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心甘情願
「……沒、沒有, 我在學校小廣場等我弟弟呢。」
習盡歡忐忑地說完這句, 也不知道利慎平能不能聽出問題來。
正想著，手機里傳來一聲忙音。
她懵了下, 連忙餵了兩聲，只聽手機急促地嘟了一下，又自動掛斷了。
眼淚唰唰掉下來, 習盡歡反手一揩, 還要給利慎平打電話。
她慌起來, 不知道他今天為什麼三番兩次掛她的電話。
周遠航低頭見她含著淚, 不停地撥打手機的樣子看上去可憐又執拗。
他忽然輕笑一聲：「算了。」
習盡歡充耳不聞, 周遠航彎腰搶過她的手機：「我說算了！」
「你還給我！」
周遠航陰晴不定地盯著她, 習盡歡怒目而視：「你還給我聽到沒有！」
「別打了, 你還不懂嗎？」周遠航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習盡歡戒備地看著他，眼底滿是水光。
「你沒那麼重要。」周遠航譏笑，「在這些有錢人眼裡, 我們都不重要……」
想到自己當初百般討好陳靜玲, 這次她卻立刻撇清，周遠航扒了扒頭髮，什麼愛不愛的，都他媽的扯淡。
夜幕四垂, 廣場對面的學生宿舍亮起了燈, 遠遠地傳來人群嬉鬧的聲音。
周遠航盯了一會兒, 嘆氣說：「盡歡, 你別怨我。」
「我是真的喜歡你……」頓了下, 他又泄氣，「可喜歡值幾個錢啊？」
從小到大，他一路都非常優秀，但這點優秀在現實面前一錢不值。
拼盡全力從小地方考出來，又考上了研究生，畢業之後進了人人羨慕的銀行，他是周家幾代里最有出息的一個。
——那又有什麼用？
寒窗苦讀，過關斬將，到頭來不過是剛剛站上別人出生就有的起跑線。
一路拼到最前面，還不是比不過人家拼爹。
他怎麼能夠甘心？
這幾年他兢兢業業地拚命加班，可功勞都是領導的，自己只能拿著那一點點死工資。要是跟習盡歡結婚生子，還要背上整整三十年的巨額房貸，一家三口蝸居在不到一百平米的小房子里……
那樣的生活場景只要一想起來，就讓周遠航感到窒息，他知道習盡歡可以忍受過那樣碌碌無為的一生，但他周遠航不行！他不願意過這種生活，他想要更好的一切！
周遠航看著遠處的燈，回憶起那段校園黃昏戀，覺得讀書時代真是好。起碼，那時候活得像個人。
「去年過年的時候我爸病了，花了十來萬做手術，可我不敢告訴你，因為那原本是給我們買房的錢。」他回過頭，掰著手指給習盡歡數，「房子、車子、生孩子、給爹媽養老，哪一樣不花錢？我家裡被掏空了，你家也就只有那麼點，我們倆要是真的結婚，苦日子全在後頭。」
見她坐在那裡不說話，周遠航低聲說：「盡歡，你別怪我，真的。你說說，咱們這個條件，我能給你什麼？」
這話說得挺讓人動容，習盡歡卻心想，他心底要真的還有點良心，當初就算劈腿也沒臉貪她的錢，還幾次三番在外人面前讓她難堪。
她垂下眼，要是剛分手那會兒，自己可能還會被他騙，但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她早就不是當時那個傻姑娘了。
沉默良久，習盡歡只是說：「你放了我吧，其他的不用說了。」
周遠航盯著她：「你不肯相信我？」
習盡歡不想激怒他，埋著頭不吭聲。
果然，周遠航又接了下去：「再說了，要不是我倆分手，你現在怎麼會……」
他自嘲地笑了笑：「沒想到啊，你倒是厲害，竟然攀上了利總，真讓我刮目相看。」
習盡歡受不了他這種語氣，怒道：「你以為別人都像你這樣為了錢出賣自己嗎？」
周遠航嗤地一笑，正要開口，忽然臉色一變。
他翻身起來，蹲在習盡歡面前捏住她下巴：「你不賣？你跟他也不上床？」
「你惡不噁心！」習盡歡拍開他的手，「放開我！」
周遠航一看她的表情，腦子轟地一聲響，怒罵道：
「你行啊！跟我在一起就說什麼怕懷孕怕難產，跟他怎麼就不怕了？」
「你他媽不是為了錢張開腿？」
他萬分氣不過，扭頭就要解開她的褲子，習盡歡被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又驚又叫，雙手亂撲阻止他靠近自己。
周遠航索性推倒她，整個人坐到她身上去撕她的上衣。
習盡歡尖聲哭喊，用盡全力給了他一巴掌，拚命把他掀翻在地，翻身往後爬，又被人一把拖回來。
周遠航抓住她的頭髮，迫使她仰起頭，拿著刀在她面前晃：「給我老實點！」
臉上閃過涼意，習盡歡絕望地哭，這次是真的完蛋了。
「砰——」
突然，天台地鐵門被人踹開，一串黑影魚貫而入。
地上的兩個人還沒鬧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五六束手電筒的光直照：「幹什麼的？」
周遠航馬上捂住習盡歡的嘴：「誤會！我們……」
話音未落，他臉上重重挨了一拳，整個人都被打歪了過去。
習盡歡趁機喊：「救命啊！」
兩個保安扶著她站起來，給她解開腿上的繩子，另外幾個警.察只是圍著那兩個男人，怕他們意外跌下平台。
利慎平揪住周遠航的衣領，連連揮拳，周遠航臉上很快便血痕肆意。旁邊的警.察怕打出人命，終於上前將兩人拉開。
利慎平用力一摜，將他扔在地上，也不去管，轉身向習盡歡疾步而去。
「盡歡，你……」
習盡歡看清是他，大哭著甩了一巴掌：「你為什麼要掛我電話啊！」
利慎平猝不及防，結結實實挨了一下，眼鏡飛了出去。
旁邊的警.察和保安倒抽一口涼氣，連忙解釋：「利先生是為了爭取時間……」
習盡歡哪裡聽得進去，邊哭邊喊：「你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掛電話啊！」
旁邊的人幫利慎平把眼鏡撿了回來。
利慎平沒有接，沉著臉上前一步，一把將人緊緊抱進懷裡。
習盡歡用力推打他，他也不管，死命將人按在胸口。
她一口咬上他的肩膀，利慎平悶哼一聲，任由她發泄恐懼。
習盡歡實在掙脫不開，整個人沒了力氣，嚎啕慢慢變成了無聲的嗚咽。
他把臉埋在她的肩上，貼在她的耳邊，不知道是對她還是對自己說。
「沒事了，都沒事了。」
*** ***
利慎平叫人安置了汪素素，又打電話叫醫生。家庭醫生在電話里建議他們去醫院照片，看看有沒有顱內受傷。
等兩個人回到家裡，他親自幫她了洗澡，才抱著她上床，習盡歡一言不發，順從地任他擺弄。
天台水泥地上摩擦出來的傷口，在醫院已經出了處理，這會兒洗了澡，利慎平又重新幫她上藥。
她坐在床邊，恍然覺得自己仍在發抖。
今天的一切都那樣荒謬，像是一場噩夢，她甚至怕此情此景是另一場夢，重重疊疊，仍未醒來。
利慎平要掀開衣服給她上藥，她僵直著身子直往後縮。
他嘆口氣，半坐在床頭。
「盡歡，相信我，我不是生氣你為他講話才掛電話的。」
習盡歡望著他，抿著唇沒有說話。
她的眼睛有些充血，眼裡一片紅，望著他的時候像是一隻受了驚的小兔子。
利慎平勉強一笑，嘆氣說：「我怎麼會那麼傻？」
不等她答，他又說：「你是不是故意告訴我要跟弟弟吃飯？」
習盡歡遲疑：「你聽出來了？」
利慎平淡淡地說：「就算你弟弟也在南大，你怎麼肯跟他們一家人吃飯？」
習盡歡掙扎了一下，沙啞著說：「可是你掛了好幾個電話……」
他傾身握住她的手，一一解釋：「第一個電話我意識到不對，打電話回家問你帶沒帶司機，猜到你可能出了事，馬上報了警。」
「第二個電話我說來接你吃飯，你說在南大等你弟弟，我想你今天是去跟汪素素吃飯，在南大應該沒問題。」
頓了下，他繼續道：「第三個電話，我剛答應了不追究周遠航，馬上又問你在哪裡，你們兩個人應該都不會防備，所以你會下意識地說真正的地址，他也不會有所察覺。」
利慎平握住她的手，低聲道：「盡歡對不起，我知道你會害怕，但那個時候我必須要爭取時間。」
習盡歡聽完，有些懵然又有些釋然。
「我以為你誤會……生氣，就不理我了……」
她吸了吸鼻子，可眼淚還是落了下來。
利慎平嘆息道：「傻瓜。」
他捧住她的臉，將她的眼淚一一吻去。
習盡歡的目光落在他唇邊的傷口上，那是剛剛被她打的。
她揪住他腰側的衣服，湊上去吻了吻他的嘴角，又退開。
「對不起。」她悶悶地說。
利慎平凝眸，見她臉上都是怯意。
他抱住她，低聲道：「不要說對不起。」
習盡歡癟了癟嘴，眼淚又涌了上來：「我是害怕……不是故意錯怪你的……」
利慎平抬起她的下巴，溫柔地吻住她，啞聲道。
「只要你沒事，我甘願被你錯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