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紫金山
祈雁對這條道早已爛熟於心，一路上都目不斜視，隻驟馬奔走。
??雲起跟在她身後，從紅樓瓦綠的熱鬧，到稀稀拉拉的民宅，再到荒蕪人煙的野地，他一路環目四顧，尋找顯眼的地標和路識，默默記下了行走路線。
??約莫一柱香的功夫，二人來到紫金山山腳下。
??巍峨峰起望雲根。碧葉疊翠鎖遠岫。森森鬱鬱，盤旋錯枝盡黃土；幽幽靜靜，山影深沉晃天光。鶯鶯啼聲鳴雀鳥，潺潺溪泉映日霞。削泥陡坡，凜凜寒意碎瓊玉；怪石亂岩，麒麟猿臂陰陰笑。
??春凝青緲，夏焰火炎，秋溜風飄，冬結雪綿。紫金山頂霧藹藹，一覽群山綠幽幽。
??“到了。”祈雁勒馬停住，扭頭對他說道：“少莊主，這裏就是紫金山了，觀星台就在山頂的頭陀嶺邊上。”
??雲起跟著勒韁停馬，抬頭看向層巒聳翠的山峰，問道：“有馬道嗎？”
??祈雁點頭：“有是有，不過，馬道隻能騎到半山腰，要想上山頂的話，必須步行才可以。”
??雲起道：“好，我們先上去看看。”
??祈雁“嗯”了一聲，夾起馬肚，跟著雲起一道，沿著馬道一路向上而行。
??說是馬道，其實也就是稍微寬點的土路而已，隻是行的人多了，時間一長，被壓實了的土路也便成了路。馬道兩邊，綠樹層密，紮根的土地上，茅封草長，盡是碎石野花。
??二人順著曲折蜿蜒的土道，一路來到半山腰的平台上。
??平台麵積不大，隻一塊圓地，四周樹林環繞，綠意盎然，烈日被擋在枝頭外，伴著林間徐徐微風，甚是涼爽。
??雲起抬頭望去，發現前方山叢林立，更顯陡峭，馬兒幾乎不能停走，難怪隻能步行。
??二人翻身下馬，雲起環顧四周，發現東麵一條窄道，似乎也是人踏所至，走過去查看一番，問道：“還有其他路能上山嗎？”
??祈雁點頭道：“對，我們是從西棧上來的，這條小路通往東棧，但是這條路比較陡，又很窄，隻能步行上來。”
??雲起點點頭，問道：“上山的路呢？”
??祈雁伸手一指：“在那裏。”
??雲起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陡峭茂密的樹林裏，夾著一條細窄的湧道。
??雲起說道：“我們先上去看看。”
??祈雁應了聲“好”。隨後，二人將馬的韁繩拴在山腰的樹上，徑直鑽進了樹林裏，徒步而上。
??窄道裏亂石橫生，坑坑窪窪，崎嶇不平，稍不留神，定會栽個跟頭。幸得樹林遮陰，要不然，頭頂著火紅的日頭爬山，非得熱暈過去不可。
??好不容易一路爬上山頂，祈雁熱的額頭汗水涔涔，嬌腮欲暈，粉嫩的雙唇，一張一合，連連喘氣。
??雲起見她柔唇粉腮，雪白的肌膚上透著光一般，甚是俏美可愛，心頭微微一動，不禁緊張起來。
??“你怎麽了？”祈雁見他神色有異，好奇問道。
??“沒……沒事。”雲起回過神來，問道：“觀星台在哪兒？”
??祈雁伸手一指，說道：“就在前麵，走，我帶你過去。”
??雲起跟著她走過一條棧道，下了幾層台階後，便是若大的一塊平台，四麵有磚牆圍住，宛如騰在空中。站在平台邊上，整個金州城，盡收眼底，千家萬戶，有如點點繁星，閃爍著自己的故事。
??雲起暫還無心觀景，在平台上探查一番，又讓祈雁領著，來到不遠處的頭陀嶺。
??雲起把山頂處走了個遍，也看了個遍，問道：“上山的路，就隻這一條嗎？”
??祈雁點頭道：“對，上山的路隻有這一條。”
??雲起“嗯”了一聲，心裏已經有了盤算，說道：“咱們回去吧。”
??祈雁撅撅嘴道：“咱能休息一會兒嗎？”
??雲起一愣，不好意思地說道：“祈娘子累了吧，我們就在山頂上休息一會兒。”
??祈雁找了塊大石頭坐下，見他還杵在原地，向他揮手道：“少莊主，你要不要也過來休息一下？”
??雲起直愣愣地走了過去，挨著她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坐下。
??祈雁抬起袖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又渴又熱，直皺眉頭。
??雲起拿出懷中手帕，遞到她麵前說道：“祈娘子，你拿這個擦擦汗吧。”
??祈雁抬眼看向他，微微一笑，伸手接過帕子，正想擦汗時，瞅見帕子上繡著的一朵桃花，心想：少莊主這人還真是細秀，大男人身上還揣著這種東西，相比自己的粗枝大葉，不免相形見絀，想想自己活的竟不如個男人細致。
??祈雁心中歎息，邊拿著手帕擦汗，邊偷偷瞄了他幾眼。
??眉尾細挑，春月柳枝風下飄揚；眼梢微吊，柔情媚嫵流水涓潺。膚白淨爽，神采秀雋。瞳光透清靈，氣質似仙童。張一張嘴，如和旭暖陽吹耳畔；淺淺一笑，似月下花神弄清影。
??雲起感受到她投來的目光，開始坐立不安，眼神亂飛，不知該往哪看，隻覺臉上突然一陣火辣，心跳也加速起來。他猛的從大石頭上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住了腳步，心猿意馬，不知如何是好。
??祈雁問道：“少莊主，是要走了嗎？”
??雲起轉過身來，微紅著臉，看著她說道：“你……休息好了嗎？”
??祈雁“嗯”了一聲，從石頭上跳起，將手帕還給他，想了想，又將手縮回，說道：“我回去之後，幫你把手帕洗幹淨了再還回你，好吧？”
??雲起忙道：“不、不用了，沒關係。”
??祈雁搖頭道：“不行，不行，還是洗幹淨了還你。”說著將手帕揣進懷裏，笑道：“走吧。”
??雲起不再跟她爭辯，跟著她一起原路下山。
??下山雖在體力上比上山輕鬆，實則卻要更加小心謹慎，祈雁每踏一步，不經意間，都會帶著碎石飛滾，身體不住向前傾斜。突然“啊”的一聲輕呼，一腳踩到一塊鬆懈的石尖上，那石頭從黃土裏滾了出去，她一個重心不穩，腳底一滑，向前撲去。
??雲起眼疾手快，長臂一伸，抓住她後背，像拎小雞一樣，將她牢牢拽住，卻因山體陡峭下滑，導致自己重心前移，腳步踉蹌，眼看就要雙雙跌落，雲起急中生智，另一隻手迅速抱住一側樹杆，用力把祈雁往後一拉，或許是救她心切，力量過大，竟把她拽進了自己懷中。
??二人之間，聲息想通，近在咫尺。
??祈雁瞪大了眼睛，驚魂未定地看著他，還沒明白過來怎麽回事。
??陣陣香脂味撲鼻而來，沁人心脾，雲起心跳加快，臉頰兩暈緋紅，懷抱中柔軟的身體，讓他心神俱蕩。他眼神胡亂飄動，不敢看她，慌亂中，趕忙放開她，說道：“你……你沒事吧？”
??祈雁搖頭道：“我沒事。”看了眼下坡的碎石路，吐了吐舌頭，笑著對他說道：“謝謝你拉住我，差點就跌死了。”
??雲起定了定心神：“不用客氣。”說完，又飛速瞥了她一眼，心亂亂的，不知如何是好。
??祈雁瞥見他通紅的臉頰，問道：“少莊主，你沒事吧？”
??雲起忙搖頭道：“我沒事。”頓了頓，續道：“你……別叫我少莊主了，叫我雲起就行了。”
??祈雁“哦”了一聲，笑道：“那你也別叫我祈娘子了，叫我阿雁就行了。”
??雲起點點頭，仍覺心緒未平，心神意亂中搶先一步道：“走、走吧。”
??祈雁應道喏，跟在了他身後。
??二人下到半山腰的平台，取了事先拴在樹幹上的馬。
??雲起道：“我們下了山，再繞到東邊那條小路去看一下。”
??祈雁點頭稱是，二人正準備上馬時，就看見東邊小路的路口，突然躥上兩個人來。
??祈雁定盯一看，吃了一驚，那人竟是文焰！心道：他怎麽會在這兒？再看看跟在他身後的那人，身長體壯，甚是魁梧，濃眉大眼四方臉，從未見過。
??文焰見到他兩倒不甚驚訝，緩步走上前，作揖道：“祈娘子，雲少俠，又見麵了。”
??雲起回禮道：“文郎君，你何以來這裏？”
??文焰雲淡風輕地笑了笑：“隨便走走，難得來金州，當然要欣賞一下城中各種風光。你們呢？敢問雲少俠和祈娘子，何以在這？”
??祈雁搶道：“不用你管。”眼裏還是對他充滿了防備，語氣也不似友善，跟對雲起的態度簡直判若兩人。
??跟在文焰身後的高森忍不住了，上前維護道：“祈娘子，我家小郎以禮相待，你作甚這種態度！”
??文焰伸手攔住他，對他搖搖頭，轉而對祈雁客氣地說道：“祈娘子實在不必防著我，請相信在下絕無惡意。”
??文焰見她對自己還是防備，似乎並沒有放下先前的心結，心下有絲懊惱，早知就不與她發生衝突，錯幫了巫衣紫不說，還給她留下了惡劣印象，不管自己如何真誠解釋，似乎都磨滅不掉她心中不快，心中暗暗歎氣，實不想結下這不必要的冤忿。
??祈雁抿抿嘴，扭過頭，不去看他，也不再言語。
??雲起打圓場道：“文俠哪裏話，在下絕對相信文郎君的真誠，那我們就不打擾你遊山玩水了。”說著，看了祈雁一眼，示意她離開。
??祈雁立刻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趲馬跑掉了。
??雲起衝他們點點頭，隨即躍上馬背，跟著疾馳而去。
??高森憤憤道：“六殿下，他們是什麽人？如此無禮。”
??文焰笑笑，倒是不以為意，說道：“走吧，咱們上山看看。”
??祈雁和雲起下山後，又奔到紫金山下東麵的小路一探究竟。小路入口蜿蜒，雜草叢生，可以看出，平時走的人極少。
??祈雁問道：“雲起，我們要從這條小路上去嗎？”
??雲起望了望山頂，點頭道：“上去看看。”
??二人攀爬著荊棘小路，一路又來到了山腰平台上。
??祈雁此時又熱又渴又餓，見雲起若有所思的模樣，又不敢打擾，隻在一旁靜靜觀望。就在兩人準備從東邊小路返回時，又看見文焰從山頂上下來。
??雲起和文焰互相點頭作揖，祈雁則站在一旁沉默不語。
??文焰笑道：“看來我們要一同下山了。”
??雲起客氣道：“請。”
??祈雁心想：剛才在東邊小路附近看到的兩匹馬，估計就是他們的。撇撇嘴，率先走在最前麵，雲起跟在她身後，其次是文焰，高森走在最後。
??四人順著小道一起下山，來到山腳下時，已紅日沉西，天邊翻滾著赤橙的晚霞，美輪美奐。
??祈雁無心賞景，搶去牽馬，就聽文焰問道：“雲少俠，你地形勘察好了，明天晚上，打算如何營救趙倩倩？”
??祈雁心中一緊，不知他所言何意？一邊解著拴在樹上的韁繩，一邊側耳傾聽。
??雲起倒是鎮定，反問道：“不知文郎君有何主意？”
??文焰道：“要是雲少俠和祈娘子不嫌棄的話……”說著，看了眼佯裝弄馬的祈雁，續道：“在下倒是願意出一份綿薄之力。”
??祈雁斜睨了他一眼，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微微蹙了蹙眉頭，並未哼聲。
??雲起道：“若有文郎君相助，自然是好。”
??文焰道：“不知這樣吧，大家爬了半天的山，都餓了吧，不如找個地方邊吃邊談，如何？”
??雲起看向祈雁，問道：“你覺得呢？”
??祈雁心想：聽聽他到底想搞什麽鬼，倒也無防，再加上她饑腸轆轆的肚子，撇撇嘴道：“你做主就好了。”
??雲起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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