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綢繆
不知幾時，傾雪的動作放緩，曲調也逐漸低沉，不似方才高亢的悲傷，卻更如細水長流的淒淒。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中月。與君淒淒別，此生難複見。尋到高山腳，知君行漸悄。尋到高山腰，難忘君影小。尋到高山頭，思君不了了。君在高山腳，不見回眸笑。君在高山腰，小女蒼顏老。君在高山頭，銷魂君不曉。君莫怕華發，隻願和君老。
??最後一下，琴聲在天地間拉得很長很長，絲絲縷縷，細細密密，綿綿長長，人人也舍不得一下子聽個全乎，總是隨著心跳的悸動，細細品味，咀嚼，再吞咽，感受到絲絲入化的氣息舒服而又綿長的沁入身體的一絲一縷，身臨其境的，流下眼淚的，不肯回神的，以及不敢置信的。
??結果，從沒像現在一樣顯而易見。眾人皆知，眾人皆醉，眾人皆慚愧，眾人皆心碎。
??眼裏心裏，仿佛都在替眼前這個小姑娘流淚。
??憶少小時歡樂事，忽如渾然不自哀。
??一曲終了。先前的擂主早已下台，隻是心中多有不願罷了。
??還沒有等宣布成績的禮官張口，底下忽然驚起了一陣雷鳴般的掌聲。等他們鼓了個過癮，禮官才回過神來。
??“蘇小姐奪擂成功！”傾雪並沒有在意誰說了什麽，她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不想與世界照麵。
??看著白玉容顏的傾雪，眾人看得癡了，絲毫不顧臉上那塊不美觀的斑痕，陽光一打，突然粘上了幾分聖潔。
??守擂中，傾雪渾然不覺得疲憊，她抒情抒發的忘我，眾人也就是在她的曲子之中，能夠感受出一種不同於其他閨閣小姐的纏綿，反而是一種老者一般的世態炎涼與無奈。
??大考如火如荼的展開。一顆不遠處的大樹底下，有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走進一看，赫然就是傾雪之前打敗的擂主。隻見麵目驕橫的女子一身紅衣似血，丹鳳眼，柳葉眉，鼻梁高挺，紅唇飽滿，嬌豔欲滴，看起來十分淩厲不好惹。另一個人是個瘦弱麵白的男子，唯唯諾諾，畏畏縮縮，仿佛是被誰嚇得失去了魂魄，顯然，罪魁禍首就是紅衣姑娘。
??“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小丫頭片子，竟然也敢搶我的風光，實在是該死！”女子狠狠地皺了皺淩厲的眉峰，整個人看起來失了幾分嬌媚，多了許多凶神惡煞。
??“小、小小、小、小姐，奴才膽子小，不敢幹這個啊！您可憐奴才上有老下有小，讓奴才安安穩穩的等到出府的年齡吧！”奴才打扮的男子頓時嚇得抖如篩糠，仿佛要把自己的五髒六腑都抖出來似的。
??“你怕什麽！本小姐還能吃了你不成？我吩咐，你照做，自然能換得你平安無事，安安穩穩，甚至本小姐還會賞你些銀兩，讓你好好的討一門親事，置辦一套好宅子，接了父母頤養天年，你說，你跟本小姐做得這筆生意，劃算不劃算！”紅衣女子的目光中閃過一道狠利，嬌豔的紅唇咧開，嫣紅如血，仿佛是陰間裏最可怕的厲鬼，讓男子直接嚇得在褲子中小解了出來。
??紅衣女子嫌棄的捂著鼻子，偏過頭去，嬌媚的柳葉眉緊緊地皺在一處，“你這個沒出息的，本小姐答應護你無憂就是了。”男子胸膛的起伏緩了緩，終於鎮定了下來，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伸出青筋爆出的右手狠狠地揩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
??“奴才的小命不值錢，小姐的名聲才更金貴，小姐可是想清楚了，奴才並沒有把握不露痕跡，到時候連累了小姐，奴才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小姐不仁，以奴才為芻狗，他跟了小姐這麽多年，小姐的眼中從來就沒有自己的存在，如今辦這麽九死一生的事，倒是想起自己來了，誰讓自己隻是個奴才呢？哪裏可以左右主子的心事，不過主子執意做錯事，自己做奴才的，怎能不規勸一些？不過，也許是曆經了一番心裏鬥爭之後，他的膽子也不再小了，隻是他的眼中，終於是深色多了一些。
??“你幫了我，我自然會感激你的，隻是我心意已決，非得出出這口氣！你從小跟著我的，我也不舍得讓你替我涉險，可是就因為你陪我最久，這事情才非你不可，因為，我隻能信任你啊！”紅衣女子看起來情真意切，真誠無比，可是男子總是這情九假一真，不由得苦笑一聲。主子給的三分真心，早已足夠自己回報十分了。這麽多年來，自己在小姐家中陪小姐一起長大，是小姐的父母養活了自己和自己的父母，自己父母和自己在走頭無路的時候，是他們給了一口飯，給了一個穩定的港灣，況且，自己從小與小姐一起長大，麵對嬌豔美麗的小姐，總還是有一些旖旎的心思在的。為了小姐，他會願意做任何事情的！可惜，小姐越長大越嬌縱，越來越唯我獨尊，對她的愛卻無法自拔了，盡管有很大的原因，是自己見證了她的心酸與無奈，懂得她的變化與成長。
??“好的，奴才答應小姐，即使事情敗落，也絕對不將小姐供出來，隻求小姐及時回頭，另外，幫奴才照顧好爹娘。奴才就此拜別。”說畢，驀地雙膝落地，與上好的華貴的大理石地磚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
??聲音聽起來很疼，但是他卻沒有皺一下眉頭。隨後就決絕而去。
??擂台之上琴聲終於不再響起，紅衣女子知道，憑她對琴多年的練習與研究，她就知道，那個小丫頭，彈的在她之上。而自己的琴聲，也曾幫助她霸占了多年的琴道魁首，如此，這女子勝了自己，自然也就輕而易舉地勝過所有人了。她看著男子決絕而去的單薄背影，突然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讓自己立馬出言挽留，心下難受，正在琢磨著到底是什麽樣的感覺，那個背影，早已經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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