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這句話讓這個小酒館徹底安靜下來。
嫵子手中的筷子都拿不穩。
雲笙眼疾手快地握住他的手, 讓他收緊后,笑說:「這道菜不錯, 你嘗嘗。」說著便夾了菜到他碗中去。
矮小老頭也開口了, 笑道:「這位客官,這裡就這麼幾個人, 您看?」
光頭男子看了下雲笙幾人, 目光準確無誤的落在嫵子身上, 說:「大人要見你, 柳生君。」
這次,嫵子手中的筷子從手中掉落在地。
筷子落地的聲音很清脆。
「這裡哪裡來的柳生君?」
雲笙索性將筷子一丟,微微側頭看向那幾人, 臉上神情淡淡的,「不知各位是哪裡人士?」
吳燕撐著下巴看著,臉有醉意,說:「幾位, 打擾我們吃飯可不好。」
光頭男子卻一點也不在意她們的態度, 而是說:「崇日教尋人,無關人士退避。」
「崇日教?」白庭舒把玩著酒杯, 說:「沒記錯是東瀛吧,這裡可是大周。無關人士?是在說誰呢?」
張飛閑眉一挑, 也說:「到了大周還這般, 可不好啊。」說著話他放下手中的酒壺, 「可惜了這美酒, 被你們打擾得失了味道。」
『刷』的下, 崇日教的人已有拔出刀的。
光頭男輕輕抬手攔住,說:「崇日教尋人罷了,幾位,是要與崇日教為敵?」
眼見氣氛緊繃,矮小老頭彎著腰,笑得很是客氣,說著:「幾位客官有話好說,坐坐,咱這小
店裡好酒好菜不少。」說完,還拿出抹布,擦了擦桌子。
雲笙說:「這裡就我們幾個,可沒你口中的柳生君。」
「柳生君。轉過身來。」光頭男的視線直直看著嫵子。
雲笙伸手按住嫵子的肩膀,似笑非笑道:「你就這麼確定,你說的柳生君在此?」
「若再不交人,就別怪我們不客氣。」光頭男身後的人都拔出了明晃晃的刀。
而就在這時,一把小刀從窗外射來,直直插入一個崇日教人的腦袋。
那人還未發出一聲,直接倒地。
「誰!」光頭男愣了下,隨即怒喝。
一個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從門外進來,一進門,便說:「雲妹妹幫我!殺了他們!」說罷,他已和崇日教的人打在一起。
聲音沙啞,但聽得出.……這是連鶴之!
雲笙、張飛閑沒有任何遲疑地、飛身加入進去。
「關上門!」
雲笙打飛一個崇日教手中的刀,喊了一句,那矮小老頭立馬將門關上。
連那老婦人也出來,將窗戶都關上,店裡的光線立馬暗了下來。
白庭舒見此,抽出扇子制住一個,吳燕拔下頭上玉簪就刺入那人的脖子。
鮮血飛濺。
這一突變,嚇得嫵子呆愣愣的,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片刻后,小小的酒館里就躺了六具屍體,空氣中滿是血腥味。
嫵子瞪大眼睛看著倒在他面前的光頭男。
光頭男死得很不甘心,眼瞪得很大,面目猙獰。
就在他湧起罪惡感和恐懼之前,一隻溫暖的手捂住他的眼眸。
「別看了。」雲笙走到他跟前,鬆開遮著他眼睛的手,反手抱住他上半身,然後她看了下老婦人和那老頭:「將這些屍體拖出去,處理乾淨了。」
「是!」兩人應下。
嫵子臉貼著雲笙的腹部,心又重新跳動,每跳一次都有些發疼。
「阿笙.……我.……」嫵子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沒事。」雲笙摸摸他頭髮,
「他們該死!」連鶴之直接將面前的屍體踢到一邊,說起話來,有種濃濃的恨意。
「連兄?」張飛閑將刀插回刀鞘,看著他,問:「你怎麼裹成這樣?」
連鶴之伸手扯下包裹著臉的布,露出一張詭異的臉。
那是假面具的面孔,但此時假面具似有毀壞,且袒露出的皮膚都成青白色。
離他最近的張飛閑沒有任何防備的、被嚇得後退了好幾步,手指著他臉,哆嗦道:「連、連兄,你這臉怎麼回事?!」
「怎麼?」雲笙聽了這話,才回頭看去,這一看,也驚得瞪大眼睛:「你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大概是中毒了吧。」吳燕看了連鶴之幾眼,手摸摸下巴,「中什麼毒能將人染成這樣顏色?」
雲笙愣了下,隨即又問:「是中毒了嗎?」
這時,嫵子也探出頭去,偷偷看了眼,倒吸口氣,吶吶道:「連公子.……你是不是遇到……蛇妖吞噬了?」
這種模樣,他看過!
難道是那蛇妖也來了?
他心頭一顫。
聽到嫵子這話,連鶴之的眼才泛出亮光,急急問道:「對!你……你可知解毒之法?!」
「連公子,你的毒應該解了,身上的顏色很快會褪去。」嫵子縮縮身體。
他第一次看到連公子這麼急切的跟他說話。
他心裡其實.……有點怕連公子.……
加上他身上帶著的蛇妖氣息,讓他感到不安,好似……
被盯上了。
雲笙似乎察覺到嫵子的不安,伸手安撫的摸摸他頭髮,說:「嫵子這麼說,應該沒事了。不過,你怎麼遇到蛇妖?」
「沒事了?」連鶴之沉默了會,苦笑道:「我是沒事,可三娘有事!」
「等等,我怎麼聽不懂你們說話?蛇妖是什麼?是那種毒藥的名字?」吳燕打斷了他們的話,疑惑的看了看他們。
白庭舒也看向雲笙和張飛閑,也是疑惑又好奇。
張飛閑抓了下自己頭髮,為難道:「這個.……真的是說來話長哈哈哈。」說完這話,他走到白庭舒和吳燕旁邊,繼續說:「待會再和你們解釋,現在連兄朋友的事要緊。」
「好,那待會要告訴我。」吳燕爽快應了。
白庭舒也理解的點頭。
見吳燕他們沒再問,雲笙才繼續開口:「你將事情說說,狐三娘怎麼會有事?」
「她為了救我,將毒轉移到她自己身上了!」連鶴之沒有了之前玩世不恭的姿態,顯得暴躁又無奈,他手成拳狠狠捶了下牆壁,說:「難道所有妖都這樣?自作主張,自以為是的下決定!我可不想欠她的情!」
「才不是!」嫵子一聽這話,也不顧心內不安,立馬反駁了回去,他頗為生氣的瞪著連鶴之,道:「她將毒轉移給自己,是為了救你!你怎麼、怎麼可以這麼說她?」
連鶴之又錘了下牆壁,沖嫵子吼道:「這種以命換命的恩情,我一點也不想要!」
雲笙皺眉道:「連鶴之!你朝誰發火?」
若是平時被這麼一吼,嫵子肯定會嚇得不敢說話,但這次他覺得連鶴之很過分,他很替狐三娘委屈。
他站起身來,眼睛瞪得大大的盯著連鶴之,說:「她救了你,你不可以這麼說!」
若是阿笙這麼說,他的心肯定很疼。
狐三娘若是聽到這樣的話,一定、一定也很難受。
「你……」連鶴之的話最終沒說出,而是緊閉起自己嘴巴,仰頭喘了幾口氣。
過了好一會,他才平復下心緒,問:「雲妹妹,你有認識醫術高明的大夫嗎?」
「我手下有幾個不錯的大夫,就是不知能不能解蛇妖毒。」雲笙說完這句,又問:「狐三娘現在在哪?」
「她在城外山洞裡。」連鶴之站直身體,「千喜客棧已不安全,我不敢帶她來。」
「那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雲笙一愣。
連鶴之看了看她,扯了扯嘴角:「我跟著他們幾個過來,本想去探探,能不能找到解藥,沒想到跟著他們,反倒遇到你們。」
雲笙皺眉思索了好一會,直接問:「到底發生了什麼?那蛇妖又從哪裡來?」
「蛇妖是東瀛人帶來的!」連鶴之提到東瀛人時,語氣神情都變了,滿是恨意,「他們跟王家搭上線,這段日子,王家不知從哪裡抓了小孩去喂那蛇妖!」
「原來如此。王勝會成那副模樣,倒也說得通了。」雲笙冷笑了下。
張飛閑聽到這,驚道:「王勝變成那樣,也是東瀛人和那蛇妖的功勞?!」
連鶴之臉色一沉,道:「王勝早死了!現在用著那身體的,也不知道是妖是鬼!」
「你確定王勝死了?」雲笙微愣了下。
心下暗道,這麼好的棋子說沒就沒,這後續可該怎麼走?!
「我殺他的時候,確定他死透了。」連鶴之眯起眼來,「如今用那身體操縱王家的,必定是那些東瀛人!」
「東瀛人真的有能操控死人的辦法?」聽到這些,吳燕有些興緻勃勃的插話,似乎對這些特別好奇。
連鶴之回道:「這可要問東瀛人!」說罷,他看向嫵子。
吳燕、白庭舒順著看去。
嫵子一愣,連忙搖頭:「我……我不知道……」
他只知道有招魂還生的妖術,可他確實不知道能操縱死人屍體、且還與活人無異的方法。
「柳姑娘是東瀛人?」吳燕眉頭一皺,又鬆開,很快移開目光,低低說了句:「可惜了。」
嫵子先是不解,后是怔住。
他.……是又做錯了什麼嗎?
他獃獃的、有些受傷的垂下頭,手緊緊地拉著雲笙的手,似乎這樣,他才能減少心內不安和難過。
雲笙默默的反握於他,她本想開口護他的,但如今……
她心內嘆息了聲,開口:「其他事先放一邊,先將狐三娘帶回來吧。」頓了下,又說:「我們這麼多人去太顯眼。」
張飛閑抬手,自告奮勇道:「我跟連兄去!」
雲笙瞧了眼垂著頭的嫵子,接著看向白庭舒,道:「能拜託白公子照顧下嫵子嗎?我.……」
「阿笙!」
「不行!」
一聽到雲笙這話,嫵子和吳燕同時打斷她的話。
吳燕很彆扭的別開臉,說:「孤男寡女處在一塊可不好!」
「阿笙.……」嫵子雙手握住雲笙的手,不斷搖頭。
他一點.……一點也不想和阿笙分開!
不想,尤其是這個時候。
雲笙沉默。
白庭舒看了下雲笙,問:「雲姑娘可是要跟著過去?若是無特別之事,我可替你隨這位連公子走一趟。」
「我必須得去一趟。」
如今事情發展已完全偏離了計劃軌道,她必須得到更多得信息來填補、來重新制定計劃。
因此,雲笙這次沒有猶豫地抽出自己的手,將嫵子輕推到白庭舒面前,緩緩說道:「白公子,請幫我照看他,我擔心那些東瀛人還會來。」
「雲姑娘!我都說了,不行!」吳燕急了,直接擋在白庭舒面前,嫌棄的看了下嫵子,說:「她應該沒什麼事,都是東瀛人,說不定……」
「吳公子!」雲笙沒讓她將話說完,冷淡的叫了她一聲,公子二字下了重音,目光掃了下她脖子,「嫵子他是我的人,你再說這些話,這朋友怕是做不得了。」
吳燕被雲笙那麼一看,不自在的擋了下自己的脖子,接著又聽到她後面那句話,哼道:「行了,我不管行了吧!」說完,還回頭瞪了白庭舒一眼。
白庭舒沒在意吳燕那威脅似的眼神,朝雲笙溫和一笑,點頭應下:「雲姑娘,我會照看好柳姑娘,你且放心。」
雲笙鬆了口氣:「等下老林他們夫婦會帶你們去南門那邊一處宅子。」話畢,她看了眼處理完屍體,在一邊候著的矮小老頭和老婦人。
「是!屬下領命。」老林夫婦應下。
雲笙這才將嫵子再次推到白庭舒面前,囑咐道:「嫵子乖,我很快就回來。」
嫵子側頭看她,雙眸已含淚,可憐兮兮的問:「阿笙.……我跟著你好不好?」
那種被盯上的不祥預感愈發強烈。
他現在好怕啊,不想,不想離開阿笙半步。
怕、怕他再也不能看到阿笙了.……
雲笙細細的看了看他,伸手輕輕抹去他眼角的淚珠,露出個笑來安撫他,說:「放心,我很快回來。」
「阿笙.……」嫵子想說話可說不出半句,全部堵在喉嚨里,好似再說,就要大哭起來一般。
「乖。」雲笙摸摸他臉頰,然後轉身往連鶴之、張飛閑他們走去。
嫵子看著雲笙的背影,心中的不安幾乎要淹沒了他,不禁開口喚道:「阿笙!」
雲笙腳步一頓,回頭看他。
阿笙要去做事情.……
他.……不能阻攔住她。
嫵子終究沒再請求,而是說:「阿笙,小心。」
雲笙笑了起來,點頭:「好。」
雲笙他們三人出了城門,連鶴之便帶著他們往一座山上而去。
上山的路錯綜複雜,也極其隱蔽。
當他們到了一個小山洞的時候,卻不見狐三娘的影子。
「怎麼回事?」雲笙問道。
連鶴之愣住了,將山洞的茅草翻了一遍,搖頭道:「不可能,三娘已化成狐狸無法動彈,不可能會離開.……」
「無法動彈,那就是被人帶走了。」站在洞口外的張飛閑,他沒看山洞裡,而是看向山洞外,還拔出了刀,「你是誰?」
雲笙和連鶴之對視一眼,飛身到洞口。
只見洞口前,有一個穿著灰藍色和服,眉眼很是俊秀的男子站在樹頂。他拿著一把扇子輕輕敲著掌心,接著,張開雙手,慢慢從樹上飛下,落在他們面前。
「在下桑榆,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桑榆。」他帶著溫潤的笑意,聲音猶如黃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