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赴任
「恭喜蕭進士, 選授從八品下縣丞,出任劍南道戎州晉江縣。」
聽完吏部的調遣令, 還沒等蕭景鐸反應,秋菊等人就先歡呼起來了:「恭喜大郎君,從八品!」
秋菊等人只聽到品秩, 進士、明經等及第后釋褐起家都是九品開始,可是蕭景鐸剛起步就能擔任八品的官,顯然這是極好的。
可是蕭景鐸不同, 他了解官場內的規則, 正因如此才感到奇怪:「劍南道?縣丞?」
秋菊聽到蕭景鐸的話, 雙眼亮晶晶地對他說:「郎君, 從八品呢, 比其他人的九品要高, 這不好嗎?」
老實講, 可能真的不太好。
按蕭景鐸原來的設想,吏部選試之後, 最好的結果是從校書郎起家, 校書郎辦公地點在皇城, 雖然沒什麼實權, 但勝在職位清貴, 按流程升任后也能調到不錯的官位上, 可以說校書郎是士人入仕最理想的起點。不過同樣的道理, 士人對校書郎趨之若鶩, 這個職位向來緊俏, 是走後門的重災區,蕭景鐸雖然嚮往,但也沒有報太大的希望。在他的預想里,他多半會從京畿縣尉做起。
此時授官有一套嚴格的流程,除去皇子、一品高官後人等極端情況,其他人無論蔭蔽還是中舉,釋褐都會從九品做起,比如最清高的校書郎就是正九品或從九品,依所轄部門的品級而定,其次一些的縣尉為從九品,無論品級還是陞官前景都比校書郎差一些。但是他拿到的調遣令,居然是從八品下的縣丞。
蕭景鐸實在沒有料到自己的第一個官職會是這個結果,尤其等他聽到自己的就任之地,劍南道戎州。
那是一個,民族雜居、戰亂頻繁,而且民風彪悍,非常不服管教的地方。
所以說,從八品的官職高雖高,但是一來要離開京城,遠赴劍南,二來,他的就任之地晉江縣,聽起來似乎不太好管。
見蕭景鐸久久不說話,秋菊心裡有些慌:「郎君,你怎麼不說話?莫非,這個官職很不好?」
「那倒不至於,破例陞官,已經是極大的殊榮了。」只不過,挑戰與機遇同在罷了。自然,後面這半句蕭景鐸是不會告訴秋菊的。
從蕭景鐸這裡聽到肯定的話,秋菊又歡樂起來:「我就說,大郎君肯定不會出錯的,就是可惜大郎君不能留在長安,又要出門……哎對了,劍南道在哪兒啊?」
蕭景鐸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你也太後知後覺了。蕭景鐸懶得理她,轉身回屋查詢戎州晉江縣的情形,片刻后,隔著窗戶,蕭景鐸聽到一聲充滿了驚訝和意外的喊聲:「啊,這麼遠!」
不提清澤院對這個調遣令議論紛紛,就連定勇侯府的其他人也在談論此事。
老夫人聽到丫鬟打探來的消息,她不懂縣丞是做什麼的,也不明白蕭景鐸第一次就能授予從八品的官意味著什麼,她只關心一件事:「怎麼在外面,不在長安?」
京官比外官好,這個道理就連老夫人都懂。雖說蕭家祖籍也不在長安,可是過了這麼多年,老夫人早已把自己當成京師人士,本能地看低外府。
蕭素也陪老夫人坐著,聽到老夫人的話,她應和道:「劍南,確實有些遠了。」
蕭素是外嫁女,而且還是一個和離后投奔兄長的外嫁女,在侯府的地位不得不說有些尷尬,所以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老夫人這裡,畢竟在這個府里,只有老夫人才是她最大的依仗。
她之前被程慧真勸著,動過和蕭景鐸定親的念頭,可是後來聽到貼身丫鬟們的勸告,她又覺得,程慧真現在並不算大,貿然押注太武斷了,再等等也無妨。
尤其當她聽到蕭景鐸官職的時候,蕭素心裡直呼慶幸,還好沒有定親,劍南山長水遠的,晉江縣更不知是什麼犄角旮旯,她可不捨得女兒隨著蕭景鐸去那等鳥不拉屎的地方,幸好幸好,事情還沒有定下,她還能觀望幾年。
蕭二夫人帶著女兒來和老夫人請安,湊巧聽到蕭景鐸的事情,於是也跟著插嘴:「我見其他人都留在京城裡做體面的官,好像是校書、正字之類,怎麼大郎君就被打發到外府了?」還是偏遠的劍南。
蕭三夫人接話道:「喲,二嫂了解的還真詳細,竟然知道新官從校書、正字起步。」
蕭三夫人這話里滿滿都是嘲諷,二房蕭景虎眼看越來越大,然而除了惹事生非,竟然什麼都不會,二房的人都急了,這才盯上了蔭蔽這塊肥肉。定勇侯府只有一個蔭蔽名額,準確說是蕭英只有一個蔭蔽名額,蕭景鐸自己考中了官,用不著這個名額,所以剩下的競爭對象里,無非只有長房的嫡次子蕭景業和二房的蕭景虎。
原本有吳君茹在,蕭二夫人也不敢奢望這些,可是如今吳君茹被她自己的嫡母狠狠罵了一頓,顯然就要失勢了,蕭二夫人的心思又活動起來。
所以蕭二夫人才會對這些官職關注非常,恐怕比她兒子本人還要上心,蕭三夫人心裡不是不酸,可是誰讓老夫人一股腦的偏心二房呢,蕭三夫人知道自家兒子爭不過,於是瞅住空就要酸二房幾句。
蕭二夫人沒有理會妯娌,而是對老夫人說道:「母親不要著急,雖說大郎君被打發到外地,不過在外面積累幾年資歷,還是能回京的。」
老夫人嘆氣:「唉,要我說鐸兒就是倔,選官這種大事,怎麼還能端著架子不肯低頭呢?若是他早些和大郎服軟,讓大郎替他周旋周旋,怎麼會被打發到外地!」
「那倒也是,外官終究不如京官請貴。」
蕭三夫人嗤笑:「就算晉江縣縣丞這個官職不好,那也是人家自己考下來的,二嫂也真是臉大,居然還嫌棄起來了。」
這句話一下子戳到了蕭二夫人的痛腳,她不知為蕭景虎愁白了多少頭髮,而蕭三夫人還敢當著她的面暗諷,蕭二夫人的火嗖得一聲竄了起來:「三弟妹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提女眷這裡又陷入嘴仗中,被女眷頻頻提起的蕭英卻有著完全不同的看法。
「你是說,他被分配了晉江縣的縣丞?還是從八品下的品秩?」
「回侯爺,小的是這樣聽到的。」
「從八品啊……」蕭英忍不住站起身,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后宅婦人們可能不懂,但是蕭英不會不清楚,破格提升,這意味著什麼。
授官非常嚴格也非常死板,基本沿著一條線走到頭,尤其在初期,每一個官職之後的升遷職位基本都是固定的。按照官場內默認的規矩,新人的第一個官位都是九品,出身較好、進士及第的去秘書省等之地當校書郎,稍次的是正字,再次是縣尉,但是很少有人能打破九品這個限制,一起步就是從八品的縣丞。一般來說,新人在縣尉上磨礪幾年,等資歷夠了,才會被提升為縣丞。
之前也有同僚打聽過,暗示他要不要給長子活動一二,但是蕭英笑了笑,沒有作答。雖然他沒有表態,但這已經是最大的表態,蕭英原來設想,在其他人的排擠下,蕭景鐸多半要吃些苦頭了。
但是蕭英怎麼也想不到,沒有他出面,蕭景鐸居然還能得了從八品的缺。官場里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沒有其他人授意,蕭英根本不信有人敢把蕭景鐸從九品提為八品。
「這個人,是誰呢?」蕭英低不可聞地喃喃。
其他人看不起外官,一心朝京官撲騰,然而蕭英的目光卻不會這樣局限。外地官員也有外地的好,天高皇帝遠,沒有太多上級的束縛,反而容易做出政績,到時候調回京師,那就是步步青雲的路子了。戎州偏遠不假,是個棘手的職位也不假,可是在官場里從來不怕難題,怕的是連面對難題的機會都沒有。
蕭英嘆了口氣,似乎,事態要超出掌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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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的調遣令已經下發,蕭景鐸不日就要動身遠赴劍南,去當一個西南邊陲縣城的二把手。按照品級,晉江縣中縣令最大,其次是縣丞,再次是主簿、縣尉這些。晉江縣令是他的頂頭上官,為了不讓上級留下不好的印象,接到調令沒多久,蕭景鐸就準備著出發了。
劍南道地處偏遠,而且入蜀極為難走,所以一切都要從簡,蕭景鐸身邊的這些隨從丫鬟,顯然就要留下一部分了。
自從清澤院的丫鬟知道劍南在哪裡后,蕭景鐸的耳根一下子清靜了,就連往常花蝴蝶一樣的海棠也默默閉了嘴,這幾日能避多遠就避多遠。蕭景鐸正好乘此機會清洗人手,其他院派來的眼線全被被他以輕裝赴任之名留下,隨著他去劍南的,都是信得過的人。
外院以蕭林為首,內院他只信得過秋菊,但是路上只有秋菊一個人也忙不過來,蕭景鐸斟酌片刻后,又選了惜棋。這些年觀察下來,海棠一心想著老夫人不說,琴棋書畫四個丫頭也各有心思,但是在所有人之中,惜棋算是最拎得清的,而且腦子也精明,蕭景鐸願意給聰明人一個機會。
敲定了隨行的人手,路上的行裝也要打點,從蕭景鐸到蕭林再到秋菊,每個人都忙的團團轉。在這期間,蕭景鐸收到好幾封宴會的帖子,都被他一一推拒了。和這些留在京城的同年不同,蕭景鐸的官任在外地,路上花費的時間多,而且他還想快些去赴任,哪裡有時間陪他們宴飲。也是這時候,蕭景鐸才知道,同批二十二個進士中,所有人都通過吏部考核,雖然對於官職有人歡喜有人愁,但好歹有官可做。這其中,一半的人去校書正字,另一半的人去長安周邊的縣城做縣尉,雖然去處各不一樣,但總體來說,絕大部分都留在了長安或者近郊,唯有兩個人是例外。
蕭景鐸算一個,另一個,居然是白嘉逸。
為此白嘉逸還特意來和他哭訴:「我為什麼被打發到了西北邊陲,那裡好荒涼啊,我不想去!」
蕭景鐸今日到東市置辦行裝,順便陪白嘉逸坐一坐。聽到白嘉逸的話,蕭景鐸非常淡然:「那你敢不去嗎?」
「我不敢。」白嘉逸怏怏地耷拉著腦袋,道,「唉,提起這個就傷心。對了,你去了哪裡?」
蕭景鐸頓了頓才說:「劍南道,戎州,晉江縣。」
白嘉逸愣了很久,突然大笑出聲:「哈哈哈,我以為我已經很慘了,沒想到你比我還遠!我想想,戎州……哇,我記得那裡不太太平吧。」
「彼此彼此。你赴任的地方是西北邊陲,再北就是突厥,西邊是隴右馬場,歷來都是摩擦紛爭之地,時不時就要被游牧部落騷擾,你又比我好到了哪裡去?」
相互捅完刀子后,這兩人終於可以好好說話了。
白嘉逸靜了片刻,突然收起玩笑的神色,端起酒杯說道:「我要去西北,而你不日即將奔赴蜀地,從此一南一北,相見更不知在何時。蕭景鐸,保重!」
蕭景鐸也舉起酒杯:「保重。」
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后,白嘉逸又湊過來擠眉弄眼:「你看我們馬上就要離開長安這個銷金地了,不如趁這段時間,我帶你去其他地方好好玩玩?」
「不必,你自己留著吧。」蕭景鐸就知道白嘉逸正經不過幾個瞬間,接下來他還有安排,沒時間坐在這裡聽白嘉逸胡扯,所以蕭景鐸喝了餞行酒,就打算告辭了。
「你又要提前走!我還約了夏三郎,你不等等他嗎?」
「夏三郎,可是破了江州案的夏三郎夏之衡?」
「對,就是他。」
蕭景鐸默了一下,突然升起濃濃的興趣和探究:「你怎麼會認識他?」
「白家和夏家有些親戚關係罷了。」白嘉逸說得含含糊糊。
蕭景鐸點點頭,沒有追問,不過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夏家是太子妃的娘家,多年前在國子監時,白嘉逸曾隨口提過,白家老夫人託了門路才將他安排進國子監。現在看來,托的恐怕是太子妃的門路。
怪不得,他們倆被安排在一個學舍,不知道這究竟是巧合還是祭酒特意為之。
不過即使如此,蕭景鐸也不能再坐下去了,他六月中,最遲六月下旬就要動身,實在沒時間和白嘉逸閑聊。所以他堅定地拒絕了白嘉逸的挽留,離開酒樓,到東市裡置辦東西。
出門時,蕭景鐸似有所感,回頭望了一眼。白嘉逸察覺到他的視線,隔著半開的窗戶,笑著對他揮了揮手。
他們曾是最親近的同窗,在一個屋檐下共住三年,如今蕭景鐸要去劍南,而白嘉逸不日奔赴西北,兩人一南一北,背道而馳。這段時間兩人都很忙,恐怕再也抽不出時間相聚了,不知今日一別,下一次見面又在什麼時候。
蕭景鐸心裡默默地嘆了口氣,就大步往外走去。
一旦進入官場,許多事情就由不得他們了,相聚和離別都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可是無論如何,他們都要繼續往下走。
長安分東西兩市,除此之外街道兩邊不允許開辦商鋪,所有行商之人都要集聚在東西兩市,接受朝廷的統一管轄,尋常百姓購置家用也常來東西兩市,所以又叫買東西。整個長安甚至整個帝國的商隊都集中在這裡,可想而知,東市和西市會有多麼熱鬧。東市在城東,周圍全是權貴府邸,商品和店鋪的規格都要高一些,但是西市坐落在魚龍混雜的城西,裡面有數不盡的異域商隊、奇珍異寶,號稱可以買到天底下所有的東西,可見其繁華。而蕭景鐸為了方便,沒有去西市,而是去了價錢稍貴但是人少又安全的東市。
蕭景鐸帶著蕭林等人打點行裝,其中醫藥必不可少。蕭景鐸站在藥行里,仔細地挑選藥材。
長安的設計者就像有強迫症一般,不光住宅區被劃分為整整齊齊的方格,外面圍以坊牆,稱為「坊」,就如定勇侯府所在的通善坊,就連商業區東西兩市內部也切割地井然有序,哪一塊是藥材,哪一塊是珠寶首飾,全部規定好了。
這一條街全部都是藥材生意,而蕭景鐸所在的這間藥行湊巧在街道拐角,從前方再拐一個彎,就是買玉器的地方了。
不知是那日東市人少還是蕭景鐸耳力太好,他正站在店裡挑藥材,隱約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他鬼使神差地回頭,就看到前一條街的拐角處站著一道剪影,雖然逆光,但蕭景鐸還是認出了這個人:「郡主?」
聽到有人喚她,容珂回頭,一見著人就笑了:「是你?」
「東市人多眼雜,郡主在這裡做什麼?」在蕭景鐸看來,雖然容珂身邊圍滿了丫鬟內侍,但渾身上下還是寫滿了「不安全」這幾個字。
容珂卻難得地嘆了口氣:「說來話長。今日本來陪母親出來散心,沒想到剛到東市,那個小兔崽子就跑沒影了……容琅你給我站住!還敢跑!」
容琅難得從東宮出來,正好奇地四處探看,怎麼會聽丫鬟的勸告。他興奮地這兒摸摸哪兒瞅瞅,不知不覺就走遠了,渾然不知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煩。
太子妃和容珂很快就發現容琅走沒了,雖然知道容琅身邊跟滿了侍衛,無論如何都出不了意外,但是太子妃只有這一個兒子,發現兒子沒了自然魂都嚇飛了。容珂也氣得不行,只能帶著人出來尋找弟弟。
容琅也發現自己跑遠了,心裡有些害怕,連忙原路返回。走到這條街的時候,他遠遠就看到長姐站在拐角處,似乎在和什麼人說話,他不敢面對長姐,就打算偷偷摸摸地繞過去。
可惜他沒走兩步,就被容珂發現了。容琅心裡一哆嗦,反射性地想撒腿就跑,可是隨後容珂涼涼地在他身後說道:「你再跑一步試試?」
容琅明明想說自己是男子漢,才不會怕姐姐的威脅,可是不知為什麼,他的腿就是抬不起來。最後,容琅只好扭扭捏捏地朝容珂挪過去,小心翼翼地牽了下姐姐的衣角:「阿姐……」
容珂被他嚇得不輕,當時冷著臉不想理他。容琅見到這一幕,嘴委屈地癟了癟:「阿姐,你別生氣了。」
「走開。」
「阿姐,抱……」
容琅張開手撲到容珂腿上,容珂冷不防被他撲了個正著,當下就摁著他的腦袋想把他推開。但是容琅從小被人呵護著長大,最是擅長撒嬌,當下抱著容珂的腿死活都不肯撒手。
容琅是太子唯一的嫡子,年僅四歲,簡直就是整個朝廷的命根子。蕭景鐸看著容珂毫不留情地推容琅的腦袋,他都跟著心驚膽戰。蕭景鐸實在看不下去了,只能勸道:「郡主,小郎君才四歲,正是淘氣愛玩的時候,你就不要和他計較了。」
「哼,都四歲了,我四歲的時候可不像他這樣。」
不,你四歲的時候,雖然早慧,但是任性程度只高不低好嗎?當然,這些話蕭景鐸是不敢當著容珂的面說出來的。
容琅賴皮起來完全不講道理,容珂被小孩子磨得沒脾氣了,只能沒好氣地說:「行了,還有人在呢,站好。」
「哦。」小孩子最是乖覺,當時容琅就放開手,老老實實地站好了。
蕭景鐸輕輕笑了下:「小郎君真是聰慧。」
容珂輕哼了一聲,懶得理會自家長了一顆好腦子不走正路反而凈動歪腦筋的弟弟,而是問起蕭景鐸的事情:「你在置辦藥材,很快要赴任了嗎?」
「是的,我要去劍南就任,那處瘴氣肆虐,只能提早做些準備。」
「我知道。」容珂只是點點頭,「好在你會醫術,瘴氣並不妨礙。戎州此地形勢複雜,民風剽悍,你多做些準備總是沒錯的。」
唉,蕭景鐸心裡默默嘆了口氣,所以他去劍南,而白嘉逸去了西北嗎?蕭景鐸知道這是太子的考驗,無論如何,太子願意給他們一個考驗的機會總是好的。想到即將要啟程的旅途,蕭景鐸沉默了一下,道:「郡主,我此去不知何時能回來,你自己保重。」
「嗯。」容珂也笑著說道,「你也是,保重。」
說完之後,容珂就帶著容琅去和太子妃會和了。蕭景鐸站在原地,看著這對姐弟的背影漸漸遠去,不由感慨萬千。
威儀明理的太子殿下,溫柔和煦的太子妃,智極近妖的郡主,還有聰慧活潑的東宮嫡子。東宮這一家人活脫脫是照著世人對儲君的幻想出現的,完美的不真實。等太子登基后,這一家人大概會成為天下最為人稱道的模範家庭。
這是蕭景鐸離京之前最後一次見到容珂,那時的她還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郡主,驕傲自在,光芒萬射。
蕭景鐸在心底默默對容珂道了一句再見,珍重。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容珂恐怕已然嫁人,雖然他們的緣分到此為止,但是蕭景鐸還是希望,容珂能一生平安喜樂,永遠都是耀眼的明珠。
在一個雨後微涼的清晨,蕭景鐸帶著身份文牒和寥寥幾個下人,輕裝離開了長安。走到終南山腳下時,蕭景鐸勒住馬,遙遙望著掩在雲霧中的清源寺。
明覺大師,清源寺的諸位恩師,此去一別,相見無期,再會了!
對清源寺拜別後,蕭景鐸再也沒有回頭,用力地一夾馬腹,帶著駿馬快速朝前跑去。他的身後,是漸漸遠去的長安城。
通往戎州的路途果然艱難,蕭景鐸等人足足走了兩個月,才進入戎州地界。
可是蕭景鐸沒有想到,晉江縣迎接他的第一件禮物,就是他頂頭上司的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