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二版劇本

  「祖宗誒,我哪裡和你不是一條線上的啊?你要這麼威脅我,你對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啊?啊?」


  令所有人大跌眼鏡,本以為會大爆發的邢致導演又變成了他那個逗比犯二的樣子。他語氣異常輕快,大概也是想緩和現在凝固得可怕的氣氛。


  大概猜到了卜庭研口中的這個人,木華容心裡也是清楚了一二。她知道好友的直脾氣,但也知道好友絕不是這麼一個會輕易說出「有她沒我,有我沒她」這樣話來的演員。


  她環顧化妝間,發現那個人果然沒有回來,剛才的猜測也篤定了幾分,但同時還是理智地向邢導問出了關鍵問題:「提前結束拍攝,是只有演員不和的問題嗎?」


  木華容作為辛懿的戲份早在黎安影視城的時候就已經拍攝完畢,之後或許還有幾個補拍鏡頭,但也不妨礙她前幾天在黎安殺青。作為和《天盡頭》劇組合作了這麼久的演員,她確信劇組的攝製進度不會因為個把演員之間關旭不和的問題就戛然而止,除非,這已經不僅僅是不和那麼簡單。


  「誒,演員們先卸妝吧,等會兒主演到我房裡來開個會,最近幾場戲份我要重新調整順序。今天算是放假,大家弄完就好好休息吧。」


  聽完邢導的話,在場的所有人大概都能聽出他話語中的無奈。


  《天盡頭》的拍攝本來就卡得緊,況且期間因為颱風已經停工了好幾天,現在再拖延下去的話,可能都無法按期完成拍攝。思及此,邢導的腦袋更大,對冀游月也是更加生起氣來。


  演員一下子回來得太多,再加上又有部分梳化組成員留在片場給群演卸妝發,化妝室的人手一下子不太夠起來。作為梳化服道部門全能的聞殷,自覺地取過妝鏡前的卸妝產品加入到工作當中。


  她盡量小心地給紀星濯拆假髮套,腦中卻也十分擔憂劇組現在的處境,只是她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難免無處施力,但總歸是有些好奇。


  紀星濯從鏡子里看見了聞殷明顯的好奇神色,他只猶疑了一瞬間,下一刻便帶著「幼.齒小獅子」乖巧的表情,非常叛變地把剛才片場發生的事情一咕嚕透了出來。


  「冀游月不知分寸,借著麥森影視的勢力威脅邢導和編劇加戲改人設,因為被拒絕,所以罷演,而且已經提前離開長安了。」


  聞言,聞殷驚訝地抬起頭,視線和鏡子里的紀星濯正好一個照面。旋即她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只低頭凝視著手裡的梳子。梳子上的假髮已經混亂無比,而她的心跳也早已擂動如谷。


  真的是輕易被美色所迷,太不應該了!

  懊惱地咬了咬唇,聞殷一邊埋怨自己工作中的走神,一邊恢復當前的心情,卻不知她現在混混亂亂的小表情給某人帶去了太多愉悅。


  ※


  紀星濯剛才輕描淡寫的這句話,解釋了今天突發事件的原因,也解釋了冀游月沒有回來的原因。


  在拍攝了近百分之八十戲份的時候罷演一個有重要作用的角色,這對劇組來說無疑是一場天大的麻煩。


  娛樂圈水深到什麼程度,誰都不知道,較為保全自己的方法就是不要知道太多東西,不要在背後嚼別人的舌根,但即便如此,聞殷還是對冀游月有所耳聞。


  這個自從第一部戲之後就沒在作品上有任何爆點的女演員,全靠一位揮金如土的金主支持。那些曾經為冀游月專屬打造的電影,幾乎全都出自這位金主爸爸之手。


  誠然,冀游月不是那種站在那就只能當個花瓶的裝飾品,最初的她也是有可駕馭性演技的,但這作為演員最寶貴的東西似乎在她自甘成為菟絲花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冀游月出道至今整整十年,交好的圈內關係卻幾乎為零。她在成為菟絲花之後最大的敗筆就是對演戲的不尊重、對職業操守的不尊重,對其他所有參與人員的不尊重。


  演技可以磨練,人品卻是從一而終的東西。


  要不是她的金主是《天盡頭》兩大投資方之一,邢致肯定不會用她。更何況,也不知冀游月是哪裡來的膽子,竟然就敢仗著自己金絲雀的身份來威脅導演加戲改人設?在邢致導演這做了這麼個大妖,還蠢笨地得罪了卜庭研這座金字招牌,即便是有金主的吹捧,冀游月之後的演藝道路只怕也就斷送在這兒了。


  ※


  當天傍晚,在邢致的房間,《天盡頭》的導演、製片、編劇、統籌以及幾個主角齊聚於此。


  製片在陽台幾乎接了快十分鐘的電話,屋內的人隔著玻璃門都能感受到他的嚴肅語氣。


  …


  終於,電話結束,客廳里坐在沙發上的人都不由自主挺直了腰背。


  製片的表情還算好,但邢致還是皺著眉問他:「麥森影視那邊怎麼說?」


  灌下一大口水,製片舒了口氣:「不算悲觀,但也不是特別樂觀。麥森那邊的負責人還不是好聲好氣地給了雙方台階下。冀游月就是再能扒著麥總,麥總也不會因為她一個就得罪庭研,得罪你。再怎麼樣他也是在商場上混了這麼久的老油條,還是知道事情輕重的。現在難點卡在咱們這兒,冀游月咱們肯定是不用了,但是是要重新再找一個演員還是重新調整劇本?這才是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的問題。」


  統籌搖了搖頭道:「我覺得重新找演員不太現實。況百草這個角色,雖然重要,但畢竟出鏡少,而且我們的預算里,盤給況百草的薪酬也很難再請一個同咖位的回來。而且,出了這麼一件糟心事兒,冀游月指不定怎麼黑人呢,想找一個同年齡段肯接盤的況百草,難。」


  邢致想了一會,也不能輕易下決定,於是向編劇習緋徵求意見:「習緋,你覺得改劇本的可行性大嗎?或者能不能把這個角色刪掉?」


  退一萬步來講,誰都不願意無故刪除一個已經決定好的人物,還是一個對主角情緒變化有很大影響的任務。但如果最後沒有完美解決辦法的話,他們可能真的會選擇這條令人遺憾的路。


  《天盡頭》的編劇習緋,一個才氣斐然的小姑娘,在讀的中文系博士,也是編劇史上最年輕最耀眼的存在。她摩挲著手中的茶杯,向邢致問道:「邢導,你還記得劇本終稿完成的時候,我給你看的另一版微修劇本嗎?」


  那版的況百草和中年淳于卿沒有任何對手戲,在慶國新帝找到他們的時候只有衣著和聲響對她作了簡單的描述。而所有的拍攝片段只需要聚焦於她的鞋子和裙擺,只有淳于卿最後的回憶里,才出現了那個和年少的他相互依賴的身影,那個能夠溫暖一切的笑容。


  「你是想採用那一版的劇情?」


  「其實,我個人更想拍這一版。這一版的況百草是青年況百草,只有最後幾幕露臉,我們所考量的演員就不會是冀游月的同年齡段演員,我相信很多小花還是肯接這個角色的。只是,這樣的況百草給觀眾的感覺和氣質要求就會變得很高,到頭來挑剔的就變成咱們劇組了。」習緋雖然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但相比較之前的來看,她似乎是給劇組增添了選角難度,因此難免覺得有些歉意。


  邢致聽罷便從他的文件袋裡翻找出那版劇本,抽出了其中況百草的幾頁戲份,給在座的主演傳閱。


  「你們看一下這版劇情,其實我之前也更傾向於這一版,但當時比較下來還是放棄了。如果現在重新考慮青年況百草,選角上會是一個新的考驗。而且大家別忘了,不能說話的況百草全靠其他細節來演戲,這樣對演技的要求就更高。你們想一下有沒有能推薦過來救場的人選?」辦法似乎已經被他決定下來,但邢導也只是提出了一個可考量的建議供大家學者,最終決定還是要看有沒有合適的演員。


  一時間,屋內陷入了新的寂靜。


  悉心翻閱了劇情的木華容,突然腦中便有靈光一閃,她遲疑地開了口:「一定要是圈內演員嗎?」


  卜庭研聞言皺起了眉:「你總不能讓行外人來演這個角色吧?」


  「她也不算是外行人,只是不是演員,但我覺得,至少在形象和氣質上,她肯定符合咱們的要求。」


  一直默默不語的紀星濯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臟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他在期待,甚至可以說是在妄想,妄想那個從木華容嘴裡說出來的名字是…


  「是聞殷。」


  紀星濯心想,這最好不是黃粱一夢…這千萬不能是黃粱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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