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誰做主

  倪廷強行「認識」了董建軍教授, 正在試圖套近乎。神色有些尷尬,聽見陶清風這麼直白地問了, 還想強行含糊道:「清風你來啦, 今天難得田老師也在這裡, 你看,星痕不也來了……我們好好聚一聚。」


  陶清風斜眼瞥過去, 田中天正在給夏星痕親切地分說,理都不理睬這邊。


  事實證明,陶清風推測很正確,不能低估這些人的厚臉皮程度。董老先生平時都是給廳局級幹部上黨課,那些手握大權的官員都尊他一聲老師。委實不常跟這種涎皮賴臉,敢於不請自來的傢伙打交道。他很反感這種做派,一時間卻又拿他們沒辦法。


  而田中天,又因為他自己也徇私,不請自帶了夏星痕過來, 並沒有發言的什麼立場。所以董老先生還指望陶清風, 能打發倪廷他們一波。陶清風好整以暇,倒是不那麼著急,畢竟不是他的飯局——


  說到是誰的飯局——


  包間門吱呀一聲從外面被推開,嚴澹穿著一身筆挺的襯衫西裝,開門瞬間愣了愣,隨即笑道:「這麼擠?」


  嚴澹確實不認得倪廷等人, 但他也是迅速掃過在場之人臉色, 看懂了陶清風和董老先生的眼神。


  嚴澹不給倪廷自我介紹的機會, 立刻又裝作疑惑問向董建軍:「董老師,我怎麼記得,今天我要請的,除了你和清風,要說沒見過面的,只該是那邊的田老師吧。這是走錯包房的客人嗎?」


  董建軍一副如釋重負的神情。陶清風簡直想給嚴澹鼓掌,立刻就跟嚴澹一唱一和起來;

  「嚴老師,其實這兩位是我們組的導演和演員同事。我進門時,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會在這裡。應該是碰巧也在飯店的其他包間吃飯吧?董老師,是不是啊?」


  董老先生立刻也非常知趣地恍然大悟般問:「對啊,這位……不好意思沒聽清你的名字,你們是不是也在隔壁包房吃飯?真是好巧。」


  嚴澹一臉親切,卻又巧妙地截斷了倪廷三番五次想要插話的意圖:「原來是清風的同事。這段時間要謝謝你照顧他了。」


  嚴澹又瞥到坐在角落裡田中天身邊,一臉封閉淡漠毫無反應的夏星痕,和陶清風交換了眼神后,像沒看到夏星痕似的,根本就不問對方一個字,輕易地放了一馬。


  倪廷和朱華國不認識嚴澹,這突然冒出來的「請客做東之人」打亂了他們的思路。對方請董建軍、田中天還捎帶一個陶清風?圈內還是圈外的?如果是圈內的,這麼年輕又有手筆,沒理由不認識;如果是圈外的請客,他們沒理由賴在這裡。


  然而有些人的臉皮厚度是不能低估的。倪廷繼續厚臉皮問向嚴澹:「敢問這位小兄弟是……」


  這話沒問完,臉色不好看的卻是董老先生,他立刻忍不住非常突兀地插嘴道:「嚴老師,你今天開車來的?」


  倪廷一聽臉色驟變,董老先生要叫這個看上去年紀輕輕,不到三十歲的青年為「嚴老師」?儼然是不滿意自己叫對方「小兄弟」,他又被噎了一口。


  嚴澹一邊接過董建軍老先生的話頭:「今天既然我做東,肯定是要喝酒的。不敢開車。打車來的。」又親切朝其他人笑了笑,打蛇隨棍上地繼續咬字清晰道:「董老師,現在接待都不能喝白酒。我拿了瓶拉菲。」


  有意無意,他的目光掃過倪廷,把「我做東」和「喝不得白的」,咬字特別清晰。


  倪廷和朱華國已經晾在原地很凉了,可是他們居然以可以載入教科書般的城牆臉皮,還梗在原地。陶清風只好抽了一把,一邊扶著倪廷和朱華國,道:「倪導,不耽誤你和朱老師了。對了,您到底在哪個包廂啊?我待會好過去敬您酒呢?」


  結果倪廷居然扯了塊大旗,想起分管影視城的負責人,是該省景區旅遊局的廖局長。今天據說是來省委組織部學十X大精神,立刻信口胡謅道:「我……我是跟廖局他們來的。他們還沒到呢。哈哈,我待會再過去,我們說會兒話。清風,給我介紹一下你這朋友唄。」


  陶清風不認得該省景區旅遊局的負責人廖局長,自然無從揭發這話真偽。結果卻聽到嚴澹漫不經心插了句:「旅遊局?廖嘉局長嗎?他今天也來中洲酒店了?」


  一個省的廳局級幹部雖然不少,不過各部委的一把手,如果是有心關心時政的,多半都會知道。倪廷還以為嚴澹也是屬於「比較了解時政叫得出名字」的那類人,還為找到個接話機會感到高興,連忙道:「是啊。我和廖局很熟的。他上回來影視城指導工作,都是我全程陪同。他們今天一堆人,叫我過去。唉,盛情難卻啊……」


  嚴澹什麼也沒說,只是打開手機直接撥了一個號碼。


  「喂,廖叔叔嗎?不好意思聽不太清。開個免提……」


  倪廷的臉綠了。話筒里,真的是廖嘉局長的聲音,哪怕被電流音磁化過,還是能清晰分辨。


  「廖叔叔,你今天也在中洲酒店吃飯嗎?」嚴澹問。


  「哪能像小澹你在高校這麼滋潤。我現在高速上呢,剛學習完就要下地方去。」廖嘉口吻非常熟稔,帶著一點慈祥味道,「怎麼了?」


  「哦,看來這裡你漏了個飯局啊。」嚴澹不緊不慢,雖然沒有直接看倪廷,但斜眼瞥著對方已經臉漲成了豬肝色。嚴澹卻並沒有放人一馬,繼續道,「這裡有個叫……」


  嚴澹偏過臉問陶清風:「叫什麼來著?幹什麼來著?」


  「倪廷。導演。」陶清風忍著笑意,雖然他不知道嚴澹是怎麼和這位廳局級領導搭上關係的,但歪打正著,讓倪廷撞在槍口上。


  「哦,叫倪廷導演,」嚴澹字正腔圓道:「剛好在這裡碰到,說給你開了一席……」


  廖嘉立刻義正言辭道:「那是誰?認不得,什麼導演?我從來不亂和什麼導演什麼明星吃飯。你別胡說啊。那人誰啊,存心搞我嗎?想傳到紀檢耳朵里嗎?」


  嚴澹低低笑起來:「廖叔叔,別緊張啊。只要不是公款吃喝。怎麼就不能有私交了?人家可說和你熟得很……當個朋友都得遮掩,你們這些大領導,也是很不容易。」


  廖嘉電話那頭愈發急了:「什麼遮掩?不認得就是不認得。我跟那麼多導演明星打交道,是朋友的什麼時候不坦誠了。你小時候,我不還帶著林長意去部長家拜年過嗎?你忘了?」


  在場之人除了陶清風不知娛樂圈陳年舊聞,其他人聽到「林長意」這個十幾年前的國民女神名字,都大吃一驚,對方在如日中天時忽然宣布退出演藝圈,據說嫁了意中人,以後也不復出了。有人扒出她的老公是政府官員,卻不知是誰。


  「記得。」嚴澹緩緩道,「好吧。我也沒別的事。就以為你在中洲酒店這裡,那下次有機會再聚?」


  廖嘉爽快道:「也行。今年嚴部長過年出國,沒登門拜年,怪不習慣的。得補起來。」


  嚴澹笑道:「廖叔叔,你自己說過,形式主義是不行的……」


  「就是因為形式不重要,才方便補起來。」廖嘉忽然想到了什麼,又道,「小澹,老領導去年給我下的『指示』我還記著呢。我們局裡有好幾個好姑娘呢,你……」


  嚴澹甫然聽到他最頭疼的話題,立刻誇張大聲蓋過:「怎麼聽不清了,是不是廖叔叔你在過隧道?我先掛了啊,回聊。」


  嚴澹掛了電話,非常意外地看著倪廷和朱華國,臉這麼腫了居然還沒走,難道是被剛才衝擊到失神了?嚴澹也不管他們,既然他們想站著體會這種衝擊波的餘韻,那也隨便。


  陶清風倒是很真心意外問道:「這位廖局長真是了解你的情況?」


  「不熟。」嚴澹非常堂而皇之地說,「一年就上門一次。客套話罷了。」這輕描淡寫的語氣,彷彿羞辱了倪廷等最後一巴掌。終於把他們打懵圈了。


  陶清風適時問了倪廷和朱華國最後一句:「倪導,外面下雨,要服務員給你拿把傘嗎?」


  倪廷只好尷尬道:「不必不必,我,我弄錯了。你們好好陪老教授。就別來管我們了。」走到門口陶清風也沒有禮節性挽留,連服務員都很有眼色地把房間門拉得很大。然後在倪廷和朱華國出門后,立刻非常標準地關了門。


  直到此刻,嚴澹才朝陶清風和嘴邊笑意高揚的董老先生點點頭,走到田中天跟前,握手道:「這是田老師?您身邊這位……」


  嚴澹皺了皺眉,因為夏星痕直到此刻還是端坐無語,眼神茫然地望向前方。不好聽一點說,這像是不知禮的反應。


  田中天拍了拍夏星痕的肩,對方才從冥思中回過神來,能認真互相介紹了。然而夏星痕話少得可憐,兩句乾巴巴的稱呼之後,就冷在了那裡。


  田中天嘆了口氣,和其他幾人坐下來的人,交換了一個輕輕的搖頭。嚴澹看在老先生的面子上,也識趣沒說什麼。


  陶清風趁機向嚴澹遞了一個不明顯的眼神。陶清風先是借口出去接電話,沒過幾分鐘嚴澹也以看菜的名義走出房間。兩人走到走廊最裡面一間無人包間,閃進門。


  陶清風嘆了口氣,對嚴澹說:「那位夏星痕,是田中天唐突帶過來的。得給你說一下夏星痕的情況。他有點……不太穩定。」


  而且現在夏星痕所進入的角色,正好是誤會的前一場。他身處一種低氣壓、寡言。一點就燃的狀態中。


  嚴澹剛才就敏銳發現了,問:「心理有疾?不去找心理醫生瞧瞧?這種大演員收入該挺高的?」


  「沒那種『自主』性,」陶清風三言兩語,簡明扼要地說完,承認道:「我真的很謝謝你請這個局。但我的確沒想到他會來。盡量……少刺激吧。唉,真是很可惜,希望能幫到他。」


  「既然如此,能拉就拉一把。」嚴澹點頭道,又問了一下剛才厚臉皮不請自入的倪廷和朱華國情況。陶清風一一說了,聽得嚴澹深深皺起眉頭。


  嚴澹沒沉吟兩秒,忽然反應道:「你是想幫助這位同事,才準備入黨的?」


  陶清風正準備給嚴澹承認這事,點了點頭。


  嚴澹托著下巴,嘟囔著:「沒我帥啊……」


  陶清風沒聽清,問:「你說什麼?」


  嚴澹笑道:「沒什麼,我說你挺好心的。」


  陶清風嘆道:「惻隱為『四心之端』。而且也關乎我自己的安全。」陶清風把夏星痕失控打男配的前科,和即將有的那場比較危險的戲份情況告訴了嚴澹。


  嚴澹的反應卻超乎意料的激動:「這戲違約金多少我幫你出?不演了不行嗎?我還以為只是個小事情……」


  陶清風驟然被嚴澹嚇到,他趕緊道:「這事如果解決了,也不需要那麼擔心。而且萬一事態真的那麼惡劣。我會自己退出,怎能讓你出違約金。」


  嚴澹挑眉道:「你不是要攢錢去做其他事情嗎?」


  陶清風一怔:「你怎麼知道?」


  嚴澹道:「猜的,我夠了解你吧。」


  陶清風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想起自己修路的夙願,嘆道:「一點沒錯。」


  嚴澹完全不覺得這話有哪裡不對勁,正兒八經地數落道,「我的錢本來也沒什麼用,用到有意義的事情上面才是它們最好的歸宿。你不要把自己當外人。」


  陶清風臉上一紅,趕緊道:「什麼外人內人……你說話……講究一點啊。」


  嚴澹笑吟吟道:「好好好。聽你的。你說的都對。」


  陶清風險些他繞進去,忽然又醒悟過來:「不是……我的意思是,不到那退出的一步,其實不必考慮違約金。我想拉他一把,讓他能找到意義,脫離『自我否定』的心態……那樣不會因為『出不來』而甘心淪為編劇和導演的犧牲品。也不會情緒失控而『暴躁傷人』了。我還是很希望這個劇,能好好地拍完……」他嘆了口氣,雖然有倪廷那種人在,不可能安生。


  嚴澹沉吟道:「所以你想讓他入黨?你這思路,」嚴澹臉上表情有些無奈,「是我的疏忽,你最近都在看近代史,演的又是這種劇,你就以為……」嚴澹斟酌用辭,但陶清風能很清晰地感到對方潛台詞里,感慨他理想主義的那種天真。


  「行不通嗎?」陶清風追問道,「我是不是做錯了?」


  「沒有錯。」嚴澹認真道,「只是方法比較形而上,不過我覺得值得去試一試。我會配合你的。」


  「謝謝你。這些事,如果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陶清風又想感謝嚴澹,忽然看到對方笑吟吟湊近,道:「陶探花,想感謝就拿出來誠意點不行么?」


  陶清風又僵得動不了,耳後蔓延著紅暈。他不由得小聲局促道:「你能不能不要總是這樣……」


  嚴澹無辜道:「那你可以拒絕啊。現代自由社會。可是你還是每次都想到我。陶探花,我必須得教你現代人這一課,太含蓄了,是會被當場欲拒還迎的。雖然我是不介意你慢慢想,但果斷一點總是不錯的。」


  陶清風為難道:「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覺得我們關係現在太奇怪了。我總是,我遇到什麼事,總是第一個想到你。可我明明……」


  嚴澹換了個比較溫和的問法,湊近了低道:「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心情好么?放鬆嗎?」


  陶清風一向誠於己心,老實點頭:「挺高興的。但有時候聊著聊著,你就,你就讓人很不好意思。就讓人不知道該怎麼處了。」


  嚴澹牽起了陶清風的手,對方並沒有抗拒,也沒有動彈,「然後你心裡矛盾地想,你明明喜歡燕澹生?卻拒絕不了我?那你好好問自己,你更了解他,還是更了解我?你和他相處得多,還是和我相處得多?」


  這是個陶清風沒法比較和回答的問題,他和燕澹生相識於少年,後來又同在吏部聽調,但他們之間總是隔著那麼多人世無法刺穿的、彷彿銅牆鐵壁般的規則,連朋友都不算;他和嚴澹相識不到一年,卻已經從朋友到知己,還互相看清了對方內心最柔軟的感情。


  細想讓他感慨萬千。


  嚴澹忽然一手扶著額頭,另一隻抓住陶清風的手忽然痙攣般用力。他痛呼一聲往下倒去。嚇得陶清風趕緊一把抱住了嚴澹,看到他蹙緊眉頭,指尖青筋暴起,緊緊按著太陽穴……


  「你怎麼了?」陶清風嚇得倒吸一口冷氣,看到嚴澹痛苦如斯的模樣,他心中簡直恨不得以身代之,慌亂地摸索著懷中的手機,一邊著急地想著是直接撥120急救還是先叫酒店的人。


  「欞星門……」嚴澹意識不清,眉頭皺緊川字,抓住陶清風手腕的力道大得嚇人。他忽然睜眼如銅鈴,猛地轉過臉盯著陶清風,就想要用目光把他鎖住似的,嘴裡依然滾動著含糊字眼,「……玉帶橋。」


  這都是陶清風上輩子再熟悉不過的地名……登臨欞星門,攜行玉帶橋……陶清風無聲瞪大眼睛:這是嚴澹,又在做燕澹生的夢嗎?


  陶清風不由得緊緊反握住他的手,眼眶紅了,道:「我在這裡,我在的。」


  嚴澹像是受到了某種安慰,安詳地閉上雙眼。陶清風一看他又昏了,趕緊想撥打120,還沒撥號出去,只見嚴澹睜開了鎮痛后迷茫的雙眼,艱難地按住了陶清風手機,道:「不必,沒事,馬上就好了……」


  陶清風看他這虛弱模樣,更是心煎如沸,道:「你這是怎麼了?真的不用去醫院嗎?」


  「頭疼。」嚴澹意識恢復了些,發現自己躺在陶清風懷裡,索性蹭了更舒服的姿勢。「腦袋特別重,像是在騰庫存。但又什麼都看不見。去醫院檢查過,該照的都照了,也沒有查出什麼病。」


  「不可大意。」陶清風依然緊張地握住嚴澹的手,道:「有些急性病查不出來。你們現代的醫療技術再怎麼先進,很多病還不是說去就去了。你要是有個什麼萬一,」陶清風本來就心亂,更是語無倫次,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剛才嚴澹在他懷裡痛昏過去的剎那,陶清風心臟血液都要嚇得逆流,那一瞬間整個腦袋都是飄的。什麼願望、理想和好好活下去的打算都瞬間老去。光是在設想著未來他的世界里沒有嚴澹,他就兩眼一黑。


  陶清風在這猛葯重鎚般的衝擊之下,才終於認清了:原來不知不覺,他已經把嚴澹看得這樣重要了。


  嚴澹頭疼的餘韻還沒全消,但靠在陶清風肩上十分舒服,雖然陶清風肩上實在攢不出二兩肉,但找對了姿勢也不算硌人。嚴澹竭力轉移痛的注意力,勉強道:「你不要這種眼神看我,不要用這種眼眶紅得下一秒就好像要哭出來的神情看我。會讓我誤會的。其實我知道你沒那麼在意我……」


  嚴澹也是疼得神志不清時,才會說些黯然的話。要是他清醒時,必然又是自信滿滿地說我就知道你在乎我之類的說辭。孰料這種可憐示弱的話反而把陶清風更刺激到了。他立刻道:「誰說我不在意你。我在意得要命。」


  嚴澹無力地笑了一聲,繼續在迷迷瞪瞪中說:「我才不信。你總是嘴上『謝謝』『謝謝』說得這麼好聽。但你從來什麼都不肯答應。我到底是怎麼栽你身上的。沒有人拒絕過我,我從來不給別人機會。你真的好過分。」


  陶清風從來沒聽過嚴澹這種鼻腔哼著,近似於撒嬌般抱怨口吻,一時間心中燙得化了,燃燒的火焰舔舐他的理智。他有些手足無措地環抱著嚴澹,以額頭相貼在他頭上,以他自己那少得可憐的經驗理解,磕磕絆絆地溫柔哄道:「你,你不要難過。我已經在努力喜歡你了……但你到底是誰……我喜歡的到底又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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