了受到什麽人的嘉獎。但凡我們隻要無愧於心，對得起自己就行了’。我後來想通了之後，也就不再生氣了。”
??雲起欽佩道：“祈總鏢為人大義，慷慨疏財，是我輩學習的典範。”隨即想起清靈泉莊貨物調包一事，現下想來，事件內情定有蹊蹺，絕非祈門鏢局所為。
??文焰聽了個大概，心中已然明了，知府杜鳴跟他上報的奏折中，完全判若兩人，心中暗驚：若不是自己因為奉相公失蹤一事，親自來到金州探明真相，恐怕這件事情就被杜鳴這個奸詐小人給隱瞞了過去。父皇還不知要被欺瞞多久，一方之霸，怎地如此隻手遮天？朝廷竟毫無查知？背後必有靠山。當下心中大疑。
??未及細想時，又聽祈雁歎道：“我在想，太守這次放任巫衣紫胡來，會不會是出於報複？”
??文焰道：“此言何意？”
??祈雁道：“之前我有聽說過，太守要納趙倩倩的姐姐為妾，她姐姐不願意，連夜跑了，再也沒回來了。這次巫衣紫祭祀天神，什麽人不選，偏偏就選了趙倩倩，這事是不是太巧合了？”
??文焰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金州知府又多了一項假公濟私的罪名。”
??祈雁哼道：“他在乎嗎？反正朝廷被他耍的團團轉，又沒人奈何得了他。”
??文焰道：“不要這麽悲觀，我相信總有一天，他必會得到應有的懲罰！善惡到頭終有報，你勿需擔心。”
??祈雁睃了他一眼，沒再做聲。
??文焰看向雲起道：“雲少俠，要不要吃兩杯酒？”
??雲起點頭稱好。
??文焰又轉而看向祈雁：“你呢？”
??“好、好啊。”祈雁不甘示弱道，其實她不甚酒力，吃不了太多酒，但又怕掃了大家興致，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爽快。”
??文焰叫來了一壺秋露白。
??秋露秋露，是以夜晚的露水釀製而成，味香濃洌，回味無窮。
??桌上四人推杯換盞，吃了幾杯酒後，也打開了話頭。
??“原來雲少俠是雲南清靈泉莊的少莊主，失敬失敬。”說著，文焰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續道：“在下早有耳聞清靈泉莊，今日有幸見得少慶主，當真榮幸。”
??雲起捧起酒杯，謙虛說道：“文郎君客氣了。”說完，也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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